這架打的很不合算,擺明了就是會輸的架,陸仲顏還是打了,受了傷還死死拽著其中一個不放手,用沒受傷的手抓了那把椅子揮向了其中一個女生的腦袋。
幸而那女生命大,流了不少血,但沒出什么太大的危險。
秦殊對陸仲顏已經無話可說了。
一年多的時間不見,現在看到她,他覺得陌生。
她的頭發長了,扎著一個馬尾,身上的校服打打完架還沒換過,臟兮兮的,素凈的小臉上是淡漠的表情。
他趕去的時候,醫生正要給她脫臼的手臂正骨,醫生聲音帶著哄:“會有點疼,你忍一下。”
她沒說話,抬頭不經意地瞥見了秦殊,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扭頭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
“咔嚓”的一聲脆響,她咬著嘴唇,頃刻間就是一道血痕,額頭冒著汗,卻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甚至連眼淚也沒有一滴。
醫生抬頭看她的時候有些驚訝,這么小的女孩子,很少有忍受得了這種疼痛的。
她用另一只手緩慢地把衣袖往下拉,醫生說:“你這還有些骨裂,我給你開些藥……”
“不必了。”
她虛虛喘了口氣說。
“不吃藥不行的,可能會留下后遺癥。”
她不耐煩地跳下椅子,“我沒錢吃藥,開也是白開。”
說完轉身就往出走,仿佛是沒看到秦殊一樣,擦肩而過。
秦殊本來是在生氣的,可是這一刻,心痛卻大過了生氣,他走過去,對醫生道:“你開方子吧,我會去拿藥。”
取完藥之后,秦殊在醫院找到了被打傷的那個小女孩的病房,買了果籃和花進去,然后剛說了一句“我是陸仲顏的哥哥”,就劈頭蓋臉地挨了那女孩家長一通罵。
他沉著氣道歉,低聲下氣,跟對方商量賠償金額,等一切都結束之后,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從醫院出來,他去福利院找陸仲顏,陸仲顏不在,他找到了附近那個公園,果然看到了她。
她總是這樣不合群,一個人坐在秋千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過去,站在她面前,她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去。
“那個緊急人聯系方式是初一剛開學的時候填的,我不知道他們真的會打那個電話,我會去改掉。”
她說著,手慢慢地摩挲自己受傷的那支手臂。
秦殊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以為他不再慣著她了,她會懂事,會成長,可是現在看來,陸仲顏早就已經偏離他計劃的軌道很遠。
沒教養,粗魯,野蠻,不講理……
陸仲顏這樣的人,已經占全了他排斥的,反感的,甚至深惡痛絕的所有特點,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在這里,明明是很討厭的,可為什么聽到她說這種話,居然還會覺得心痛?
良久,他沉聲開口:“記三次大過,會勒令退學,你這次已經被記了一次。”
“退就退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
她的語氣稀松平常的,漫不經心。
他攥了攥拳頭。
如果說從前他不知道陸仲顏這種家庭長大后會變成什么樣子,那么現在,他算是看到一點兒端倪了,可僅僅是這么一點,就足夠讓他覺得害怕。
這種破罐子破摔的人生算是什么?
她跳下秋千,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說:“我走了。”
他站在原地,反應了好幾秒。
他的小女孩變了。
什么都不在意了,冷漠,麻木,小小的年齡,活的像是行尸走肉!
他往前追了幾步,一把攥住她沒有受傷的那只手,“為什么打人?我平時怎么教你的?”
她掙扎半天,掙脫不開,仰頭迎上他的視線,“想打就打了,不為什么。”
他臉色更加難看,“仲顏,那是你的同學,你這樣是不對的,你……”
“對和錯不需要你來教,”她表情倔強,“你不就是覺得我打架老師給你打電話很麻煩嗎?我都說了我會改掉那個聯系方式的,你還想怎么樣?!”
