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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訊傳到望宮的時候,騰芽剛把解了毒的宮人送走。
白公公一臉喜氣的邁進來,恭敬道:“三公主,皇上的聖旨到了,你趕緊去喚徐麗儀、秦順容來接旨。”
“好。”騰芽點點頭,心裡也禁不住跟著高興。徐麗儀的好日子總算是到了。
“徐麗儀,秦順容,白公公喊你們去前院接旨。傳旨的公公馬上就到了。”騰芽笑彎眉眼。
徐麗儀停下了手上的活,一時感觸,愣在原地沒動。
倒是秦順容歡快的不行,走過來拽著她往外走。“真沒想到你的福氣這麼好,我呀是這麼容易就跟著沾光了。徐麗儀,往後勞煩你還得多關照我些,在望宮生活了這麼久,我都望了外頭的日子該怎麼熬了!”
“怎麼你倒覺得在外頭是熬,在望宮纔是生活?”徐麗儀聽她這話,鼻子不免發酸。
“瞧我,這一高興啊,連話都不會說了。”秦順容也紅了眼眶。“出了望宮,咱們就能有好日子過!”
兩個人互睨一眼,飛快的走了出去。
這時候,德奐正好進來:“徐麗儀、秦順容接旨。”
“罪妾跪接聖旨。”兩人齊齊跪下,額頭貼著冰冷的地磚,心裡卻熱浪翻滾。
“傳皇上口諭,赦免徐麗儀、秦順容昔日罪過,恢復位分,賜居復春殿。待凌夫人康復後一併遷宮而居。”德奐說完這番話,連忙行禮:“奴才恭賀兩位小主復位之喜。二位小主請起吧!”
“謝皇上隆恩。”徐麗儀與秦順容互相攙扶,一併起身,眼底淚花綻放。
“皇上說凌夫人化險爲夷,所以大赦後宮。言外之意,便是肯定麗儀您的功勞。”德奐對徐麗儀自然是客氣多了。
“臣妾哪裡有什麼功勞,是皇上寬仁,不計較臣妾的過失罷了。”徐麗儀拭了拭眼角的淚:“還請公公待我多謝皇上厚恩。”
“自然,自然。”德奐笑著答應。
“只是,復春殿是……”徐麗儀有些納悶:“從來不曾聽聞宮裡有這麼個地方。”
“麗儀有所不知,其實啊這復春殿就是從前的清風殿。皇上說了,清風這名字不雅,不如叫復春。奴才聽著就知道,這復春可是皇上待麗儀您的一片心。”
徐麗儀少不得羞赧的垂下頭去。“多謝皇上美意。”
“只是要委屈麗儀與順容在望宮再住上一段日子。一則是復春殿還需要佈置,二則,凌夫人的傷還未痊癒。皇上是希望麗儀能在身側多加照顧。待凌夫人傷愈,擇個吉日,一道挪出這望宮豈不是雙喜臨門。”
“全憑皇上做主,臣妾喜不自勝。”徐麗儀溫和一笑。
“對了。”德奐轉身望了白公公一眼,道:“麗儀和順容如今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往後進出這望宮,完全不需要侍衛束縛。回頭你可得知會一聲。”
“諾。”白公公連忙答應。
“麗儀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那奴才就告退了。還得把這好消息曉諭六宮呢。”德奐恭謹的樣子,和從前判若兩人。
徐麗儀也不多說什麼,溫和點頭:“好。”
人剛走,張舒婕就從房裡走了出來。“真是要恭喜二位了。”
這話有多酸,自然是誰都能聽出來。
秦順容微微一笑:“多謝舒婕。”
“何必這麼客套呢。”張舒婕冷著臉道:“即便是沒有恢復位分,我依然是張舒婕。舒婕再不濟,也略高順容一頭。不外乎是打今兒起,你就能拿回順容的月例,而我仍然只能在望宮裡叫苦連天。”
“你不叫苦,也沒有人會說什麼!”徐麗儀微微勾脣:“有時候很多事情選錯了就是錯了。旁人也幫不了你。”
“是啊。”張舒婕冷笑了一聲,轉過頭才鄙夷道:“我哪裡有那麼眼明心亮,專門挑得恩寵的去巴結。要是有你們這種好手段,我早就走出這裡了。”
“你怎麼這麼說話!”秦順容被她氣的不行。
“得了,別理這種人。”徐麗儀看見騰芽站在一邊,笑著衝她招手:“過來。”
騰芽大大方方的走了過去。
“你記住,在宮裡最怕自作聰明的人,沒必要成日想著怎麼去害人。但若有人欺負到頭上,也不必讓著她。”徐麗儀這話是說給騰芽聽的,更是說給張舒婕聽的。“誰也不是軟柿子。”
張舒婕猛的扭過臉來,惡狠狠的瞪著她:“你別忘了我也幫過你。何必把話說的那麼難聽。”
“哼。”徐麗儀走上近前,審視著她的臉。“你是幫過我,但你也害過我,我之所以不說出來,就是念及這麼多年的同住之情。”
看著她煞有介事的樣子,張舒婕悻悻的閉嘴。只是蘭指指向騰芽,連著點了好幾下。
騰芽揚起下頜,絲毫不懼她的警告。
“丫頭,你記著,要麼不要輕易樹敵,凡事留有餘地。要麼,就斬草除根,絕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徐麗儀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狠勁有些嚇人。可是一閃而過之後,就只剩下溫婉。
騰芽看著她的眼睛,想起第一日與她見面時她的樣子,淡淡笑了。
原來宮裡的每個人都會做戲。她們都會變成皇帝希望看見的那種樣子。
“我記住了。”騰芽幽幽一笑,把懂了的內容都放在心裡。
這個時候,小皮子幾個人擡著坐在木椅上的凌燁辰從房裡出來。
凌燁辰低眉,往這邊看了一眼,就又轉過臉去。
徐麗儀輕輕拍了拍騰芽的肩:“你去帶著凌皇子到後院坐坐,那新送來的花開了許多。”
“好。”騰芽乖巧的點了下頭。
小皮子就將人擡到了後院。
“凌皇子,你喜歡臘梅還是秋菊?”騰芽隨便折了一支菊花,給他拿了過去。
凌燁辰蹙眉,嫌棄的推開了她手裡的花。“我不喜歡。”
“那我給你折一枝梅花可好?”騰芽笑瞇瞇的問。
“不要。”凌燁辰搖頭。
“那你喜歡……”
“我什麼都不喜歡。”凌燁辰的語氣很不好。
“拜託,我可沒惹你,你這是什麼態度?”騰芽忽然想起一件事,少不得走過去問。“我之前以爲你有十五了。可看你現在這樣子,也就十二三。你該不會還要管騰玥叫姐姐吧?”
