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太太叫了心腹陪嫁黃嬤嬤進來,和沈氏笑道:“她姓黃,自小兒就跟在我身邊侍候,細心穩(wěn)妥兩樣最難得,鳳哥兒回來,我想先讓她跟過去侍候。
今兒陸家祭祖,事兒多,我不能多留。鳳哥兒日常起居上要留心注意的,您和黃嬤嬤說一說,正好,您也看看黃嬤嬤。”
周三太太和沈氏說了話,又吩咐黃嬤嬤,“等沈太太交待好了,你帶她去隨大管事家里,回頭我吩咐隨大管事送她回去。”
沈氏再三謝了周三太太,送走周三太太,和黃嬤嬤詳細無比的一樣樣交待鳳哥兒的飲食起居。
這個突如其來的子嗣,幾乎沒費什么口舌,就得到了陸氏族老等諸人的的認可,接著就是祭告祖先,啟族譜錄入等等瑣細規(guī)矩,再由陸老太爺帶著陸儀,挨個磕拜陸氏列祖列宗,再認了族中長輩,見了同輩以及晚輩,諸事之后,天已經(jīng)黑了。
周三太太先回到陸氏大宅,挑了處離陸老太爺極近的小院子給鳳哥兒暫住,先從自己院子里挑了些穩(wěn)妥人過去,聽黃嬤嬤說了鳳哥兒還沒斷奶的事,一邊笑,一邊趕緊讓人去挑兩個奶娘上來。
貧家粗茶淡飯,一口人奶極其難得,嬌養(yǎng)的兒女,吃奶吃到五六歲,都極其常見。他們這樣的人家,孩子半歲過后,能吃牛乳子羊乳子酥酪諸般了,奶水就漸漸的少,多數(shù)一歲多,最多兩歲也就斷奶了。
周三太太讓人挑了奶娘上來,又笑著囑咐黃嬤嬤,這奶娘的事兒,別往外多說,鳳哥兒初初歸家,這口奶是怕他鬧,不為別的。
陸老太爺牽著鳳哥兒回到大宅,親自往那間小院看了一趟,卻沒讓鳳哥兒住進那間小院,而是帶回到自己院里,吩咐黃嬤嬤等人,暫時侍候著鳳哥兒歇在他上房東耳屋里。
隔天陸家祭祀結束,陸三爺陸明畫被陸老太爺發(fā)落到家廟里自做自食,讀書思過一年,一大早,陸明畫垂頭喪氣,自己背著行李往家廟步行過去,陸老太爺則帶著鳳哥兒,親自將他送到族學,回到大宅,又親自挑了幾個老供奉,當天午后就要開始教導鳳哥兒吐納習武。
鳳哥兒已經(jīng)四歲了,跟剛會走路就開始吐納練功的陸家子弟比,已經(jīng)太晚了,必須抓緊,一天也不能耽誤。
鳳哥兒的聰慧和懂事程度,遠遠超過了陸老太爺?shù)念A想。
上午的課業(yè)結束,鳳哥兒是被先生牽著,親自送到陸老太爺面前的。
先生兩眼放光,激動的兩頰都有些緋紅了,不住口的夸獎,“老太爺,鳳哥兒這么聰明的孩子,是老朽平生僅見啊!過目不忘,真真正正的過目不忘啊,不但過目不忘,他這份聰慧,一點就通,聞一哪只知二,知四五都不止,我讓他背了篇為學,老太爺您沒看到啊……
老太爺,鳳哥兒這樣的學生,真真正正的英才,老朽……得一英才育之,榮幸至極,至極……”
陸老太爺好不容易打發(fā)走激動的簡直失態(tài)的族學老先生,看著一直抿著嘴,不停的眨著眼看著老先生的陸儀,招手叫他過去,親自將他抱上榻,帶笑問道:“鳳哥兒覺得先生怎么樣?”
