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我沒有對你父親不敬的意思,我只是心疼我爸。”
簡成臉色卻更不高興了,動了動嘴唇,卻什么都沒說了。
他顯得有些煩躁,突然走開,站在窗子邊上看著外面站了很久。
我沒理他,出去情理了毛巾,又到廚房幫我媽剁了一會肉餡。
我媽還不知道簡成到底什么家世,雖然因為苑加鬧的不開心,但見我有這么一個人要了,心里還是喜滋滋的。很賢良的叫我去陪客人,不要弄臟了手。
簡成這個客人為了不打擾爸爸,一直呆在我的房間沒出來。房門虛掩,我剛要推門進去,忽然聽到他說話:“我和左霏、我們之間沒有信任。”
他應該是說到一半,我不知道他前面一句是什么,便自覺的認為他的意思是他對我沒有信任,心里本能的一冷,就頓在門口,沒有推門進去。
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覺得他的意思,好像是我對他不信任。
他聲音里有些苦澀,緩緩說:“我并非不想去理解她,是她對我一直……”他悠悠的嘆了口氣,這句話說了一半卻又不說下去,反倒提前剛剛的事。“就在剛才,我都被她一句話堵的啞口無言。”
我無語,他竟然還覺得是我不理解不信任他,我自我感覺良好,一向覺得自己善解人意,我在心里吐槽了一番。猶豫著是進去還是繼續聽墻根,這比較不是光彩的事,我有點心虛。
他應該是在打電話,這語氣聽來應該應該很熟了,簡成的朋友我不認識幾個。而且簡成這人少言寡語,更別提主動找個人傾吐下心聲了,在我的記憶里,次數為零。我在心里將我見過的他的朋友默默過了一遍,卻也沒猜到他在跟誰打電話。
我正,簡成的電話已經接近尾聲了:“你先幫我查一查,有什么消息先通知我。還有我大哥的動作,也注意一點。”
他在查什么?還是上次韋鈺那件事?之前我試探著問過他,韋鈺不承認下藥,之前參加活動的也都沒當回事,簡成自然是無從下手,也只能不了了之。我雖然知道真相,但礙于事情和羅蔓有關,我的好閨蜜設計他,他難免又往我身上聯系,原本我若不想留下這孩子也沒什么,但現在我還是不希望他對我有誤會,所以羅蔓的事我也就瞞了下來。加上昨天被苑明薇那么一刺激,我腦子發熱,就沖著不讓苑明薇得意的心情,也不會把自個往簡成討厭的路上推,何況他以后會是我孩子他爸爸。
而簡成讓對方注意他大哥的動靜,卻有點奇怪了。簡成和他大哥沒有表面上那么和睦,難道私底下還有什么斗爭不成?若以后和簡成結婚,加上他那貴婦人做派的媽,我恐怕沒什么好日子過。
簡成掛了電話,我這個時候進去太湊巧,所以磨蹭到廚房端了杯水,裝作是進去給招呼客人喝口水,來化解我的心虛尷尬。
簡成正坐在我的梳妝臺前,抱著手機在看什么東西。他從鏡子里看到我走過去,就轉身來對我微笑,我心想笑的這么假不會弄壞我什么東西了吧?
我邊四處檢查了下,邊水杯遞給他,提醒道:“馬上要吃飯了。”
他點點頭,說:“爸爸今晚會過來這里看看叔叔。”
我啊了一聲,心想我家這么寒酸,老爺子過來還不得嫌棄死。這是要去找個襯得起簡老爺子身份的餐廳的節奏啊。
大概我面色轉換不定,簡成安慰道:“你別緊張,只是孩子一天天長大,我們得盡快訂婚。”
訂婚兩個字說的輕飄飄的,我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見他十分自然,我作死的心性又冒出個尖尖來,脫口而出道:“你還沒跟我求婚呢!”
簡成嘴角抽了抽:“你一個女孩子家,矜持點好嗎?”
我又心涼了一截,心里惱火心里惱火,正巧媽媽在外面叫我們去吃飯。我皺眉把他喝了一半的水杯從他手里抽出來,板著臉自顧出去了。
媽媽還是怕怠慢了簡成,除了水餃,她還做了兩個涼拌菜,連壓冰箱的老家熏腸都拿出來了,可惜東西不對簡成口味,都進了我的肚子。吃到一半,爸爸突然醒來,從房間出來,在餐桌后面道:“你們來了。”
我媽十分緊張的站起來,把我爸往房間里直推:“哎呀,你怎么起來了,快回去躺著!醫生說有點腦震蕩呢!你當心變傻,老年癡呆!”