“和你有什麼關係?”凌燁辰皺眉看著她,想不出這丫頭腦子裡裝的什麼東西。
“和我當然沒有關係了。”騰芽微微一笑:“和你有關啊!騰玥姐姐,可是父皇的長女。你們又是親戚。”
“你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騰玥端著一碗熱湯走過來,嫌棄的白了騰芽一眼。“我和燁辰哥哥的事情,哪裡用你來過問。”
燁辰哥哥!
她叫的還聽親熱的麼!
騰芽微微一笑:“我給凌皇子摘的菊花他不喜歡。想來姐姐送的湯一定很合胃口。那我就不耽誤你們說話了,我先走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笑瞇瞇的跑出了後院。
騰玥這才走過來,把碗遞到凌燁辰手裡。“姨母說你身子弱,讓我也給你端一碗湯來喝。這可是父皇讓御廚房熬得,用的都是極好的材料,香極了。”
凌燁辰接過湯,倏然鬆手。
整碗湯砸在地上,瓷碎和湯汁飛的多高。
嚇得騰玥尖叫著跳開一旁。一張小臉滿是驚慌,她納悶的問:“燁辰哥哥你這是幹什麼?”
“我不喜歡喝湯。尤其是放了那麼多補品的湯。”凌燁辰轉過臉去,心裡彆扭的根本不是一碗湯。
“好嘛,那我下次讓廚房給你做別的。”騰玥也不高興了,好心給他送湯過來,竟然還耍小孩子脾氣。真把她當宮女使喚了!
“不用了,謝謝你。”凌燁辰心煩,皺眉扭過臉去。
“其實宮裡的人並不是你想的那麼壞。很多還是很好相處的。”騰玥說的就是她自己而已。“燁辰哥哥,你不必成日裡悶在屋裡,你要想到處走走,我可以陪你去。”
凌燁辰錘了錘自己的腿:“多謝你好意。”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騰玥又尷尬又有點生氣:“我是說這宮裡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不是隻有齋堂和望宮。父皇只是讓你陪著姨母暫時留在望宮裡,並沒有限制你們不能外出啊。”
“嗯。”凌燁辰不願意搭理她。
“那我先去看看姨母。”騰玥自覺沒趣,轉身走了。
“白公公。”騰芽看白公公還沒走,少不得快步迎上去。“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白公公與她對了眼色,溫和點頭:“三公主有什麼吩咐?”
“我這裡有一張圖,你能不能照著做一個?”騰芽把自己畫的圖遞了過去。
“奴才看看。”白公公看著那圖,不免疑惑。“公主這是畫了個什麼?”
“有軲轆的椅子。”騰芽指著圖說:“就是把馬車上的那種大軲轆,放在椅子的兩邊。這樣子椅子就能動起來了。然後這裡做個把手,可以讓人推著這椅子走,不用馬拉著,也可以自由活動。”
“你這是做給凌皇子的?”白公公笑著問。
“是呢。”騰芽點頭:“我看小皮子他們成日裡擡著那麼重的紅木椅子確實辛苦,且也不利索。倒不如試試我這個法子。”
“確實很聰明。”白公公點頭:“那就包在奴才身上。奴才這就去找幾個能工巧匠,做一個出來試試。”
“好嘞。”騰芽高興的目送白公公離開,一回頭,對上了騰玥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你嚇我一跳。”
“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麼!”騰玥走進她身旁,冷笑著問:“怎麼忽然對凌皇子的事情那麼上心?你該不會是瞧上人家了吧?”
“姐姐說什麼呢。”騰芽似懂非懂的看著她。
“我可告訴你,凌皇子是我姨母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哥哥。她是不會喜歡你的。”騰玥得意的仰起臉:“你這樣的女孩,可入不了凌家的眼。”
“我這樣的女孩?”騰芽故意顯出懵懂的樣子:“長姐,我和你難道不是一樣的女孩嗎?我沒有母妃,你也沒有了母后。我們又是同一個父皇的女兒。如果凌家看不上我這樣的女兒,是不是也就是凌夫人同樣看不上你?”