他臉緊繃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跟她徹底是沒辦法溝通了。
他的心口像是有刀子在剜,血淋淋的痛,他不明白那個曾經跟在他身后叫著“哥哥”的小女孩怎么就變成這副樣子了。
面目全非,真的是面目全非。
他愣神的空兒,她一把甩開他的手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難受的幾乎不能呼吸,他終于發現他錯了,錯的離譜,他從來不知道對她怎么樣才算好,他不懂,他要怎么樣才能將她的一切扳回正軌。
良久,他向著她離開的方向追過去,擋在她前面,把手里的藥遞到她眼前,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她只瞥了一眼就不耐煩地一手揮開了。
他手中裝著藥的塑料袋一下子掉在地上。
跟他最初想的一樣,她真的長成了一個招人討厭的姑娘了。
她唇角一抹嘲諷的笑意,語氣散漫:“別再假惺惺裝好人,假裝自己關心我。”
頓了頓,抬頭,一字一句地直呼出他的名字來:“秦,殊,這一輩子,你別再介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
她攥了攥拳頭,抬頭對他笑,“你連試都不要再試,你他媽讓我惡心。”
腳步聲逐漸遠去,這一次,他沒有再去追。
心口的壓抑和疼痛讓他幾乎快要站不住腳,他不明白這是什么感覺,不就是一個隔壁的小孩子么?談不攏就不談了,沒有她不也一樣么?
再說,還是這樣一個招人討厭的孩子,不用管她,他應該高興才對……
他卻高興不起來,明明是盛夏高溫的天,他覺得整個人像是快要被凍結了。
……
陸仲顏在床上輾轉了一夜,手臂疼,心也疼,渾身都疼,疼的她睡也睡不著,第二天早上渾渾噩噩地去學校,第一件事就是找班主任。
“老師,我的緊急聯系人資料,我想把它改一下。”
班主任是個老頭子,看她的眼神帶著鄙夷。
老師都喜歡好學生,她不是,成績在中游,平時老捅婁子,沒有老師喜歡她,她早就已經習慣這樣的眼神,只是繼續說自己的話:“那個秦殊不是我哥哥,只是我以前的鄰居而已。”
學校里面有關陸仲顏的風言風語已經很多了,福利院那邊也反映過,所以老頭子翻出她當初填寫的那張表的時候,還停了一下,想起她沒有家人,問:“那你打算改成誰?”
她呆了幾秒,說:“可以不填嗎?”
“必須要填。”
她說:“好吧,那我重新填。”
她胡編了一個名字和電話寫在了那張新表上,反正也不會立刻就打電話,她不太擔心會被立刻發現。
寫完之后,她問:“老師,能把我原先那張表還給我嗎?”
老頭子沒刁難她,反正已經是一張廢紙,遞給她,說了句:“已經初三了,馬上要升高中了,大道理我也說了不少了,不想再多說,我知道你煩,可是也到了該為自己將來做打算的時候了。”
她愣了幾秒,點了點頭。
放學的路上,她拿著那張舊表看。
還是初一剛入學不久的時候填的,緊急聯系人那里,“秦殊”兩個字她寫的端端正正,一筆一劃,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當初是以什么心情在這個位置寫下這個名字的,攥著手中已經發黃的紙頁,她唇角一抹慘淡的笑容。
心里難受,她咬著牙,把眼淚忍了回去。
幾天前,那四個跟她挑釁的女生說,她是婊子的孩子,在她前面趾高氣昂地問,你知道婊子是什么嗎?