“先生對我很好。”陸儀兩只小胖手搭在膝蓋上,努力屏出一幅大人模樣。
“嗯,這個,翁翁也看出來了,那別的呢?”陸老太爺沖陸儀眨了下眼。
“唉。”陸儀小大人般嘆了口氣,兩只胖手拍了拍膝蓋,“別的都好,就是有點兒沒出息。”
陸老太爺呆了下,噗一聲哈哈大笑起來,拍了兩下陸儀的肩膀,干脆把他抱到自己懷里,“我的乖孫子,先生不是沒出息。不過,這個先生教不得你了,翁翁得另外給你請個先生,你先去吃飯,下午要開始練功了,練功苦得很,下午翁翁陪著你。”
見陸老太爺示意,黃嬤嬤急忙上前抱過陸儀,抱著到旁邊廂房吃飯。
看著黃嬤嬤抱著陸儀出去,陸老太爺叫進安順,“老安,你拿上我的帖子,親自走一趟,去平梁山下請姚先生,跟姚先生說,我陸家有位英才,請他過來看看,是不是值得他教導輔助。”
安順眼睛都睜大了,“啊?小爺才多大?”
姚先生他是知道的,名聲不怎么顯,卻是個真正有大才大智慧的,早些年,老太爺想請他到大老爺身邊參贊,沒請動,后來又想請他教導大爺?shù)葞孜魂懠易拥埽ο壬^來看了一圈,婉拒了,這一回……
“快去吧。”陸老太爺笑著沖安順揮了揮手,安順答應一聲,請了陸老太爺?shù)奶樱溯v車,往平梁山趕過去。
下午的吐納練功,陸老太爺跟過去,不是擔心什么,而是著急的等不得通報,他得親眼看看,他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小孫子,在功夫上,是不是也和讀書一樣,聰慧難得。
他們陸家立家之本是功夫,光會讀書可不行。
三四個老供奉一身利落短打,有一個過來抱過陸儀,將他放到屋子中間,從頭到腳仔細捏了一遍,滿意的沖陸老太爺點了點頭。
陸老太爺松了頭一口氣,扶著椅子扶手,慢慢坐下,不錯眼的看著屋子中間站著的陸儀。
幾個老供奉一起后退,只有一個,上前兩步,站到陸儀面前,半蹲半跪下,一只手按在陸儀小腹,神情嚴肅,一字一句教他吐納入門。
半個時辰后,陸儀盤膝坐到地上,閉上眼睛,陷入了空明之境。
陸老太爺緊緊抿著嘴,屏著氣站起來,踮著腳出了屋,屏著那口氣,大步流星走出幾十步,才站住,嘿了一聲悶聲笑出來,這孩子,天生就是練他們陸家功夫的好材料啊!
平梁山就在建昌城外不遠,傍晚前后,安順就將姚先生請進了陸家大宅。
陸老太爺?shù)ǖ牡戎憙x練好了功,泡好藥澡,再換好衣服,喝了碗燕窩粥,才牽著他出來。
姚先生一壺茶早就喝的全是水味兒了。
聽到門口小廝的稟報,姚先生站起來,目光先落到了陸儀身上,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這是?”
“我最小的孫子,鳳哥兒,給姚先生見禮。”陸老太爺捋著胡須,一臉得意。
“他……”姚先生是見過陸家那位先祖的畫像的,他對陸家那位先生極其敬佩。
“鳳哥兒剛剛歸家,今天下午練功,不過半個時辰,已經(jīng)入了空明之境。”陸老太爺說到這里,忍不住哈哈笑出了聲,“這孩子太聰明了,想來想去,咱們建昌城,也就先生能教一教他了。”
“光會練功的傻大個,你們陸家可多的是。”姚先生和陸老太爺是多年至交,說話毫不客氣,“雖說他這長相……值不值得教上一教,還得好好看看。”姚先生微微彎著腰,看著仰頭看著他的陸儀。
這孩子這雙眼睛真是清亮的讓人心生喜悅。
“你隨便看!”陸老太爺哈哈笑著,豪氣的揮著手,“不過今天晚了,我這小孫子累了一天,得回去歇下了。我讓安順安排你住下,你住下慢慢看。鳳哥兒,咱們回去。”
陸儀沖姚先生拱手長揖別過,牽著陸老太爺?shù)氖郑锩孢M去了。
姚先生看著兩人出去,跟著安順,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安順,你們府上怎么突然多了這么位小爺?天上掉下來的?”
“可不是天下掉下來的,真跟天下掉下來的一個樣兒。至于怎么來的,明兒您問我們老太爺吧,上午就行,說是從明兒開始,我們小爺就改上半天練功,下半天習文了。”
安順一邊讓著姚先生,一邊回道。
姚先生聽的眉毛挑起。
瞧這意思,這位突然冒出來的陸家小爺,這身世也離奇著呢,這也跟他們先祖一樣,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