“去你的。”騰玥嫌棄的不行:“少拿我和你比。嫡庶有別,我可是堂堂的嫡出公主。”
“哦。”騰芽點了下頭:“長姐,我去幫徐麗儀煎藥了。你自己玩吧。”
她笑瞇瞇的轉過身,不理會身後的騰玥氣的直瞪眼。
凌家喜不喜歡她這樣的女孩一點都不要緊,她只要能爲母妃報仇,其餘的根本就不要緊。
就要立冬了,夜裡的風變得特別蒼勁。
騰芽沒有睡,縮在被子裡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白天,徐麗儀的話她聽得明白,想來張舒婕也一定聽明白了。
那麼晚上就一定會有一場好戲。
正想得入神,就聽見外頭有些窸窣的響動。騰芽躡手躡腳的從牀上走下來,屏著呼吸蹲在了門裡面。
不一會兒,就聽見隔壁門閂被人輕輕拉動的聲音。想來是有人在門外用鉤子勾住了門閂。
是張舒婕要對徐麗儀下毒手了!
騰芽竟然有些莫名的興奮。
幾次,張舒婕都想要她的命。要不是徐麗儀護著,她早就被掐死了。
這時候,也該出手幫一幫忙。剛站起身子,騰芽就覺得後腰被什麼扎的疼了。正想回頭,忽然身後冒出一個聲音。
“別動!”
騰芽身子一顫,就不敢再亂動了。
“你這丫頭還挺鬼祟的麼?怎麼,想去幫忙不成?”張舒婕手裡的尖刀略微用力,自己就覺得已經扎破了她的皮肉。“真以爲我有那麼蠢?你們做了套我還往裡鑽?”
“你這不是來了嗎?”騰芽輕語氣輕佻。
“是啊,我必須得來。先送你一程,再去隔壁房裡送徐麗儀一程。”張舒婕咬牙切齒的說:“你害死我的孩子,她卻比我風光。分明我纔是這望宮裡最聰明的人。我怎麼可能由著你們來算計我。”
“就怕你是自作聰明。”騰芽不敢回頭,還真怕她會一刀子捅過來。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敢這樣跟我說話,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張舒婕提溜著她的後衣領,讓她轉過臉來。“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會讓你死個明白。隔壁房裡埋伏了好些人,就等著我氣急敗壞的去殺了徐麗儀,再把我當成刺客給捅死對嗎?”
騰芽猜想,徐麗儀是這麼打算的。畢竟她已經恢復了身份,張舒婕因爲嫉妒而心生怨恨,對她下毒手一點不奇怪。即便是有人追究起來,也不用多費口舌去解釋。
“可能是吧。”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害怕。
這讓張舒婕心裡很舒暢:“所以你這丫頭就在這裡豎著耳朵聽好戲對嗎?”
“我只是有點怕黑。”騰芽的目光躲避著那刀尖,怯懦的樣子讓對方失去了防範。
“其實呀,我的女兒要是活著,也就比你大幾個月。”張舒婕揚了揚眉:“可惜,她沒有這麼好的命。”
眼眸一緊,她忽然把握著刀的手往身後抽了一下,預備用力:“所以你也不可以還活在我眼前。”
騰芽只覺得身子都僵硬了,她想要躲開,卻被張舒婕緊緊拽住後領。
“再會了,三公主!”
“救命!”騰芽死死的握住張舒婕刺過來的手腕,驚呼聲驚動了隔壁房裡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微弱的力氣也根本就抵抗不住張舒婕的恨意。刀尖已經紮在了腹部。
“你們幾個,快把門踹開。”徐麗儀的聲音充滿了憤怒。
奴才們自然不敢耽擱,拼命拼命的在撞門。
可是騰芽已經沒有力氣了,她怕自己根本等不到獲救。
電光火石之間,張舒婕忽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一點沒浪費的全噴在騰芽臉上。
騰芽噁心的不行,閉緊雙眸。倏然張舒婕沒有了力氣,刀子掉在了地上。
緊跟著,門被撞開了,侍衛和棄婦們一擁而入。
侍衛迅速的將張舒婕反擰住,讓她不能亂動。
“你這丫頭,命真大啊。”徐麗儀饒有興味的說了這麼一句。
“不是說好了萬無一失嗎?”騰芽依然閉緊了眼睛,這種感覺太難受了,她真想馬上跳到河裡好好洗個澡。
秦順容趕緊摸出帕子,一個勁兒的給她擦。“你這是傷哪了?要不要緊啊?”