我爸爸一臉黑線的說:“哪里那么容易老年癡呆。”
媽媽怒道:“你要老年癡呆了,辛苦的是我!”
爸爸不肯回房間,就在我旁邊坐下。
我懶得聽媽媽嘰喳我爸,就問他頭上的傷怎么回事,他揮了揮手,垂著頭不肯說,還是被我和我媽逼了好一會才說是出去買菜聽到別人說的我難聽,一時惱火就跟人打了起來。他倒在地上頭暈的爬不起來,也沒人來扶他一把,把他氣的夠嗆。
我聽的又氣又心疼,我爸年紀離退休都還差兩年,但大概是早些年太過辛苦勞累,他特別顯老,這也是讓我最心疼的地方,一個老人家被人打倒在自家的小區里,竟然沒有人扶,但一想到這都是我自己作出來的,心里更悔了,抬頭瞥了簡成一眼,心里真有種把始作俑者給踢樓下去的沖動。
我又問爸爸,后來他是怎么去的醫院,他又支支吾吾不說明白,說什么他暈暈乎乎的,不知道沒看清。
以前我經常幫著我爸瞞媽媽,所以對爸爸很是熟悉。我見他眼神躲閃,知道他肯定是有所保留,逼問他是不是苑家的人動手,他卻十分堅定的否定了,說今天苑家一家人也就苑明薇在家,早上苑家夫婦就直接走了。
說到這,我特意看了簡成一眼,以為他會有所反應來證明他先前的想法。但他用心吃著餃子,頭都沒抬。
我媽說的對,爸爸一個病人,若不肯說,又能拿他什么辦法。
吃過飯,簡成在客廳翻看一份報紙,媽媽洗碗,我連忙把爸爸往房間推,一進去反手把門一關,冷著臉說:“到底誰送你去醫院的!”
爸爸見只有我一個人,就沒再瞞著。嘆了口氣說:“送我去醫院的是段以暉,不但我受了傷,他為了護著我,也挨了幾拳頭。”
段以暉!我差點跳起來,要不是我爸趕緊阻止我,我都差點要叫出來。這男人究竟想做什么。居然跑來這里!
我臉色立即沉下去:“他來做什么!”
“我也是怕簡成聽了多心,所以就沒說。”爸爸接著說,“他是來找你的,聽說一直聯系不上你,我也是知道下午你和簡成要過來,對他說話也老實不客氣,他也忍著,這要是以前,還不翻臉走人了!他送我到醫院,我就趕緊把他哄走了。我看他現在也像是有出息了,要是當年不是我和你媽攔著你和段以暉結婚,現在你也不必為這個難。”
我心里也一酸,段以暉從前的性格確實是很不懂得容忍的,唯一能包容的就是我了。
每每我折騰發脾氣,他都十分無奈的抱著我說,你這女人遲早要把我給整瘋掉,可惜他沒被我弄瘋,我倒是為他瘋了一段時間。
頓了一會,我低頭說:“爸,都過去了。我挺喜歡簡成,我們以后會好的。”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爸爸伸手摸了摸我頭發,“段以暉當年還太年輕,不懂得疼惜人,你要是當年就跟了他,現在還不定要受多深委屈。我看簡成就挺好。”
簡成是挺好的,想事周到,對人細致溫和,對我也很好。可惜除了在驢友團的那段時間,好像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把我當過戀人,偶爾有那么一晃的溫柔,都是稍縱即逝。
或者說人過了二十五歲之后,相愛就變成一件奢侈的事。互相掂量值不值得,互相試探是不是先動心。簡成大哥那次說他是自由不受約束的人,我覺得他說的不對。我能相信,簡成對自己的壓抑,絕對不會比旁人少,只有被壓抑的人,才會對自由越渴望,對寵物籠子這一類的東西特別反感。
只是我不知他為何壓抑自己,大概與他的家庭有關。
媽媽洗完碗,又進房間來嘮叨我爸,我受不了嘮叨就到客廳來,嘴里還在抱怨:“一天到晚吵個沒完,真要人受。”
簡成將報紙放下,抬頭說:“其實我挺羨慕你的,你爸媽感情很好。”
“談不上感情好壞,”想起過去幾十年,兩人驚天動地的爭吵,動輒摔鍋掀桌的過去,我淡淡的下了結論,“不過是老來伴,習慣了吧。”
其實我并不知道父母有沒有愛情,只是他們的相處模式一直讓我覺得他們之間應該是沒有的。
“年輕的時候是情侶,老了是伴侶。我一直覺得這種家庭里長大的孩子,心底都特別干凈。不像我家。”他語氣有些幽幽的。
這是夸我還是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