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習習很沒有骨氣地閉上了嘴。
她不想讓這個步步靠近的男人聽見自己的聲音,反正,她的臉上還佩戴著那副漂亮的黑色羽毛面具,只露出兩隻眼睛,連鼻樑都被罩住,只要她稍微低調,一定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在戰行川走過來的時候,冉習習不忘向律擎寰的方向看去,同時給他了一個求助的眼神。
不要讓他發現我,她哀求似的看著他。
他接收到她傳來的信號,給了她篤定的一個眼神,甚至還微微點了一下頭。
對於律擎寰,冉習習其實是一直有一種莫名的信任,那種信任感和對喬思捷又有些不同,她覺得喬思捷就像是兄長,溫厚,儒雅,可親,只要他在身邊,她就會感到安全。
而律擎寰就像是少女時期暗戀的國民校草,有些小脾氣,卻又令人無法拒絕。
“律總,原來你也在。”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像是潮汐一般席捲過來,浸透冉習習的雙耳,她原本隨意搭在腿上的手此刻有些微微地顫抖。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兩個站著的男人奪去了,暫時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確切地說,不只是身邊的人,就連稍遠一些的賓客,都已經忍不住朝這邊投來好奇的視線了,大家都想要看一看,兩個正在明爭暗鬥的男人,真正見面的時候,氣氛究竟會不會劍拔弩張。
不過,他們註定會失望了。
律擎寰已經在第一時間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酒杯,態度溫和地同戰行川輕輕碰了一下,含笑地開口道:“戰總,真是好久不見,你的氣色越發好了。”
“哪裡哪裡,託各位朋友的福氣而已,倒是律總的身邊有那麼多大牌明星的陪伴,真是羨煞衆人。”
戰行川故意環視一圈,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律先生的紅顏知己怎麼不見蹤影?這位邱大影后的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都難以一親芳澤了!”
說罷,他自嘲地一笑,引來身邊衆人的笑聲。
誰不知道,多年前,邱藝白還是靠著和戰行川的那一段緋聞才正式炒紅的,此刻戰行川故意提起這麼一段陳年舊事,意圖也非常明顯,嘲笑一下律擎寰在撿自己不要的女人罷了。
邱藝白跳槽去了嘉皇娛樂,既有對前途的考慮,也有其他的目的,而這個其他的目的,就是律擎寰。她對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全公司上下誰不知道,然而邱藝白畢竟是個貪心的女人,知道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但凡有富豪拋來橄欖枝,她也是會時不時地陪陪對方,大家各取所需。
“她正在南方拍新戲,如果戰先生有想法,我可以讓她的助理幫忙轉達。等新戲上映,戰先生一定要多多捧場,千萬讓我多賺一些養老錢。”
律擎寰笑了笑,又把球打回來。
戰行川沒有再接話,眼神在桌旁一逡巡,掃過衆人,自然也就看見了身邊這幾個爭奇鬥豔的女人。視線毫不停留,他沒有多看一眼,收回目光,喝掉了手上的酒,轉身就走。
幾乎是同一時間,站在律擎寰斜後方的冉習習鬆了一口氣,兩條腿一軟,就坐了下來。
天知道,她剛剛幾乎全程屏住呼吸,就怕發出一點點微小的聲音,惹來別人的關注,特別是那個男人。冉習習幾乎感激死了自己臉上戴著的這副黑色面具,把她漂亮的五官遮得嚴嚴實實,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段小插曲之後,衆人紛紛再次落座。
律擎寰坐下,保持著淡然的微笑,只是壓低聲音,在冉習習的耳畔小聲說道:“別擔心,姓虞的女人是一頭母老虎,他在外面不敢多看別的女人,留意不到你的。”
他的話令她安心,與此同時,心頭又蔓延上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原來,這纔是愛情,愛一個人就是心有城池,他石難攻,再多的鶯鶯燕燕在身邊,也落不進眼底去。沒想到,他戰行川也有這麼一天,爲了虞幼薇,竟然也收心養性起來。
看出她的緊張和滴落,律擎寰伸出手,在桌下不動聲色地按住了冉習習的手,只覺得一片冰涼。
主辦方致辭,明星表演,接著便是小型拍賣。
在場的賓客其實對拍賣物品意興闌珊,並不怎麼感興趣,各自暗暗地盤算了一個大致的數額,只想著找適當的機會捐出去,也算是爲慈善事業做了貢獻,不要被媒體稱作雞賊。
可是,更多的錢他們是不會拿的,誰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爲了一個小小的美名,散出真金白銀,還是不值。
這是一羣活成了精的人,只有利益,沒有情感。
幾乎沒有人吃什麼,反正稍後還有自助餐,女人們又嚷著減肥瘦身,更是對桌上的菜碰都不碰,只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分享著各種八卦。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冉習習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見律擎寰全程也不怎麼對她大獻殷勤,那個李太太倒也不橫眉立目了,還慫恿著一個小跟班,主動拉著冉習習聊天。
“什麼?你是波尼·克爾斯的助理?!”