“我沒事。”騰芽難受的不行:“皮外傷。”
徐麗儀冷蔑的瞪了一眼被擰按在地上的張舒婕:“你倒是慣會選軟柿子捏,怎麼不衝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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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舒婕跌坐在地上,耷拉著腦袋紋絲不動。就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
“你以爲這樣,你就能如願了?”秦順容氣的不行:“拿個孩子撒氣,也就這點本事了。”
張舒婕依然沒有做聲。
騰芽臉上的血擦掉才睜開眼睛,忽然響起方纔的事:“她……好像死了。”
“什麼?”徐麗儀趕緊示意侍衛看看。
侍衛揪著她後腦的髮髻,迫使她揚起臉來,手放在鼻子下面發現真的沒有呼吸了。
“是死了。”侍衛又試過頸部,卻是沒有脈搏。
徐麗儀當即道:“算她聰明,怕受罪就自我了斷了。否則交給皇上處置,必然不會有她好果
子吃。今晚的事情你們也都看見了,回頭著人去知會白公公一聲,白公公自會稟明上頭。”
話說到這裡,徐麗儀又道:“總歸是同住在望宮裡多年的姐妹,讓我再最後替舒婕好好梳妝梳妝,你們先出去吧。容後再來把她挪走。”
“諾。”侍衛麻利的退了出去。
“嘖嘖!”秦順容少不得感慨,這恢復了位分,說話就是管用些。“以前只被棒子理會的日子,是真的一去不返了。”
“你呀,這時候還有心思逗趣。”徐麗儀俯身蹲在張舒婕身旁。“她是怎麼死的?”
騰芽皺眉,回憶起方纔的緊要關頭:“她原本是可以殺了我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忽然一口鮮血噴出來,她頓時就沒了力氣。我被那些血點子迷住眼睛,也看不見到底是怎麼回事。”秦順容仔細的看過張舒婕身上,並沒有外傷。“也是一口血噴出來,該不會是和凌夫人一樣吧?”
“不錯,應該是。”徐麗儀也發現張舒婕有中毒的癥狀。
“那爲什麼凌夫人可以安然無恙等到解毒,她卻這麼快就死了?”騰芽納悶的不行。
“凌夫人中的毒是一種劇毒,之所以能撐住,完全是因爲服用的分量少。”徐麗儀憂心忡忡的說:“如果分量足夠,華佗在世也救不了。張舒婕就是這種情況。”
“可她怎麼會忽然中毒呢?”騰芽實在想不明白。“如果是劇毒的話,服下去就會死,也等不到進我房裡來和我說了這許多話啊!”
“確實有點奇怪。”張舒婕也是納悶。“除非她是在正要殺你的時候,被人下了毒!”
“這怎麼可能。”騰芽當時沒再房裡看見別人,心口一緊:“張舒婕是怎麼進的我房間?我明明拴好了門。”
“應該是從後窗子。”秦順容往那邊看了一眼:“窗子的窗紙被弄破了,應該是有人伸手進來把窗子打開。”
“別說了,趕緊把她的衣裳脫下來看看。”徐麗儀好奇的不行:“如果毒不是從口入,那她身上就一定有傷口。”
三個人手忙腳亂的把張舒婕的身子檢查了一遍,都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算了。”徐麗儀想想也罷:“反正人都死了,死因我方纔也說過了,是自盡。皇上纔不會理會這些事,直接叫人擡走就是。”
“嗯。”秦順容贊同的點了下頭。“那我去叫侍衛進來。”
“好。”徐麗儀把她的衣裳給繫好,發現秦順容想要去整理張舒婕耳鬢的髮絲。“那是……別動!”
秦順容驚著了,連忙縮回了手。“怎麼了這是?”
“這對耳墜,你以前見過她佩戴?”徐麗儀問。
“沒有啊!”秦順容確實沒見過:“哎呀,這是很好的南珠呢!她都落魄到這地步了,怎麼會有這麼珍貴的耳墜?就算內務局送了些東西過來,也不至於給她挑這麼好的啊,連麗儀你都沒有呢!”
“說的是啊!”徐麗儀拿著粗布手帕摘下了她其中一支耳墜。“騰芽,你去,拿杯茶過來。”
“好。”騰芽點頭,端了自己的茶杯過來。
徐麗儀立馬將耳墜子丟了進去。剛丟下去,那茶水就翻滾起細密的小泡,看著挺嚇人的。
“看樣子是有人把毒塗抹在這耳墜上了。你們看卡她的頸部是不是有刺傷的痕跡?”
秦順容看過左邊看右邊,果然在右邊的脖頸上,一個細小的傷口已經發黑。“還真是有!”
“這就對了,一定是她下手傷害騰芽的時候,耳鉤子不小心戳破自己的肌膚。”徐麗儀冷冷一笑,道:“騰芽啊,誰下的毒,誰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有她這麼暗地裡使壞,你都成了張舒婕的刀下亡魂了。”
說道這裡,徐麗儀有些愧疚:“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以爲她會因爲妒忌我獲寵來對我下毒手。畢竟我懷疑是她對凌夫人下毒……她也知道我掌握了一些證據。”
“什麼?“秦順容驚訝不已:“你是說,對凌夫人下毒的是她?這怎麼會呢,大公主的糕點,她也不曾經手啊。不然,大公主被皇上疑心的時候,就該如實的說出來。”
“想要下毒也容易。”騰芽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三公主你竟也知道?說給我聽聽。”秦順容驚訝的看著騰芽。
“其實那天來的時候,我就發現長姐的食籃蓋子顏色有些不同。她的籃子看著舊些,蓋子卻很新。很明顯不是一套。”騰芽撓了撓頭:“要是她肯給我看,也許後面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你還真是心細如塵。”秦順容眼底的讚許之色還夾雜了不少的喜悅。“足見蘇貴妃娘娘多會教女兒。”
騰芽垂下了頭。其實很多事,母妃都沒有教過她。
沒教過她怎麼睜著眼睛說瞎話,沒教過她如何跟心如蛇蠍的女人們打交道,更沒教過她怎麼去算計自己的父皇,怎麼能在皇權的夾縫裡拼命的活著。
“好好的,我怎麼說起這個來了。”秦順容看她傷心的樣子,心裡不落忍。“還是趕緊叫侍衛來,先把張舒婕擡走吧。”
“也好。”徐麗儀點頭走出了廂房。
“三公主,人死在你房裡,又一屋子的血腥氣,你要不要換個廂房?”秦順容關心的問。
“其實都一樣。”騰芽微微一笑,散去了眼底的悲哀。“我都能住。”
“還是換一間吧。”秦順容稍微一想,道:“挨著凌夫人廂房旁邊,有一間空房也收拾出來了。我把你的東西給拿過去,你住在那,替凌夫人抄經也方便。放心,用不了多久,凌夫人遷居青鸞宮,你就能跟著過去住了。”
“青鸞宮?”騰芽仰起頭,眸子裡閃過一絲悲涼。“父皇把青鸞宮給了凌夫人居住?”
