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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遠之笑得含蓄,在她對面坐下來,“地道的留學生都會做幾樣食物,沒什么好吃的,裹腹罷了,醫(yī)學院課時管得嚴,我有時候學習錯過飯時,回家就自己在家做些,你有自己的傭人,自然是不必做這些的。舒榒駑襻”
曼明苦笑,“我倒是想過你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只是家里不允許。”
趙遠之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曼明。”
“我知道,不必解釋。”曼明打量著他的房間道:“你一個人住,收拾得倒挺整潔的。”
遠之道:“請了一個鐘點工人,每周過來打掃一次。妃”
兩人吃過早飯坐在小小的客廳里喝茶,一旁方幾上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曼明看著有些眼熟,穿一件中式旗袍,坐在一張紅木椅上,身后正廳里掛著一副《富春山居圖》,看屋子里的布置并不像是尋常人家,曼明道:“這是令堂?”
遠之道:“是。”
曼明對趙遠之的家世不是太清楚,只記得他以前隱約提起過一次,母親在他很小時就去世了,他跟父親的關系不是很親近毽。
曼明道:“伯母嫻雅貞靜,你長得倒不像她。”
遠之道:“我跟父親長。”
“那…,..伯父現(xiàn)在還在國內(nèi)嗎?”
趙遠之低頭看著手里的茶杯,笑笑不語,曼明知有隱情,也不再追問,改而聊些別的岔開話題,倒是遠之,似乎有意要告訴她所有,緩緩的道:“我的家世有些復雜,我從沒跟人說過,如果你愿意聽,我可以告訴你。”
他的眸子真誠而坦然,曼明緘默。
趙遠之給她續(xù)了些茶,娓娓的說:“我外公是翰林學士,民*國制后又任軍機要員,我的母親出身名門閨秀,本應嫁于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享福一生,只可惜卻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屈居二房,最后抑郁而終。”
曼明捥惜,她從那種家庭出來,自然知道二房的難處,她一向以為趙遠之不是普通人家的子第,卻不想家世這么可觀,再看那夫人穿戴氣度,那她所嫁之人應該也是位人物,“那令尊……”
“我父親是個精明的武夫,他很有作戰(zhàn)天賦,當初外公答應這門親事,也是看在他的軍事天份上才答應的,那時候他年少有為,二十出頭就立下戰(zhàn)功赫赫,本以為母親嫁過去,多少可以因他的緣故,在府里好過一些,卻不知,那家主母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母親又怕父親左右為難,平時受些委屈,總是忍忍就過去了,父親在外打天下,很少關注家里的事,天長日久的,大太太養(yǎng)成惡習,總要找母親的麻煩,后來母親懷了孕,求父親讓她搬出來住,父親原本答應,可是大太太從中使壞,以個沒虛有的緣由讓母親留下來,母親因為那幾年受欺凌,身子越來越差,最后抑郁而終,她去世后,我就一起跟著大太太,后來,因為我功課好,就申請了國外留學,大太太也不想看見我,就送我出國。”
“那你這些年從沒回去過?”曼明問。
遠之點點頭。
“那……跟家里還有書信往來嗎?”
遠之搖搖頭,“過年時,我會去一封賀函。”
曼明忍不住替他的身世難過,原本以為自己已算是深受封建婚姻制度之害,沒想起他比自己更慘,她起碼,還有父親可以依靠,她拍拍他的肩,“別難過,至少你還有父親,你母親去世,你父親肯定也很難過,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做兒女的,應該體諒。”
遠之苦笑著道:“我開始時也是這樣想,可是當我知道,父親從來沒愛過母親之后,我對他……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了。”
“沒愛過?”
“恩,我父親從沒愛過我母親。”
“那他為何娶她?”
遠之擠出一抹笑,笑容苦澀無比,抬頭看著窗外灰白天空,“大概是為了仕途更加順利罷,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區(qū)區(qū)少將,若不是我外公,他根本沒有現(xiàn)在的風光。”
他深呼了口氣,平復了下情緒道:“不聊這個了,你這兩天學校手續(xù)辦得如何?東西收拾得怎么樣了?”
