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簡文鐸攜款玩失蹤開始,方流云情緒一落千丈,整日抑郁寡歡。
前幾日還在公司上班,員工并不清楚發(fā)生什么事,但高層領導、股東卻都心里有數(shù)。對方流云橫眉豎眼有的有,冷眼相對的,抑或目帶同情,有天從公司回來,關在房間里一整天都沒出來。
之后,便沒有再去公司。
簡成也沒有多言,只囑咐她將手頭的事情跟底下的員工交接清楚。
簡家是公司最多股份的持有人,將簡文鐸卷款一事強壓下去,老爺子嘴里說不準報警,也不過是簡家還一直在補這個窟窿,一旦哪天運轉不下去,一樣會有人報警,又哪里是簡家人能控制的了的。
這個時候,方流云怎么會有心情出去呢?
我撥了她電話,鈴聲在屋子里響了起來。順著聲音找過去,發(fā)現(xiàn)她手機沒帶,就放在梳妝臺上。我之前到處找的,苑明薇給我的那照片,飄在桌腳下。
梳妝臺抽屜也打開沒有關上,我記得方流云的車鑰匙放在這里頭,現(xiàn)在卻是空的,上次簡成開她的車撞壞了,修理好后,她一直沒開。
方流云是看過這張照片后才突然其意出門?
這讓我心里隱隱的有幾分不安。
出了房間,簡母正小心翼翼帶上房門。簡老爺子吃的藥里有一定的鎮(zhèn)定劑的成分,服藥過后應該入睡了。
她扭頭隨口問道:“找到了?”
我點頭:“但是,流云姐好像出去了。”
簡母臉色微變,她是最清楚方流云狀態(tài)的,自己滿屋子找了一圈,干脆拿鑰匙下樓了去找,出門一會,就打電話跟我說,方流云的車的確不在了,讓我打電話問下簡成。
這一段最反常的是方流云了,其實簡成母子對簡文鐸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他做出再過分的事,也不過是憤怒難捺,但對于簡老爺子,尤其是方流云來說,幾乎是驚天噩耗。
只是一家人注意力都在簡老爺子身上,方流云表現(xiàn)的過于安靜,我心想她自己想想,想通就好,卻反倒被忽略了。
簡成的手機響了好久沒人接,我又直接打到董事長辦公室,才轉接到他手上。
知道他很忙,所以把苑明薇今天找我和方流云出門的事簡略的說一遍,為了顯示我沒有小心思,免得他誤會我用苑明薇試探他,徒增不必要的麻煩,我盡量用平和的語氣,但后來說到錢和咖啡廳,我莫名其妙的,越說越支支吾吾說不下去。
又想解釋,結果越描越黑。
簡成輕輕打斷我:“好了,霏霏,我都知道。”他聲音輕柔,“那照片上是什么?”
我說:“一輛車在小區(qū)門口。”
簡成理解道:“車牌號報一下。”
我剛想說怎么可能看得到車牌,瞥了一眼照片,卻發(fā)現(xiàn)這照片的聚焦點好像就是車牌上,略有一點反光,但很清晰。我把車牌報給他,他語氣急迫了一點:“小區(qū)呢?小區(qū)名字看得清嗎?”
入口處右邊就有小區(qū)名字,有些模糊,從這個角度看去,最后一個字被綠籬擋住了一半。可我才念到第三個字,簡成突然道:“那是路露的車,她去找大哥了!我現(xiàn)在就過去,你在家里安撫一下媽媽。”
我反應了一兩秒才陡然明白苑明薇給我這照片的意思,連忙道:“阿成,我也去!”
簡成并沒有拒絕我去,只叮囑我注意安全。我打的過去,方流云比我早出發(fā)十多分鐘,現(xiàn)在應該到那個小區(qū)了。
我到底目的地后,一邊給司機付錢,一邊給簡成打電話,問他在哪里。
簡成從公司過來,比我稍遠,應該也是剛到不久,他簡短回答已經(jīng)查到大哥住哪一棟了。
我心砰砰直跳,告訴他我已經(jīng)到了。就忽然聽到簡成那邊傳來一急促的剎車聲,我嚇了一跳,以為他又撞到東西了,著急的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小區(qū)門口并沒有撞車,才在電話里喊道:“阿成!怎么了?”