“是啊,你還不知道嗎?”秦順容自覺又說錯了話。“其實,你能回青鸞宮住,也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就別想那麼多了。”
“嗯。”騰芽點頭,轉身也走了出去。
“我這是怎麼了!”秦順容撫了撫自己的嘴脣:“這麼高興的日子,怎麼老是說錯話!”
這幾日,望宮裡風平浪靜。
每個人都過得格外舒心。
皇帝每日都會過來一趟,陪凌夫人說說話。
整個望宮裡的女人們都覺得日子有盼頭了。
可望宮外面,卻好像不那麼太平。
尤其是九重殿,簡直亂作一團。
宓夫人一面要準備愛女大婚所需,一面又要應對前來恭賀的妃嬪。還要一遍一遍教導騰珠,公主出嫁的各種規矩。這也就罷了,最要命的是還得留心著韋貴妃那邊的動靜。一時一刻都不能鬆懈。
“母妃,這對玉鐲怎麼樣?”騰珠拿著新得的玉鐲,遞到宓夫人面前。“女兒瞧著,和您新做的那套綠色的吉服配正好看。”
“是啊,這鐲子的顏色的確很配那套吉服。”宓夫人伸手去摸那鐲子。
騰珠恰好鬆開了手。
鐲子從宓夫人的指尖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斷成幾節。
“哎呀……”騰珠不由得一驚。
“歲歲平安。歲歲平安。”禾平笑的合不攏嘴,緊忙一臉喜氣的唸叨:“這落地開花乃是大吉之兆,明日一早,二公主就要出嫁了。肯定能三年抱倆,開枝散葉。”
“禾平姑姑你這是說什麼呢!”騰珠頓時羞紅了臉。
“我們的二公主害臊了呢!”禾平輕輕蹲下身子,撿起了斷開的玉鐲。“回頭讓人做成金鑲玉,用金子來填補玉的冷,既顯得華貴,又精緻。”
“好呢。”宓夫人溫和的點了下頭:“母妃這是要嫁女兒了,既高興又捨不得。珠兒,你到了夫家可不能再那麼任性了。即便你是公主,孝順公婆,和睦妯娌,爲夫家早生貴子都是你的責任。你明白嗎?”
“嗯。”騰珠臉燒的滾熱:“母妃放心,珠兒明白。”
“往後沒有母妃在你身邊照顧,你自己要留心身子。這女人啊,最要緊是學會善待自己。唯有你待自己好,旁人才會珍惜你。”宓夫人恨不得把自己這麼多年的心德,一股腦的全都灌進女兒的腦子裡。可東一句西一句的,她也不知道女兒能不能全記住。
“珠兒,還有件事……”宓夫人略微思考,面色凝重的握住了她的手。“你坐在母妃身邊。”
“嗯。”騰珠也很捨不得母妃。忽然就要去別的地方生活了,她心裡多少會有些害怕。
“馮太師位極人臣,子玨往後也會有大把的好前程。男人一旦有權勢在握,身邊環肥燕瘦的女人就不會少。你是以公主之尊嫁去馮家爲妻的,既然是正妻,就要有容人的雅量。即便不喜歡,也不能當著夫君的面表現出來。母妃如何在宮中立住腳,這些年,你也看在眼裡。要與人爲善……”
這個善字,宓夫人咬的很重。
騰珠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可是母妃,如果那些女人奪走我夫君的心又該怎麼辦?”