要不是臺上正在表演著盲人現場作畫,爲接下來的募款預熱,那些女人都要跳起來尖叫了。
冉習習的手袋裡常年是會放幾支針管香水的,大多是公司的新品,還未正式上市,偶爾在公司遇到相熟的客戶,她便作爲禮物相贈。此刻,她便輕輕鬆鬆地用它們俘獲了同桌幾個女人的芳心,她們如獲至寶,恨不得馬上發到網上,炫耀自己拿到了NG集團的新品,自然也會用各種暗示性的文字,讓大家誤以爲她的身份特殊。
啜了一口粉紅香檳,冉習習忍不住嘴角上揚,哎,女人啊。
不過幾分鐘,大家儼然已經成了閨蜜,趁著休息時間,已經有女人拿著手機,互相拉著自拍,一張又一張。
冉習習實在受不了,拍了幾張以後,她找了個藉口,溜去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律擎寰已經等在外面了,不知道是怕她不舒服,還是怕她趁機跑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他知道,她很累了,應付那些聒噪的女人,也不比談下一個項目更容易。
是以,律擎寰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伸出手拉了一下冉習習肩頭的披風,免得她著涼,然後才拉著她的手,沿路返回宴會廳。
等他們快走回去的時候,律擎寰剛剛站著的地方,也多了個人。
戰行川瞇著眼睛,看著那一對遠去的璧人,臉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以爲,剛纔那個站在律擎寰身邊的女人,是刁冉冉。
會嗎?不,不可能。
無論是機場還是火車站,戰行川都已經安排了人,只要刁冉冉一踏上中海的土地,他就會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那個女人分明已經人間蒸發了,沒有半點兒消息。
甚至,戰行川還託人偷偷查了她的銀行賬戶,三年間沒有任何轉入或者轉賬的記錄,就連她的房子都空著,沒有賣掉也沒有租掉。
有的時候,他甚至想,她會不會已經不在人世了……
每次冒出這個念頭,戰行川都會嚇得一身冷汗,白天想得多了,夜裡便一定會做噩夢,每每都是她臉色蒼白,滿臉冷汗,握著水果刀向他刺過來。
他一次次被噩夢驚醒,醒來便再也無法入睡,只能去查看戰睿玨睡得好不好。
而小傢伙總是睡得香甜,偶爾砸吧著小嘴,好像夢見了好吃的。
多可笑,剛剛那女人走出來的一瞬間,自己差點兒認錯了。戰行川搖搖頭,擡起腳步,也走回了宴會廳,重新落座。
競拍開始了。
就是剛纔那兩位盲人在臺上現場創作的兩幅作品,一幅水墨畫,一幅書法。平心而論,水平比起大家來說,還是差得遠了,不過,這是慈善拍賣,目的是籌款,在場的都是本地商人,既然應邀而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即便最後沒有拍到作品,也要象徵性捐一些錢的,任誰都懂這個道理。
“你會拍下來嗎?”
冉習習小聲問著律擎寰,她剛剛偷眼看了一圈,基本上,在今晚的賓客中,若論身價,律擎寰排得上前五,兩幅作品的最終歸屬者,應該逃不出這五個人。
還不等律擎寰出聲,臺上的司儀已經用極富煽動性的聲音說道:“……今晚競價最高者,可以任選一位賓客,摘下他或者她臉上的面具!記住,只有一位!所以,請大家配合一下,還沒有佩戴面具的賓客,請您一定一定合作一下,謝謝!”
最後一句,基本上就是對著戰行川說的了,因爲只有他把面具丟在桌上,還沒有戴好。
聞言,他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悅,可還是伸手取過面具,胡亂地戴上,遮住了臉龐。
這一系列動作,自然引來了無數人的注目。
戰行川猛地一掀眸,那些視線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一道目光似乎因爲來不及而落在了最後,被他逮個正著。
目光的主人立即低下頭。
是那個黑裙女人,律擎寰身邊的那一個。戰行川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