簡成聲音沉穩(wěn):“沒事,我看到大嫂了。”他說完,電話里傳來關車門的聲音,接著電話也戛然而止了。
簡成這段日子極少先掛我電話,這讓我有不好的預感,找到簡文鐸當然是當務之急,可方流云知道大哥在哪里,卻一言不發(fā)跑出去,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我收好手機,那司機還在磨磨蹭蹭的給我找錢,我心急如焚,恨不得不要了。
可一想到現(xiàn)在簡家也是困難期,就耐著性子等。我不時往小區(qū)里看,門口來來去去絡繹不絕的人,卻并沒有看到簡成。
他估計已經(jīng)進去了。
耽誤了這么一會,再走進那個小區(qū),我在人群里一眼看到簡成,他正快步往前跑,我喊了幾聲,距離太遠他沒聽到。我捧著肚子不敢跑,只加快步走過去。
順著簡成跑的方向,我發(fā)現(xiàn)了方流云的車。她不知為何,偏離了小區(qū)里的主道,反而向小廣場駛來。小廣場上有三兩成堆的幾個人,和一些穿黑衣服的保安穿梭。
我真奇怪,她的車速也特別快,正直沖沖的一個塊景觀大石頭撞去,那大石頭是模擬小瀑布,有水流落下來。
我定睛看去,那景觀石邊上正站著一個男人,我心中一跳,簡文鐸?!
我再扭頭一看,方流云的車離他不過幾十米了,她那駕駛,分明是要將這男人置于死地!
可簡文鐸卻壓根沒注意到側面那車是沖著他來的。因為他的孩子正歡快的朝他奔跑過去,他彎下腰,一副鼓勵孩子跑來的姿態(tài)。
我的心陡然跳到嗓子眼里,手心也發(fā)出了汗。
因為方流云的車,廣場上的幾個人紛紛避讓,簡文鐸卻是避無可避,他后面是就是那景觀大石頭,右邊有條大河,這小區(qū)大概是臨河而建,也設立了鐵網(wǎng)護欄。
況且就算他自己避的開,那向他跑來的孩子必然要被方流云的車撞飛。
對簡文鐸這個男人我是厭惡的,卻從沒想過要他死。方流云性子看來溫柔,竟一言不發(fā)跑來,大概也是在這等了好一會,也怪簡文鐸做的黑心事太多,正好撞在了方流云手上。
可殺人償命,她怎的這樣沖動!
我又驚又怕,心知無力阻擋,還是忍不住大叫了幾聲,我壓根不知道自己叫了些什么。只聽得路露在后面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就朝孩子奔過去。
簡文鐸抱住飛奔而來的孩子,聽到路露的尖叫聲扭身時,方流云的車已經(jīng)到了簡文鐸近前。
想到即將出現(xiàn)在面前的殘忍血腥,我痛苦的閉上了眼,卻忽的聽到一陣尖銳的剎車聲和輪胎打滑摩擦地面的聲音和碰撞聲。
我忽的睜開眼,抱著孩子驚慌失措的簡文鐸還是立在那一動不動,路露止住腳步,整個人都呆住了。
方流云竟然在最后關頭改變了注意,轉了方向盤,朝右邊駛去!
她一定是不忍心牽連那無辜的孩子,我眼中的淚水已忍不住奪眶而出。就那么幾秒的時間,車身速度太快,方流云止不住,車子打偏后竟然還是撞在了景觀石邊緣,一聲巨響后,車子偏離,竟徑直的朝河邊沖去。
這景觀石離河邊也這樣五六米,車子沖破鐵網(wǎng),搖搖墜墜,堪堪懸掛在那河岸,已經(jīng)有一半的車身懸空在河面了。
我離的遠,只能聽到許多噪雜的尖叫呼喊聲,不知道里邊有沒有方流云絕望的求救。
但我分明能感受到她的絕望。
那車身搖搖墜墜,原本那四周是有人的,可看到車撞來,能跑開的都跑的十萬八千里,一時半會過不來。雖站在近邊,那對狗男女卻呆若木雞,只有簡成朝車子奔過去。
其實也不過一瞬的事,那懸掛在河岸的車身不過前后搖了一兩秒,車子咚的一聲,墜入水中。
而隨后簡成跟著跳入水中的那一聲,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簡成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的那一刻,我只覺得耳邊轟隆作響,視線模糊,我止不住的全身顫抖。也不知到底是怎么走到那邊上的,方流云的車已經(jīng)沉的沒頂了。大概是車窗沒有關,又是倒栽下去。
我大喊了幾聲簡成。
他從水里冒出頭來,我想叫他上來,我害怕,那車沉的那么快,水肯定很深。可是我怎么能叫他上來,方流云還在車里,不知有沒有受傷。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又扎了下去。
我捂住嘴不敢叫他,怕他分心。
有好幾個保安也過來,我語無倫次的,也不知道他們聽懂沒有,報警,打120,下水救人。
我不停的在喊,我聲音嘶啞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場面一時混亂極了。
因為鐵網(wǎng)只被車撞出一個洞,為了不影響救人,我連忙讓到一旁,眼睜睜的看著河面。
這時路露和簡文鐸也已反應過來,孩子大哭起來,間或傳來路露罵罵咧咧的聲音。我回頭看了一眼,簡文鐸卻呆愣愣的看著湖面,陡然叫了一聲:“流云!”