她知道在自己之前,馮子玨喜歡過騰芽。他既然能喜歡騰芽,往後也一定會喜歡上別人。這種感覺,讓她坐立不安。一想到自己以後也要和母妃那樣,成日裡周旋在夫君的諸多妻妾之間,她就難受的想哭。
“傻丫頭。”宓夫人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將她擁在自己的懷裡。“這男人啊,就像是你手裡的風箏。無論飛得多高,飛得多遠,你都要收放自如,隨時可以把他拉回你的身邊。這也就是要憑藉母妃教你的善來完成。讓他知道,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如你交心。哪怕他和別人相處時,也會不經意的想起你的好來。”
“母妃,這好像很難啊。”騰珠覺得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是很難,即便是母妃,也未必能都做到。”宓夫人笑容帶著倦意:“可正因爲不那麼容易做到,才需要你慢慢磨練自己的意志,慢慢的收斂脾氣,慢慢的學會拴住男人的心。”
宓夫人的話音剛落,就看見樂平在門口召喚禾平,似是有什麼事情。
“有什麼事情進來說吧。”宓夫人微微揚眉。
樂平快步走了進來,行禮後才道:“回夫人的話,方纔奴才來傳話,說裕王殿下去望宮探望凌夫人,馮公子也跟著一併去了。”
“什麼?”騰珠頓時就炸了:“裕王叔去望宮探望凌夫人,子玨哥哥爲什麼要跟著去?他和凌夫人又沒見過面,根本就不相識好不好!這不過是個由頭,他一定是想去見騰芽!那個賤丫頭還真是不安分,都已經在望宮裡了,怎麼還可以勾引子玨哥哥。不行,母妃,珠兒也要去看看,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話說!”
“不可以。”宓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迫使她還沒站穩,就又坐回了自己身邊。
“母妃,珠兒一定要去!”騰珠又急又惱,不住的搖晃宓夫人的手撒嬌。
“方纔母妃是怎麼和你說的。要與人爲善。你這樣貿然過去,一定不會給騰芽什麼好臉色。但你也不想想,你那樣子落在子玨眼中,會有多醜多惡劣。望宮裡那麼多人呢。即便是見了面,他們又能說什麼。”宓夫人輕輕的拍著她的手背,柔柔道:“要做正妻,心裡就得能擱得住事兒。”
“母妃,女兒不和她吵,也不和她鬧。女兒,女兒就裝作是去和她告別總可以了吧!”騰珠不死心,她就想知道馮子玨會不會真的是爲了見她,才刻意去的望宮。“正好宮裡有人送來那麼多禮品,女兒選幾樣給她送去,就當是出嫁之前與她話別。她不也是女兒的妹妹麼!這由頭一定不會讓人看出痕跡的。”
“珠兒……”宓夫人心想,小孩子家家的把戲,誰又會看不出來呢。“母妃這麼攔著你,都是爲你好。”
“可若是不弄清楚,女兒只怕心裡永遠都會有根刺。”騰珠不樂意了,眼珠子轉了轉,眼淚就掉了下來。“難道您就忍心讓女兒一輩子爲這件事難受麼?”
“珠兒,若馮子玨真的是去見騰芽,你去看了纔會不痛快。倒不如裝作不知道,權當沒有這回事。”宓夫人真心覺得自己很失敗,這麼多年了,調教出來的女兒完全不像她。既沉不住氣,又愛使小性子。也虧得她是皇上的女兒,是公主,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指不定要被怎麼欺負。“聽母妃的話,別去……”
“嗚嗚……”騰珠捂著臉哭了起來。
“你這丫頭,明天是你大好的日子,你哭什麼!”宓夫人被她鬧得心煩意亂。
樂平更是嚇得一聲不敢吭。早知道她就不來多嘴了。這可倒好,弄得夫人生氣,公主又傷心的。
“夫人,不然就讓奴婢陪公主去看看吧。”禾平開口請求:“公主也說了,是去和三公主話別。小姐妹之間說個體己話也沒什麼不對。再者說,望宮裡現在也太平多了,完全不似從前那麼亂,公主想去就讓她去看看吧。”
宓夫人沒轍,只好點頭。“也罷,珠兒,你要去也行。但是你必須答應母妃,無論如何,不要在子玨面前耍性子。你要知道,如果現在你就控制不了自己,降不住這個男人,那你以後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騰珠聽母妃同意她去,馬上就不哭了。“母妃放心,女兒記住了。”
“那就換身衣裳再去。”宓夫人想著能耽擱一會兒是一會兒。說不定等她到了,馮子玨已經走了。
望宮裡,騰玥看見裕王來,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裕王叔是來探望我姨母的,還是來幫人搭橋的?”
“你這話說的,我搭什麼橋啊。”裕王笑著走過來:“走,騰玥,帶我去見見你姨母。我倒是想看看,她和你母妃像不像。”
“呵呵。”騰玥冷蔑的瞪了他一眼。“我母后薨逝的時候,裕王叔你纔多大啊。你還記得我母后的容貌?”
“那是自然。”裕王連連點頭:“你母后待我極好,怎麼會不記得呢!”
“行,那我就領你去看看姨母。”說這話的同時,騰玥瞥了馮子玨一眼:“我說新郎官,你請自便。後院裡種滿了鮮花,某些人最喜歡賞花了。你要是喜歡,也可以過去瞧瞧。”
言外之意,就是明確的告訴他,騰芽現在正在後院呢。要不要去,他自己看著辦。
馮子玨拱手道:“多謝大公主。”
騰玥勾脣而笑:“客氣什麼,都是一家人了。”
“我看你比我更適合搭橋。”裕王撇嘴:“你就那麼巴不得撮合他們?”
“少胡說,我可沒撮合。”騰玥牽著裕王的手:“我說小王叔,你沒事就別湊這熱鬧了。回頭騰珠又哭鼻子,你可哄不好。”
“我纔不哄她呢!”裕王甩開她的手:“什麼小王叔,別沒大沒小的。”
“那我倒是要問問,十三和十歲,誰大誰小?”騰玥故意逗他。
“我就是一歲,我也是你王叔啊!”裕王不滿的白她一眼。忽然一拍腦門,他問:“你都十三了,騰珠才十二,她都出嫁了你怎麼還賴在宮裡呢!”
