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喬思捷認識這麼久,冉習(xí)習(xí)不願意自己用惡劣的想法去揣度他。
但是,她也實在接受不了這麼巧的“意外”——喬正死了,喬凜死了,居然在同一天,前後不差幾個小時。
這麼一來,喬家真的是徹底羣龍無首。
亂世出英雄,越亂的情況下,越容易掌握主動權(quán)和話語權(quán)。可冉習(xí)習(xí)轉(zhuǎn)念一想,既然喬凜沒有定下來一個確切的繼任人選,那就說明,喬思捷和喬言訥都有資格去角逐。另外,喬言訥還多了一項優(yōu)勢,就是喬瑞秋自稱已經(jīng)懷孕了,在全是一堆老古董做高層的喬氏,有子嗣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說來可笑,那麼多企業(yè)都在轉(zhuǎn)型,但喬氏卻還堅守著一些二三十年前的管理模式。雖然在某些時候確實存在問題,但喬思捷經(jīng)過一番認真思考,還是沒有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
第一,是因爲在過去的三年多時間裡,他只是代替喬凜來管理公司,不是真正的唯一的領(lǐng)導(dǎo)者。第二,雖然有弊端,但這種模式不能說一無是處,對於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的喬氏,改革不一定會帶來新氣象,反而有可能會動搖人心。
以上兩點,是他最終沒有下手的原因。
正因爲如此,儘快生下第三代,這種小市民一般的思想,竟然也存在於公司的不少高層心中。只要喬言訥公佈妻子有孕的消息,絕對會令他馬上得到很高的支持率。
想到這裡,冉習(xí)習(xí)忍不住產(chǎn)生一絲疑惑,喬言訥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妻子因爲上一次流產(chǎn),已經(jīng)不能生育了呢?這個彌天大謊,到底是他們夫妻一起撒下的,還是喬瑞秋單方面說謊,同樣騙了喬言訥?
她越想越覺得不安,越想越覺得絕對不能讓喬言訥搶走本該屬於喬思捷的東西。
就算她爭不過那個女人,她也不希望喬思捷重複她的悲劇,被當初一走了之的喬言訥後來居上,搶走公司。
這種痛苦,她經(jīng)歷過就足夠了,他不要再去經(jīng)歷。
然而,冉習(xí)習(xí)知道,自己現(xiàn)在躺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她很想爲喬思捷做些什麼,同時心裡也忍不住隱隱猜測喬正的死因到底和他有沒有關(guān)係,一時間心亂如麻,無法安靜。
和冉習(xí)習(xí)的電話剛通了一半,芳姐就來喊喬思捷,說喬夫人的心臟又不舒服了。
他只好結(jié)束電話,飛快地去查看母親的情況。
因爲丈夫的死,喬夫人整個人好像衰老了十歲,她一向要強,每天提前起牀,化妝穿衣,總是打扮得十分端莊,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外形出現(xiàn)任何的不妥。但此刻,她的一頭頭髮散亂地披在肩上,兩隻眼睛紅腫得厲害,法令紋長而深,嘴脣毫無血色,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個普通老婦。
“媽,有我安排呢,你不用擔心。”
喬思捷走到牀邊,輕聲說道,滿眼擔憂地看著她。
她伸出手來,握住兒子的手,幾次張口,卻是哽咽。
“你爸……你爸到死也沒能見到你成家立業(yè)……你怎麼對得起他……我怎麼對得起他……”
聞言,喬思捷嘆息一聲:“媽,其實……其實本來我都打算結(jié)婚了……我真沒想到,爸都已經(jīng)挺了那麼久,忽然間就走了……”
喬夫人一怔,喃喃道:“結(jié)婚?你和誰結(jié)婚?你不是、不是……”
她臉色變了變,一臉驚恐地看著喬思捷,生怕他會當面說出來令她承受不了的話語。
幸好,他淺淺一笑:“你知道的,習(xí)習(xí)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不過,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在她的手上,如果我們在一起,媽,以後你千萬別對那孩子太苛刻。即便不能當成親孫子,也一定要多多體諒他們母子的難處,就當是爲了我,好嗎?”
喬思捷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和母親談起這件事,正好,今天藉著這個機會,他索性直接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喬夫人果然一驚,一聽是她,不禁鬆了口氣,但她很快又嘆息道:“我有什麼苛刻的?我一個孤零零的老太太,還能給誰小鞋穿?時代變了,如今不是媳婦怕婆婆的年代,倒成了婆婆要看媳婦臉色討生活的年代!你看看言訥娶回來的那個狐貍精,她根本就是想氣死我!你爸沒了,他們現(xiàn)在一個個全都爬到我的頭上來了……”
說著說著,她被勾起傷心事,再次啜泣著,哭倒在兒子的懷中。
喬思捷只好輕撫著母親的後背,不停地輕聲安慰著。
一道門之外,不知何時,矗立著一道高大瘦長的人影。
那人聽了一會兒,悄無聲息地轉(zhuǎn)身離開。
喬言訥從母親獨居的小樓走出,回到大宅,看見穿著一身黑色套裝的喬瑞秋正在對照著賓客名單,和家裡的兩個保姆輕聲交代著。
“……千萬別弄錯了,海鮮過敏可是大事,萬一在我們家出事,就麻煩了。還有,那幾家的小孩也要特別留意,家裡的值錢古董儘量別擺在顯眼的地方,以免被碰碎了,又不好索賠。嗯,先這樣,你們?nèi)ッΠ伞!?