她在學校里面被孤立很久,這種校園霸凌很常見,以前她都會忍,因為秦殊曾經告訴過她,打人是不對的,可是她現在突然覺得,忍耐是沒有意義的。
那是最初她開始思考,關于“意義”——不僅僅是忍耐的意義,還有上學的意義,甚至,人生的意義。
她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意義。
福利院里面也沒有她的朋友,沒有人喜歡這樣一個粗魯暴力的女孩,她跟往常一樣,在公園呆了許久,坐在秋千上,看著手中那張表,最后在回福利院的路上經過垃圾箱,抬手把那張表揉成一團扔了進去。
……
秦殊把買的藥給了福利院一位工作人員,安排轉交給陸仲顏,然后應付起接踵而至的畢業答辯。
畢業后他一邊做律師助理的工作,一邊準備司法考試,還要準備在職考研,每天的任務繁忙,但是還是時常打電話給陸仲顏的班主任,了解陸仲顏的情況,卻沒有聽到過任何好消息。
陸仲顏逃課了,早退了,打架了……
一次又一次。
還有,陸仲顏主動地更改了緊急聯系人。
他想了很久,要怎么跟陸仲顏去談,可一直都沒能想出什么結果來,就只能這么遙遙地聽說,然后抽著空去福利院附近的公園找她,每一次,他都是隔著一段距離,看坐在秋千上那個孤單的小女孩。
他的小女孩,被他弄丟了,明明近在眼前,可他連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她說讓他不要再試圖介入她的生活,她的世界。
可如果不介入,會怎么樣呢,要他眼睜睜看著她毀掉自己的人生?
第二年的夏天,陸仲顏上了高中,進入的學校跟秦慕是同一所,秦慕在初中部,然而陸仲顏剛入校還沒一個月就被校長在晨會上點名批評,抽煙,逃課……
秦慕是在跟秦殊還有朱葉一起吃飯的時候缺心眼地說出這些話來的,而且原本的措辭是這樣——
“哥,你還記得仲顏姐嗎,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現在看起來兇巴巴的樣子,我前幾天才發現她現在在我們學校高中部,她被校長點名批評了。”
朱葉手里的筷子停了下來。
秦殊淡淡應了句,“是嗎,批評她什么了?”
“抽煙,逃課。”
秦殊沒有再說話,只是臉色沉沉。
朱葉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在回去的時候還體貼地問了句:“你要不要找仲顏談談?”
秦殊擠出一個笑容來,搖了搖頭。
怎么談?他沒有想好,如果見面還是針鋒相對,那不如不見,他拿她完全沒了辦法。
那個晚上他沒有睡好,陸仲顏抽煙,那是什么樣子?他討厭抽煙的人,她早就知道的,她一直以來都在不斷地變成他最討厭的那種人,他卻討厭不起她來,他的腦子一片混沌,想起曾經問過自己的問題來。
這是憐憫嗎?是對妹妹的感情嗎?
如果不是,那又算是什么?
隔天是周末,他去了福利院一趟,在福利院后面院子的回廊上面找到陸仲顏。
原來,她抽煙是這個樣子的。
她穿了一件非常寬松肥大的T恤,下面的短褲非常短,視覺效果感覺上像是沒有穿褲子,一雙勻稱的長腿,整個人在回廊邊的臺子上縮了一團,抱著腿,半干的長發很隨意地披散在左肩,早就褪去了嬰兒肥的下巴尖尖小小的,膚色白皙,唇間銜著一支煙,水汪汪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很遠的地方。
這樣的陸仲顏很陌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長大了。
煙霧裊裊地升騰,是傍晚,夕陽的余暉給她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到很遠的地方,看清她的目光所在,是幾里外游樂場的摩天輪。
他印象中是帶她坐過一次的,那時候她還小,坐個摩天輪都會興奮的不得了,那時候他也不大,看她高興他就也會很開心。
一支煙快要燃燒到盡頭,陸仲顏隨手彈彈煙灰,懶懶地靠在旁邊的石柱上,依然保持著那個抱著自己的姿勢,單薄的身影,看起來孤獨寂寥。
他張了張口,十分艱難地發出聲音來:“仲顏。”
她回頭看向他。
白色煙幕迷蒙了彼此的臉和視線,他走過去,一把奪過了她唇間的煙。
她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也沒有試圖奪回來,沉默地看著他滅掉了煙,然后瞇起眼睛來打量他。
“我們談談。”他說。
她點點頭,“你說,我聽著。”
“我聽到秦慕說了你在學校的事情。”
她反應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事情?”