“好哇,你這是笑話我!”騰玥有些生氣。
“沒沒沒,我可沒笑話你。”裕王樂呵呵的說:“我只不過是在想,要不要稟告皇兄,趕緊給你找個如意郎君把你嫁出去!”
話說完,裕王一溜煙的往前跑。
騰玥提著裙子去追,邊追還邊喊:“你別跑啊,看我抓住你怎麼收拾你……”
徐麗儀和秦順容站在廡廊下,看著他們嬉戲追逐,臉上浮現了笑容。
“孩子嘛,就該這樣天真爛漫的纔好。”
後院裡,花開的熱鬧,賞花的人更是一刻不得閒。
“這朵好不好看?”騰芽折了一朵淡紫色的菊花,遞給凌燁辰。
“不好。”凌燁辰擺手:“顏色難看。”
“紫色的多好看啊,哪裡難看了?”騰芽把花放在一邊,又摘下一朵紅色的。“這個顏色總該好看了吧?”
“不好。”凌燁辰搖頭:“這都要開敗了,一點生機都沒有。”
“哦,那這個呢?”騰芽又隨手摺了一朵。
“哎呀,你都要把花摘禿了。”凌燁辰嫌棄的不行:“就不能好好的看著?”
“我這不是給你摘的麼!”騰芽嫌棄的白他一眼:“好心沒好報。”
“我又沒死,你老摘菊花送給我幹什麼?”凌燁辰鬱悶的不行。“那不是清明上墳才送的花麼?”
“……”騰芽頓時滿頭黑線。
“芽兒……”馮子玨站在不遠處看了半天,實在是心裡頭不得勁,沒忍住叫了她一聲。
這聲音特別熟悉,騰芽猛的扭過臉去。
馮子玨一動不動的站在那,恍如從前。
騰芽彷彿看見了從前的子玨哥哥。可僅僅是一瞬間,她又想起了崇明殿的那一晚。
“是馮額駙啊?你怎麼會來望宮?明天不是你大婚的好日子嗎?”
她這一開口,凌燁辰才明白,原來這一位就是馮子玨,當朝馮太師的次子,二公主的額駙。三公主騰芽從前的心上人。
目光落在他臉上,細細一番打量。凌燁辰只覺得騰芽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勁。
“芽兒,你就非要這麼和我說話嗎?”
“那我應該怎麼和你說話?”騰芽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麼。“哦,我知道了。你是嫌棄我現在不如從前,所以得卑躬屈膝的和你說話?是不是還得學著宮女的樣子,給你請個安什麼的?”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爲什麼非要這麼和我說話?”馮子玨有些生氣的走到她面前,俯身將她拉了起來。“我是要你和從前一樣……”
騰芽甩開她的手,低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花:“你踩到我摘的花了。”
馮子玨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騰芽俯身把花撿起來:“就算這些花不那麼好看,它們也有自己的氣節。不是你喜歡就捧在手裡,不喜歡就踩在腳下的。”
“你是在怪我麼?”馮子玨眉心一動:“芽兒,你不知道這裡面的事。”
“我還真是不知道這裡面的事。”騰芽笑容明媚:“我不知道一朵花怎麼從沒有到盛放,我也不知道盛放的花凋零之後,要**成什麼樣子才能化作泥土。我只需要知道花好看就行了。你說的那些,我根本一點也不關心。”
“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馮子玨和從前那樣拉住騰芽的手。
指尖傳來他的溫度,是騰芽從前最高興的事。小小的年紀還不懂什麼是愛,卻對他很依賴。可現在,這溫度好像還是那麼暖,卻讓她牴觸。木訥的被他牽著,走出幾步,她還是再一次甩開他的手。
“凌夫人讓我陪凌皇子來後院透透氣。”騰芽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拿凌燁辰當幌子。“我怎麼能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再說,明日就要大婚了,額駙一定有很多事情要料理,也無畏在這裡耽擱。後院的花開的很美,可除了菊花就是梅花,這兩種花似乎都不適合在這麼好的日子增添喜慶。所以額駙還是陪我二姐去宮中的御花園轉一轉,說不定能看到合心意的。”
“你真的不想知道爲什麼嗎?”馮子玨的聲音艱澀又低沉。
“什麼爲什麼?”騰芽滿臉迷惑。
“我是被迫的……”馮子玨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
如果他不這麼說,騰芽可能還不會那麼反感。可這幾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她都想過去抽他兩巴掌。“額駙的話,本公主可聽不明白。佳偶天成不是一樁幸事麼,怎麼會有被迫一說。難不成有人綁著你和她……”
臉頰一熱,後面的話騰芽不知道怎麼說。
凌燁辰卻嗤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馮子玨頓時有種被羞辱的感覺,望著他的雙眼冒著火。
“我笑什麼不行?”凌燁辰反問。
“是啊,他喜歡笑就笑唄,還用向你交代在笑什麼嗎?”騰芽走到凌燁辰身邊,把抱著的花一股腦放在他腿上。“天冷,風涼,花也有看膩的時候。皇子,咱們回去吧。”
“他算哪門子的皇子?”馮子玨有些吃味,語氣很不好。“鄰國的國君已經立儲,哪裡輪得到他去做什麼皇子。只怕他前腳才走出盛世宮門,後腳就有人跟過來殺了他。”
這種被人看不起的感覺,凌燁辰不是頭一次嘗試。可當著騰芽的面,讓他尷尬,那他可不願意。“馮額駙說的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
“你知道就好。”馮子玨的言外之意,是警告他別想和他爭。
“可鳳凰就是鳳凰,山雞就是山雞。尊卑有別,和落不落架沒什麼關係。”凌燁辰眼眸微緊,臉色漸漸沉冷。“識貨的人一看便知龍玉鳳。總好過某些人只會攀高枝。”
馮子玨被他這股莫名其妙的得意勁慪的怒火中燒。“你胡說什麼!誰攀高枝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修理你!”