他聽著喬瑞秋所說的話,心裡也不禁暗暗地佩服,她其實很能幹。如非如此,喬瑞秋也不可能只用了幾年時間就在歐洲站穩(wěn)了腳跟,創(chuàng)立屬於自己的香水品牌,並且盈利額連年走高,除了線上銷售,還入駐了多家大型知名商場,設(shè)置專櫃。
她的能力強,野心大,目標精準,性格堅毅,這些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也是他被她深深吸引的原因。可是,當真的和她生活在一起之後,喬言訥才發(fā)現(xiàn),其實在他的骨子裡,他還是有著大男子主義的毛病,希望嬌妻能夠在保證獨立自主的前提下,儘量保留幾分溫柔可人,不要太過強勢逼人。
很顯然,喬瑞秋對此嗤之以鼻,也不打算進行改變。
也因爲這一點,兩個人越走越遠。
“你要出門嗎?”
一轉(zhuǎn)身,喬瑞秋看見喬言訥,再看見他手上拿著車鑰匙,不禁皺了皺眉頭。
他點點頭:“嗯。”
聽出喬思捷不欲多說的口吻,喬瑞秋的眉頭更緊:“很多親戚都要來了,你最好留在家裡,要是見不到你……”
他打斷她:“你不是在這裡嗎?我看你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井井有條的,我出門一趟,也不影響什麼。這裡太壓抑了,我想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
大概是最後一句話觸動了喬瑞秋,她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考慮到他剛剛失去了父親,而且又離開家很多年,沒有能夠在父親的身邊盡到孝道,想必喬言訥的心裡也十分難受。
於是,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提醒他,儘早回來。
喬言訥走出門去,外面停了幾輛車,家中的幾個司機都站在外面,抽菸閒聊。
他掃了一眼,在人羣中看見了喬思捷的司機。
隨便找了個藉口,喬言訥將那人叫了過來,和他走到無人的角落裡。
他主動給喬思捷的司機遞了一根菸,對方有些受寵若驚,雖然大爲驚訝,但還是一邊道謝,一邊接了過來。
喬言訥隨手給他點上煙,也不繞圈子,直接問道:“我哥最近除了去公司,還去哪裡?”
司機嗆了一口,連連咳嗽起來,臉色也跟著漲紅了。
“我沒有惡意,只是看他最近好像很累的樣子,臉色也不好。按理來說,公司的事情沒有那麼多,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一聽他的語氣好像透著關(guān)心,司機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喬思捷這兩天去醫(yī)院看望冉習(xí)習(xí)的事情,簡單地告訴了喬言訥。
“冉小姐?你確定嗎?”
喬言訥忍著心頭的驚訝,佯裝平靜地問道。
司機點頭:“是啊,我聽見威廉是這麼說的。威廉是喬先生身邊的大紅人,應(yīng)該沒錯吧?我是最近幾個月纔跟著喬先生的,平時插不上什麼話,就老老實實開車而已,其餘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見他的確好像不知道什麼,喬言訥拍了拍他的肩膀,隨手將那盒剛拆開的煙塞進了司機的手中,然後走了。
他直接上車,直奔司機剛纔所說的那家醫(yī)院。
一路上,喬言訥都在思考,冉習(xí)習(xí)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無聲無息地突然住院了,真是令人感到奇怪。
到了醫(yī)院,喬言訥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冉習(xí)習(xí)所在的病房。
至於他是怎麼做到的,應(yīng)該是拜他那張臉所賜,雖然這幾年以來,他幾乎不去招蜂引蝶,但當年的功力還在。何況,醫(yī)院裡都是年輕護士,最受不得帥哥的甜言蜜語,只要聊上三五句,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出去,自己還渾然不覺。
喬言訥沒有耽誤時間,很快已經(jīng)來到了冉習(xí)習(xí)的病房外。
他深吸一口氣,驀地有些緊張,敲門的那隻手竟然都在微微顫抖似的。
前來開門的是護工,一見到喬言訥,護工只覺得有幾分眼熟,但卻不認識。
“你好,我找冉習(xí)習(xí),我……我姓喬。”
一聽姓喬,護工恍然大悟:怪不得覺得他眼熟,原來是喬家人,看年紀,恐怕是喬思捷的弟弟。
“你是喬先生的……弟弟?”
喬言訥點點頭,直接邁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