“抽煙,逃課。”
她懶洋洋道:“這算什么事兒啊?”
這在她眼里已經不是事,都是很正常的,這就是她的生活。
她其實也談不上是自暴自棄,只是覺得對一切都無比厭倦,什么都沒有意思,生活于她而言找不到任何樂趣,沒有什么可以努力的方向,什么也沒有了,她的“哥哥”也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她反思很久才明白小時候她媽媽說的那些話,關于她是個意外,關于她是個拖累,她想,一個不被期待的生命就該有一個不被期待的生命的生活態度,不抱期望,就不會失望,她已經厭倦透了那種自己一頭熱然后被丟棄的日子。
她母親是這樣,秦殊也是這樣。
秦殊不知道為什么跟她說話就這么難受,看著她玩世不恭的模樣,他找不到當初那個乖巧的陸仲顏的影子,一點也找不到了。
“仲顏,能不能聽我一句話?”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
她笑笑地問了句。
他被嗆的說不出話來,臉色蒼白,心如刀割。
電話鈴聲就在這個時候突兀地響起,秦殊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是朱葉的電話。
他猶豫了兩秒,接起來。
陸仲顏嘲諷地笑了笑,轉過頭去繼續看那個摩天輪,耳邊是他接電話的聲音,慢慢傳過來:
“嗯,我遲點過去,是有點兒事情,你先吃飯吧……對,工作上的……一會見。”
秦殊這個電話接的有些糾結,他對朱葉說謊了,明明是來找陸仲顏,卻說是工作上的事情,為什么要說謊?他自己也說不清,不想朱葉胡思亂想,可是似乎還有更多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情愫在作祟,他掛斷電話,陸仲顏的嗓音悠悠然傳過來:“你對她說謊了。”
他一愣,抬頭看,而她根本不看他,繼續道:“怕她胡思亂想,又吃醋?”
他攥緊了手機,腦子一片混亂,對了,她這個年紀,的確是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了,就算她自己沒什么想法,耳濡目染多少也會知道一些……
他曾經很希望她早些長大,可現在卻痛恨起來。
見他一言不發,她又說了句:“去找她吧。”
“仲顏,你還當我是你哥哥嗎?”
她轉過來皺眉看著他,“你是傻子嗎?你當初說出那種話,你問我是不是還當你是哥哥?你這不是廢話嗎?我是有多下賤才能繼續當你是我哥哥?”
那些問題一個一個像是刀子一樣捅在他心口,他深吸了一口氣,“……好,就算你不拿我當哥哥,你就打算這樣生活嗎?這樣糟蹋自己……”
“我怎么就糟蹋自己了?”她反問:“你除了會跟我講大道理你還會什么?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么來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我要怎么樣過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你管好自己女朋友就行了,現在這副假惺惺的態度是做給誰看?”
秦殊攥緊了拳頭,說不出話來。
“滾吧,去找你女朋友,記住你說的話,別再來找我,我巴不得呢,看到你這古董就煩。”
她看著他的雙眼,表情看起來淡然,聲音也很平淡。
說完,她回頭繼續看著摩天輪。
她像是著了什么魔怔,她只知道她不好受,就非要用語言去做這種無濟于事的攻擊,其實她明明清楚的,對他來說這算什么?
