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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皇帝什么都沒做,大發(fā)了脾氣之后,安靜的像個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的人。
他握著英雲(yún)的手,默不吭聲。不見人也不說話,仿佛她的離開,把他的心也帶走了。
徐麗儀站在屏風(fēng)邊,看著皇帝的身影,不免動容。如果這一份情,是給她的,那該有多好?可是恐怕此生耗盡,她都不可能遇到一個這樣癡心厚待自己的人。老天,總是這么的不公平。
騰芽慢慢的走過來,看徐麗儀怔怔的站在那里,似是良久,不由得嘆氣。
“麗儀怎么還過進去?”
“就這么靜靜的看著不是也很好么?”徐麗儀無奈的笑了下。
許是兩個人的說話驚動了皇帝,一只茶盞猝不及防的摔了過來。
皇帝雖然沒做聲,但這摔破的茶盞無意是警告兩人,馬上滾出這間房去。
騰芽奓著膽子走了進去,到了皇帝身邊,才幽幽道:“父皇。”
皇帝聽見她的聲音,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是已經(jīng)救了薛翀嗎?還有什么不滿足?芽兒,凌夫人的死,你脫不開干系。”
“父皇說的對。”騰芽垂下眼眸:“若是一命換一命才能就回薛翀,芽兒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換。”
“哼呵。”皇帝冷蔑道:“朕殺了你,小英也不會活。有用嗎?”
他這么說話,讓騰芽頗為意外。騰芽還以為,他會和之前母妃薨逝的時候那樣,怒不可遏的把她關(guān)起來,亦或者大發(fā)脾氣讓她從自己眼前消失。
“父皇,芽兒的意思是說,我若要救薛翀,只會拿自己的命去冒險。絕不會拿旁人的命來冒險。”
她語聲輕快,走到床邊時臉上還帶著笑意。從懷里摸出了玉萍,騰芽交給了皇帝。“這東西,給凌夫人聞一聞,她就會醒過來。”
皇帝有些不信,拿著玉瓶的手都在顫抖。
“這是徐麗儀這么多年,在望宮里潛心研制的解藥。就是針對鄰國的蝕骨所制。”騰芽回頭望了一眼徐麗儀:“還是讓徐麗儀親口告訴您緣由吧。”
騰芽朝皇帝行了個禮,慢慢的退了出去。
徐麗儀這才走上近前,微微欠身。“其實凌夫人并非完全不知道蝕骨這種毒的解藥,當(dāng)年鄰國的國君將配制毒藥和解藥的密信交給了凌燁辰,囑咐他看完之后默默的背記在心里,便將那密信給焚毀了。信并沒有完全焚毀,解藥的那一張只有一個角被燒掉。皇帝走得急,凌夫人就拿過來細細看了。所以,解藥大部分她都記在心里,唯有一兩種欠缺。這一回,她聽見了臣妾和裕王的對話,便心生一計,想用自己中毒的法子,逼凌燁辰拿出解藥。只要解藥拿到手,根據(jù)她之前調(diào)配的解藥,我找出欠缺的兩種加進去,就不會有大礙。而宛心公主的藥恰好是被我做了手腳,里面加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歸西丸。吃下去,會激發(fā)出凌夫人體內(nèi)的毒,癥狀就和中毒暴斃一樣。但其實對身體并沒有多大的傷害。而拿瓶藥也本來就是真正的解藥,并沒有被掉包。只是從中找出欠缺的兩種之后,我又重新調(diào)制了解藥給三殿下服用了。”
“原來如此。”皇帝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你們居然連朕都騙了。”
徐麗儀凝眸跪了下去:“還望皇上恕罪。臣妾知道這么做等同于欺君。可若不如此,恐怕欺騙不了宛心公主。這也是凌夫人的意思。她想借著這次的事情,金蟬脫殼,不再回盛世。而臣妾的私心是讓芽兒看清楚宛心的嘴臉。她并不是那么柔順無害的女子,而是一個包藏禍心,隨時會翻臉無情的毒女。”
“你是說,凌夫人不想再回鄰國?”皇帝的心中不由得帶著一絲雀躍。
“回皇上的話,的確如此。“徐麗儀皺眉道:“臣妾知道這是凌夫人的心愿,這么多年來,凌夫人一心扶持自己的兒子,希望能重奪鄰國的江山,只是其中一個心愿。其實早在臣妾還在望宮的時候,就已經(jīng)與凌夫人成了朋友。有一年,凌燁辰病的很重,她偷偷的來望宮找臣妾求醫(yī),從那時候起,臣妾多得她的照顧,就連在望宮為罪婦們醫(yī)病的好些藥材,還是皇上賞給凌夫人,而她無私的贈予臣妾所得。”
“原來你們早就有這樣的淵源,怪不得她要做什么你都會幫忙。”皇帝握著那玉瓶,把出了瓶塞。用顫抖的手送到凌夫人的鼻子旁邊。
徐麗儀從腰間摸出了銀針,在凌夫人的人中穴上刺下去半分。不多時,將銀針拔出來,凌夫人果然深吸了一口氣。
那藥就這么被她吸了進去。
“皇上,臣妾先告退了。”徐麗儀轉(zhuǎn)過身,不知道為什么,淚珠子就掉了下來。她一直以為,皇帝是個很無情,很涼薄的男人。可是經(jīng)過這一次,她親眼看見他對凌夫人用情至深,心里的那層冰霜,居然慢慢的被融化了。原來他并不是一個不懂深情的人,只是這樁深情卻從來沒有傾注在她身上而已。
她不知道是該為凌夫人高興,還是為自己感到悲哀……
不多時,英雲(yún)果然醒了。
她睜開眼睛,看見那個熟悉的輪廓,唇角不自覺的卷翹。“皇上……”
“你醒了。”皇帝握著她的手,那么用力:“你知道不知,朕從來沒試過這么害怕。真的好害怕你永遠都不會醒過來。”
“英雲(yún)已經(jīng)死了,這世上再不會有這么個人。”英雲(yún)看著皇帝,笑里透出了溫暖:“我再也不會回鄰國了,燁辰登基,達成了他的心愿,而我也總算不再欠鄰國什么。這一次,死而復(fù)生,我只想為我自己活著。”
“好。”皇帝用力的搓熱她的手:“我陪著你,為你活著!”
