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梅雨天過后,正值右相大人休沐,天卻放了晴。
七姑娘一覺醒來,扭頭便見那人躺在身旁,安然閉著眼。他睫毛細密,卻不同于一般女的卷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是這幾日忙于各地春耕農事,頻頻被懷王召見,批閱奏疏至深夜落下的疲憊。
難得見他睡得香,她躡手躡腳自他懷里縮回胳膊,支起身來打量他片刻,只覺這人面容何時看,都當得起“清俊”二字。
他睡著的時候,鼻息輕淺,神態溫和舒展。想到他這副樣,旁人一年也見不上一回,七姑娘嘴角微勾,小心翼翼跨過他,彎腰背對他坐在床沿。一手去夠床尾疊放的中衣,一手還半遮半掩,捂著胸前的小衣。
睜眼便見她白花花露著膀,云鬢松散,香腮艷濃,他眼中絲毫也無初醒的迷糊。沉靜如淵的眸,半瞇著鎖定她后頸,眼風自她咯吱窩底下穿過,輕易便窺見被她笨拙遮掩的春色。
她全然不知自個兒剛醒,酥軟且遲遲的美態,盡皆被他收入眼底。正抖開衣領,往袖管里伸胳膊。腰間突然一沉,卻是他借了她的力,翻身而起。
他裹帶著被窩里的暖氣,胸膛緊緊貼在她身后。手掌駕輕就熟,探進她小衣,似是使壞,下顎抵著她頸窩,慢吞吞含弄她側頸。
大清早,她哪里防著他還有這一手。
嬌嗔一聲,很快便軟了身。他在她背后輕笑,嗓音醇厚而沙啞。
“再陪為夫躺會兒。”也不顧她掙扎,逮了人回去,同時吩咐門外聽聞響動,欲要進屋的春英幾個,無需進來伺候。
她臉龐發燒,他這般下令,豈不叫人想入非非?作勢抬起昨兒個夜里被他褪了綾襪,光裸裸的腳丫,輕輕踹在他小腿。即便只是做個樣,也仍舊顧及著他右腿膝蓋的舊傷。
“大人您要睡且自個兒去睡。您兒那頭還餓著肚呢。”
奶娃娃不見她雖不會哭鬧,可小家伙機靈,仿佛能分辨出氣味兒。有她抱著,總能多吃幾口奶水。若是換了乳母喂,詵哥兒砸吧兩口,玩兒似的歇一歇,睜著黑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四下轉一轉。模樣雖討喜,卻會耽誤吃飯的正事兒。
這也是七姑娘唯獨覺著她兒不乖淘氣的一條。不愿縱他養成吃吃歇歇的壞習慣,但凡她奶水足,七姑娘總是親自喂養。
“使人抱進來。”他也干脆。話畢,埋進她胸口。說好的“躺會兒”,便換了另一幅光景。
于是這日清早,世妃喂養詵哥兒,因著屋里多出一人,便多了幾分不為外人道的香艷纏綿。
待得將詵哥兒與自個兒拾掇好,已是日上竿。那人照常往春秋齋理事,七姑娘抱著詵哥兒到東苑請安。許氏是過來人,雖與趙國公談不上如何融洽,可七姑娘一行明明白白比平日遲了約大半個時辰,這里頭的門道,許氏心里一清二楚。
做母親的,撞見世鬧出的荒唐事兒,尤其世妃當下還含苞待放,水靈靈立在眼前。婆媳兩個見了面,難免生出幾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尷尬來。
許氏聽她回說詵哥兒乖巧,吃足了奶水,遂只留下金孫,揮手命她退下。許氏心知,這事兒多半賴不著她,她那軟綿綿的性,何曾擰得過世。
教訓無用,也就無意多說。
七姑娘只覺丟人丟到東苑來了。見許氏跟前單媽媽笑瞇瞇替她打了簾,那笑里分明透著幾分老懷欣慰的夸獎跟鼓舞,七姑娘臉上一燙,落荒而逃。
“如今姜昱到了何處?”
處置完正事,顧衍突然記起昨晚她還問起她兄長回泰隆吊唁,何時回京。于是看向公孫。
公孫了然一笑,自然明白他家世這問,卻是代世妃開口。
“姜二爺前日已到了渡口。因天色已晚,并未進京。昨日午前動身,經大悲禪院,特意進山探望了故人。今早向府中遞了信,請您準許他進府,探望世妃與尚未見過的侄兒。”
顧衍本已要出門,乍聞姜昱半道拐去了別處,復又坐回去,屈指敲敲書案。
“故人?”
以她兄妹二人之親厚,姜昱回京,不趕著進府探看她母。倒是何人,尚排在姜瑗前頭?
公孫也正要就此事回稟。如今正好,世先問起,公孫心頭一松,正了容色。
“姜二爺去見的,卻是殷家那位。去歲秋節前幾日,正值姜二爺離京辦差。世妃便請他順道給殷家那位,帶去些秋餅書畫。之后如何,下臣不知。只沒料到,此番姜二爺回京,當先又去見了那位的面。”
事關世妃兄長,公孫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如實交代。
要說殷家那姑娘,也是命苦。打小寄養在江陰侯府上,過后又被賀家送進宮,做了側妃。雖則已自請求去,帶發修行。可到底是嫁過人,非是塵世中人。姜家二爺與其牽扯出糾葛,尤其如今已登基,這里頭的忌諱,不可謂不深。
果然,一聽姜昱見的是殷宓,顧衍蹙眉,眼底神色莫名。
“派人去查。他二人何時見面,可有旁人在場?說了何話,停留幾時?事無巨細,盡快來報。”
七姑娘不知,她兄長那點兒事兒,已然提到那人案頭。
午間用飯,他如期而至。兩人安安靜靜用過飯,他牽她到東苑接回詵哥兒。原本是念及她多日待在府上,家里待得久了,怕她覺得悶。恰逢他今日得閑,便陪她出門逛逛。
哪知在正門口遇上關夫人母,也是正欲出門。燚哥兒見了他,眼珠一亮,掙脫關夫人的手,歡歡喜喜撲過去捉了他手,吵著要與阿舅同往。
這下,即便關夫人再有眼色,可耐不過燚哥兒瞪著亮閃閃的眼睛,一副渴望的模樣,眼巴巴瞅著七姑娘。仿佛她不答應,燚哥兒便會異常失望。
如此,七姑娘心里雖也盼著一家和和美美出門游玩一日,可終究不愿讓燚哥兒生出那人得了大,便不再疼愛他的想法。于是回頭向那人看去,不巧,也正好對上他安靜,眼帶征詢的目光。
他能如此尊重,以她為先,她心里哪里還有不滿足。于是笑呵呵主動挽了關夫人的手,騰出他身畔的空位來,正好叫他能一手牽了燚哥兒,一手抱著大。
關夫人感激拍拍她手背。燚哥兒對世,比關爺更多了濡慕與親近。世妃能如此體諒大,關夫人感謝的話放在心里。瞅一瞅燚哥兒,再瞅一瞅世,末了,目光停在靠在世肩頭,呼呼大睡的小兒身上。
同為女,對世妃,不是不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