那些難聽的,傷人的話,只有在對方在意你的時候才算是有效攻擊,不然就什么都不算。
過去兩年幾乎沒有見過他的時間里,她終于明白,自始至終,秦殊不過就是可憐她而已,可是她卻把他當成了唯一,真可笑。
秦殊神色黯然,這談話毫無意義,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已經完全陷入了一個無法溝通的狀態,無論他說什么,她都不愿意再聽了。
他慢慢地轉身,走出長廊,腳步很慢,很慢,最后停了下來,站了一會兒,轉身折了回去,在臺子上,看到抱緊自己不斷顫抖的陸仲顏。
她在哭。
不像小的時候,歇斯底里的那種哭法,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流著眼淚,整個人縮了那么小的一團,聽見腳步聲扭頭看了一眼就趕緊別過臉去。
表情是被發現的驚慌失措。
她用手背胡亂地擦著臉,起身轉過去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幾步,腰間一個阻力擋住了,她陷入一個懷抱里面。
他從身后抱住了她,胸膛緊貼她的背部。
那一刻,秦殊心慌極了。
那種失去她的恐懼和悲傷讓他動彈不得,他抱緊了她,聽見她慢慢地哭出聲音來了。
從那一刻起,秦殊開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人生脫離掌控。
那一年,秦殊二十七歲,陸仲顏不過十五歲而已。
十二歲的年齡差,莫大的鴻溝,可她卻成為了對他而言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人,比任何人都重要,都更特別。
而當他發現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她了。
……
秦殊洗完澡再次出來的時候,陸仲顏已經用濕巾清理完自己身上沾的檸檬汁,正站在陽臺上接電話。
秦殊看了那背影一眼,就聽見一陣輕笑。
她在笑,是真的笑,不是每次對著他假惺惺的那種笑,她是真的開心。
電話那頭是誰?
他覺得自己琢磨了一個無聊的問題,轉身看見皮沙發上檸檬汁的污漬,皺著眉頭拿了濕巾去清理,不多時,陸仲顏回來了。
“秦律師,很感謝你多管閑事照顧我,不過我真的要走了。”她說。
他總覺得擦的不干凈,卯足了勁兒蹭,陸仲顏一看就知道他潔癖的毛病又在發作。
他站起身,看著她,“去哪里?”
“跟朋友有約。”
他冷笑了一聲,“你還有朋友?”
“識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跟我都別了多少年了,信息也該更新一下了。”
“誰?”
他聲音不悅。
“說了你也不認識。”
他往前走了幾步,停在她面前,突然抬手覆上她前額,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就往后躲,被他一把攬住了腰。
他的手冰涼,隔著衣服她都能感覺到他身上也是涼的,這種天氣洗冷水澡?她瞪大了眼睛。
他收回手來,“你還有些燒,感冒也沒完全好,會傳染,你這性格交個朋友多不容易,就放過你朋友吧,別禍害人家了,打電話把約會推掉。”
說完,放開了她,轉身捻了捻指尖。
在她跟前他根本沒什么定力,不過是攬了一下她的腰而已,他的心就跳的很不安分。
“來不及了,”她回答:“我跟他報了地址,他很快就來接我。”
他一愣,又轉身來看著她。
“你故意的?”
“你指什么?”
“就那么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
她笑了笑,“我就知道秦律師這么聰明,一定有自知之明。”
頓了頓,又道:“秦律師,其實何必呢,我們彼此都這么討厭對方,沒必要相互折磨,你說是吧?”
他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你討厭我?”
這句話形同一句廢話,他心里清楚答案的,不知道為何還要問。
她抿唇,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了。
他默了幾秒,開口,語氣聽起來滄桑而難過:“我并沒有討厭你。”
他的眼神哀傷,沉沉睨著她,她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表情,她后退了一步,覺得心底里什么正在坍塌。
她攥了攥拳頭。
她不會再被他牽著鼻子走了,不會再被他騙了,她再也不要站在一個被動的位置等待他施舍了,她早就決定了不是么?
“我……不管你昨天到今天,到底是在做什么,”她沉了一口氣,仰頭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想說,我和你,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相安無事的,你別再做這種事了,收起你的同情心吧,我不需要。”
他的唇艱難地動了動,“我做這些不是因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