騰芽回到崇明殿的時候,看見英喬滿臉是淚,哭的特別的傷心。
“芽兒……姑母是不是已經(jīng)……”
騰芽不忍心看她這兒傷心,卻又不能說出真相,心里也不免跟著難受起來。“對不住……”
“不關(guān)你的事。是燁辰哥做錯了。”英喬垂淚:“英家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父親去了,連姑母也……祖母身子又不好,我真怕她若是撐不住可如何是好。”
用力的拍了拍英喬的肩膀,裕王皺眉道:“別胡思亂想了。不會有事的。”
“嗯。”英喬點頭:“現(xiàn)下宮里的事情也差不多安穩(wěn)了。前頭有我哥盯著,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有什么不測。我想和皇上告假,為姑母操持完桑之事,想替父親和姑母好好侍奉在祖母身側(cè)。”
“好。”騰芽點頭:“你放心,這事情我會和父皇說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英喬看著騰芽,擔(dān)心的問。
“我還能有什么打算……”騰芽笑的有些無奈:“我和你一樣,也想留在宮里好好的照顧皇祖母。除此以外,就希望薛翀能趕緊康復(fù)。當(dāng)然,我會對外放出風(fēng)去,說薛翀也不治身亡……”
“好。”英喬點頭:“如此也好,省的他還要再承受風(fēng)險。”
“只是……”裕王皺著眉頭道:“鮮欽若是來向盛世要……人,又當(dāng)如何交代?”
“很簡單的。鮮欽現(xiàn)下冰雪封山了。不管他們是否要人,只消咱們親自把人給他送回去也就是了。雪崩什么的,畢竟無法預(yù)料。埋身于懸崖深谷,以雪為土,興許也是天意。”
“好。”裕王用力點頭:“那這事情就交給我去辦。”
“有勞皇叔。”騰芽沖他倆點了下頭,皺眉走了進去。
其實她忽然很羨慕裕王和英喬,他們只有彼此,這種感覺不是很好嗎?而她,從一開始就不該介入凌燁辰和宛心……
三日的奔波,宛心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凌燁辰的隊伍。
看見凌燁辰的一瞬間,她仿佛覺得要么是末日,要么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這么一想,她的身子就軟了,一下跪了下去。
凌燁辰下意識的扶了她一把,卻沒能把她拽起來。“不是讓你陪同母后一道回來嗎?你怎么追的這么急?是出什么事情了?”宛心聽他這么問,心跳的特別快。那種恐懼的感覺讓她覺得窒息,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凌燁辰隨時都會殺了她。“臣妾無能,非但不能陪同太后一道回鄰國,就連想要帶著太后回來,都辦不到。”
“你在說什么?”凌燁辰覺得這話很奇怪:“什么叫不能陪同太后回來,也不能帶回來?”
“皇上……”宛心跪在他面前,仰起頭,看著他有些清冷的臉色,一字一句艱難的說:“太后中毒,解藥救治不及,已經(jīng)……薨逝了。”
凌燁辰凜眉瞪著她:“胡說!這么怎么可能!凌燁辰格外的憤怒:“那解藥絕對不會有錯,怎么可能救治不及?”
“臣妾懷疑,是有人在臣妾的解藥里做了手腳。可是臣妾沒有證據(jù)!盛世的御醫(yī)卻說,是因為護住心脈的銀針錯位,才會沒能阻止毒氣攻心,使藥石無效。”宛心一邊說一邊抹淚:“皇上,臣妾拿到解藥之后,被青鸞宮的宮女用什么香迷暈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后,臣妾急急去救太后,誰知道解藥服下去,太后卻一命歸天……臣妾要求御醫(yī)查驗解藥,可是御醫(yī)都說解藥沒有任何不妥。盛世的皇帝,不肯讓臣妾帶太后回來,還說太后的母家就在盛世,此生都不會再回鄰國了。”
“母后……”凌燁辰的心很亂,他從沒想過短短的一兩日,他先失去了心中最愛的女人,又失去了這世上最親的女人。“鷹眼,你馬上調(diào)動兵馬,隨我去盛世……我一定要帶母后回鄰國。”
“皇上不可啊……”宛心哽咽道:“這畢竟是在盛世的地方……”
“來人。”凌燁辰板起臉:“把皇后帶走。”
“皇上……”宛心的心突突的跳著:“無論您要做什么,求您讓臣妾陪著您一同去。”
凌燁辰絲毫沒有多看她一眼,急匆匆的和鷹眼調(diào)動兵馬,調(diào)頭回盛世。
騰芽,你若是敢拿我的解藥去救薛翀,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他心里恨著,痛著,卻又是那么的害怕。如果真的是她,如果真的是為了救薛翀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