我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接觸到我的目光,整個人好像也是一怔,撇開路露,就要過來。
路露揪住她:“她要撞死你,你沒看到,你還要去救她?你就是放不下她對不對?簡文鐸,今天小洛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得對起我們母子倆!我跟了你這么多年,你心里還想著那個賤人!”
兩個人推推搡搡,離我已經(jīng)很近了。聽這個賤字,我的恐懼和無助全都轉為怒火,要不是最對賤人,方流云能走到今天這步?
我忍不住想上前抽這女的一巴掌,突然有個跳下水的保安冒出頭道:“叫人下來幫忙!”
我扭頭一看水里,隱隱約約覺河中有鮮血漫上來,也不知是不是環(huán)境,我?guī)缀跻蕹鰜恚骸败囍髂兀克鰜頉]有?”
“車門撞壞,她的腳卡在車門上了!”看旁邊有人立即起身,拿對講機開始叫人,水里這人喘了幾口,又悶下水里。
簡文鐸終于掙開路露,也跳下了水。
路露在我旁邊扯開嗓門叫,要不是我實在沒余力管她,我真想將她一把推水里去。
河里不停有人冒出頭來,可我不知道哪個是簡成。那煎熬的時間到底怎么過去的,我一點也想不起。我緊緊的揪住悶痛難忍的心口,為方流云痛心,更為這個不顧危險在水里的我最男人揪心。
我心想如果他們有什么事,我絕對要讓簡文鐸和路露這個賤人陪葬!
方流云救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失去意識,簡文鐸掀開眾人給她做人工呼吸,看得出他是真心著急,而且聽簡成說,簡文鐸有做志愿者的經(jīng)歷,有專業(yè)的急救知識,所以我和簡成都沒有阻止。
方流云腿上和頭上都有傷口,被河水泡的發(fā)白,不斷有鮮紅的血滲出來,流的額頭到處都是,看上去觸目驚醒。我只撲過去匆匆瞥了一眼,
簡成身上濕淋淋的,在水里泡的唇色發(fā)白,他彎腰撐在膝蓋上喘著氣,我緊張的看了他一眼:“你沒事吧?”
簡成搖頭,面無表情的看著簡文鐸和方流云。
路露擠進人群的時候,一臉慘白,陡然上前一把掀開簡文鐸,狠狠道:“簡文鐸,你救這個女人,把我們母子當成什么了?”
簡文鐸甩開她,眼睛赤紅:“你瘋了是不是!”
他話說話,雙手壓在她胸口做心臟復蘇,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緊緊抓著簡成的手,他的手也冰冷,還在微微顫抖。
這時救護車終于呼嘯而至,醫(yī)護人員也立即下車,將方流云的抬上擔架。簡文鐸終于癱坐在草地上,失神的看著救護人員去的方向。
路露上前來拉扯他,語聲有些惱火:“你看夠了沒有!”
他顯得疲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沒有說話。
醫(yī)護人員的到來,讓我和簡成都松了一口氣。
簡成握住我的手,說:“走吧。”走了幾步,他又回過去:“大哥,你是自己回家,還是我現(xiàn)在報警,你去坐牢?”
路露伸手來推簡成,嘴里道:“憑什么,那本來就是屬于文鐸的錢!”
簡成根本不想跟她說話,厭惡的一甩手擋開她,她后跌兩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把那兩歲的孩子嚇的又大哭起來。
簡文鐸瞥了孩子一眼,伸手將孩子抱起,貼在他濕漉漉的衣服上,沙啞道:“哪樣都沒有好果子吃了,只怪我沒有一開始就計劃好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