他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一把拎起凌燁辰的衣領。
騰芽頓時覺得腦袋疼,憑她的判斷,她覺得凌燁辰一定會照著馮子玨的頭就是一拳。
然而,凌燁辰紋絲不動,表情從容。就好像被拎起來的不是他一樣。
“放開他。”騰芽覺得自己有必要站出來“保護”這個可憐還殘廢的皇子。
“芽兒!”馮子玨不禁生氣:“是他先開口羞辱我的。你怎麼還幫著他?”
“我哪裡幫著他了!”騰芽走過來一巴掌打在馮子玨的手背上。“我是在幫著你。我在阻止你繼續丟臉。”
“你說什麼呢!”馮子玨被她氣的臉色發青,吃痛的鬆開了手。“怪不得你這麼不想看見我,怪不得我一來你就讓我走,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原來你是看上他了!”
這是從哪得出來的結論呢?騰芽癟嘴道:“我看上誰不用你來告訴我。”
“他有什麼好?他只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罷了。”馮子玨氣得不行:“芽兒,你怎麼變得這麼可怕?”
“我變得可怕?”騰芽冷笑連連:“額駙,你好好的娶你的二公主不就好了麼。就算你從前是我的子玨哥哥那也是從前的事了。我都沒有問你什麼,你何必來問我。再說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用權勢去衡量的。一個人好還是不好,只看他的心如何待你。”
騰芽走到凌燁辰身後,扶著把手,將凌燁辰的車椅推走。“起風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嗯。”凌燁辰配合的點了下頭。“我正好有點冷。”
馮子玨就這麼被兩人無視,孤零零的留在風裡。
他從來沒想過騰芽會這樣對她。哪怕她發脾氣,她罵他,她會哭,他都有把握能哄她高興。可眼下這算是怎麼回事?她有了新歡,於是就乾脆了當的拋棄了他?
“騰芽,你真的這麼狠心?”馮子玨不甘心的問。
騰芽心裡只有冷笑,到底是誰狠心。
母妃被害的時候,她被無情的丟在望宮的時候,父皇要將她活埋的時候,她多希望有個人能想方設法的救她出困境,可事實呢,她才落魄,他馬上就去向她的姐姐提親。這也罷了,現在還能這樣趾高氣昂的以受害者的姿態向她興師問罪,他的臉皮得有多厚?
“騰芽!”馮子玨看她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整個人氣得發抖。“你要是就這麼走了,你可別後悔!”
“我是後悔。”騰芽沒轉過臉,只給他看後腦勺。“我後悔以前怎麼就沒擦亮眼睛,沒發現你這麼無恥。”
“你,你就這麼對我!”馮子玨氣得說不出話來。
凌燁辰擡起頭,看著騰芽的臉。他很想從她眼底找到些什麼。
“賤貨!”車椅剛要拐進廡廊,就聽見女聲響徹耳畔。
騰芽還沒反應過來,一隻巴掌就朝她的臉劈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凌燁辰用最快的速度握住了騰珠的手腕。那力氣很猛,騰珠頓時尖叫一聲,倒在地上打滾。
“二姐,你沒事吧?”騰芽聽見她的手腕咯嘣一聲,心想怕是斷了。
凌燁辰卻一臉得意,絲毫沒覺得慚愧。“二姐?莫不是二公主?你這一巴掌也太突然了,我還以爲是刺客呢!”
聽見這聲音,馮子玨也匆忙的趕過來。“豈有此理,你竟敢傷害騰珠!凌燁辰,你以爲這是什麼地方,豈能容你撒野!”
“撒野的好像是這位吧!”凌燁辰氣定神閒的看著他倆,忽然覺得還真是佳偶天成。“我要是你,就趕緊找個御醫來給她接上脫臼的手腕,哪裡還有力氣在這兒說些廢話。難道她滾著滾著,手腕就能接好了?”
“說不定能!”騰芽認真的點了點頭:“我二姐總是那麼的出其不意。”
“我現在沒功夫收拾你。等著瞧。”馮子玨趕緊把騰珠抱起來,飛快的往外跑。這動靜驚動了人,不少出來看熱鬧的。
“你還挺會闖禍的。”騰芽無奈的瞪他一眼。“這下可好,我二姐也被我得罪了!”
“得罪?”凌燁辰冷冷道:“從她喜歡上馮子玨開始,你就是那個如鯁在喉的刺。你就是天天給她糖吃,她也會躲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喝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