曼明見問,不知如何開口,“遠之,我……今天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可能,沒辦法跟你一起回國了。”
“為什么?”他不解的看著她。
曼明苦笑著搖搖頭,“我以后再告訴你。”
“你不愿意嫁給我嗎?”
他急切的目光叫她不忍拒絕,可是想到趙承穎的手段,忍痛道:“遠之,你是個很好的男人,這些日子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可是……我并不是自由的人,我不能連累你。”
“你在怕什么?曼明,我希望你知道,無論什么事情我都可以跟你一起承擔,我不希望你拿我當外人。”
“遠之,有些事情你不懂。”
“至少我有一樣是清楚的,我愛你,曼明,你有沒有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想法,你愛過嗎?”
他的話叫她一時怔住,是呀,她愛過嗎?從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她還不知道什么是愛情的時候就嫁給了趙承穎,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對他那是愛,可是又似乎沒那么愛,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隔閡,或許,只是因為時間久了,彼此習慣了彼此,才會有愛的錯覺。
“遠之……”
他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曼明,答應我,給我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我看得出來,你活得太壓抑了,讓我來照顧你好嗎?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不怕。”
看著他真誠的目光,她無法拒絕。
回去的路上,曼明有些挫敗,白跑了一趟,原本打算撇清一切,結果又陷進去一層,趙遠之是個好男人,他叫她無法拒絕他,或許,他說得對,她這輩子活得太壓抑,從沒有認清過自己的心,她到底愛誰?愛過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一生是都在別人的掌握下而活,母親在世時她最聽母親的話,母親叫她學書畫,她就學書畫,叫她聽爸爸的話,她就聽爸爸的話,母親去世后,王蕓佳對她百般打壓,父親為不讓她受委屈,將她送出國,后來,父親覺得她嫁給趙家榮耀一生,于是她就嫁給趙承穎,再后來,趙承穎霸道的要她聽話在家做富太太,于是她就整日打打麻將度日,她愛過的人,一個個離她而去,一個個變得不像從前她認識的那個人,可她自己又是誰呢?她是大帥府人人艷羨的七少奶奶,督軍夫人,是叛軍之女,是豪賭墮落的下堂妻,可她不過是許曼明而已,為何簡單活著那么難?
渾渾噩噩走到家,見到一個不速之客坐在那里,曼明先怔了怔,有些回不過神。
翠竹已趕出來道:“少奶奶,大少爺來了好一會了。”
趙承宣穿一身深色西服,外面加了一件深灰色的呢外套,見她進來,忙站起身,曼明過去道:“大哥,您怎么會來這里?”
趙承宣道:“有些公干,順路過來看看你。”
曼明笑笑道:“坐。”
兩人坐下,氣氛略有些尷尬,不是曼明小氣記仇,是實不知該說些什么,最后,還是趙承宣扛不住,先開口道:“弟妹在這里過得如何?可有什么不便之處?”
“一應都好,勞大哥操心惦記。”
“都是一家人,何必見外。”
曼明笑笑,低頭不語,趙承宣攪著茶杯里的茶包,客廳里靜得聽能聽見時鐘的嘀嗒聲。
坐了一會,趙承宣想起來道:“來時帶了一些國內(nèi)的特產(chǎn),你在這邊吃不到,帶給你償償家鄉(xiāng)味。”
“謝謝大哥。”
大概他也覺得太尷尬了,坐了一會便起身道:“好了,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回家也能跟老七交差了,我就不打擾了,這就告辭了。”
“大哥留下用完午飯再去不遲。”
“不打擾了,還有軍務在身。”
“那我就不強留大哥了。”
她送他到門口,趙承宣上車前又停下來,對她道:“弟妹,這兩年老七過得很不好,他嘴上不說,我心里知道他舍不下你,如果你還因為從前那件事記恨老七,大哥跟你賠個不是了,那件事,老七沒有錯,是我一直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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