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默前后兩輩子加起來,對什么東西最熟悉?!
用這個問題問張默,他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你:圣神臺。
十五年的朝夕相處,無時無刻的“生死與共”,張默曾經一度認為,自己重生后的這一輩子都要和圣神臺相依為命了,只不過后來在他莫名的堅持下,終于還是擺脫了圣神臺的鎮壓,重新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中。
圣神臺帶給他很多好東西,比如說那精妙絕倫的破禁手法,比如說無法無念的修煉境界,比如說異乎尋常的精神力量,比如說一直讓他心有余悸的鎮壓手段,這些都是生神態的饋贈,可以說是讓他受用一生的財富。
只不過,在醒過來之后,張默迫切的要和圣神臺中的生活一刀兩斷,所以大部分好東西都被他主動放棄了,根本就沒有拿出來運用過,唯一無法舍棄的,也就是異乎尋常的精神力量了。
可后來在他修為將要突破的時候,圣神臺憑空出現將他以往的成果全部化為烏有的時候,張默終于有所醒悟了,他那時候才清楚地知道,自己這輩子,是真的別想和圣神臺拎清了,要么是自己被他消滅,要么是自己將他降服,除此之外沒有第三條路好走。
就是再有了這種念頭之后,對于曾經的那些所得、感悟,張默才終于開始正視,不在單純的為了逃避而逃避,把腦袋埋起來去當一個鴕鳥。
既然有了這樣的態度,在十五年中,無時無刻不在打交道的鎮壓手段,自然就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兒,尤其是在圣神臺再次發威,將他的修為化為烏有之后,張默總是覺得這其中的運轉方式,和生神態的鎮壓手段頗有相似之處,又怎能不細心加以研究!
有了鎮獄理念的支撐,憑借著張默的超強領悟力,再加上有十五年朝夕相處的熟悉度、不停破解的了解,張默這一沉浸其中,對鎮壓之道的理解,立刻就是個突飛猛進、勢不可擋的局面!
這次張默面臨危局,心中所想到的破解之道,除了智慧海洋之外,首選就是從圣神臺中領悟到的鎮壓之道了,那些紛繁復雜、變化多端、功能多樣的鎮壓手段,才是張默壓箱底的絕活。
當然了,十五年之內,始終在鎮壓與反鎮壓之間掙扎,身懷上一世總結的破解之道的張默,從心里面并沒有認為這些鎮壓之道有多么了不起,對于到底能不能將這些生靈鎮壓,心中也是殊無把握,所以一上手就是最強大的手段,已經用到了他能用到的極限。
效果卻是出乎預料的好,當生神態的虛影被勾勒出來之后,張默感覺到天地間似乎有某種力量灌注其中,讓本來稍顯虛幻的圣神臺,突然間就變得凝實起來,仿佛有了屬于自己的實體一樣,將他運轉的鎮壓手段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成為一個整體。
當他看到就連元嬰境界的修士,都被勾勒出來的圣神臺輕易鎮壓的時候,張默終于知道,自己之前的擔憂,其實都是多余的:如此強力的手段,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張默才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所掌握的鎮壓之道,竟然是超乎自己想象的強大,尤其是在感受到天地間那冥冥之中的偉力,張默就顯得有些迷茫了:這到底溝通了一個什么樣的東西?!
這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道:“小友年紀輕輕,便已經對規則之力如此熟稔,并且運用之間顯得游刃有余,不知道分屬哪家門下?!”
轉頭看去,張默就看到一個老者緩步而來,這老者乍看起來與普通的老人并無不同,但是仔細看去才會發現,這老者每一步踏出,足下都如同有一個空間不停生滅,雙腳抬起就創造一個世界,隨著這只腳慢慢上升,這只腳下的世界發展的越發繁榮,等到這只腳升到最高點的時候,這世界已經是繁華至極,似乎活在其中的生靈,已經知道自己將要滅亡的命運,在其中不停的向外沖撞,卻是徒勞無功,一次次的沖擊換來的只是一次次的絕望,最終在此人落腳的過程中,一點點消亡,直至被一腳踏滅,徹底消失不見。
世界生滅運轉,只在一腳之間,這種神通異象,這種修為氣度,讓張默看的瞠目結舌,知道自己是遇到了真正的高人,立刻在原地行禮道:“晚輩張默見過前輩,回前輩的話,晚輩并沒有師門傳承,修煉至今全憑自己摸索所致。”
這老者聽到張默的回答,心中更是吃驚不已,一個沒有任何師門傳承的人,僅僅依靠自己領悟,就能將武道真意練舞蹈真意化形的境界,就能領悟到元嬰真君也不一定能領悟的規則之力,這到底是怎樣的領悟力擦能辦到的?這是讓他不敢想象!
張默一邊回話,一邊還不忘記那些對自己喊打喊殺的生靈,圣神臺自身仿佛帶有某種魔力一樣,無視這些人的一切防御——不論是術法、神通、功法、法器、秘寶都被無視——直接攻擊到對方識海之中,將其識海完全封鎖,連同識海背后沉睡不醒的靈魂,也一同禁錮。
那老者正是之前看守傳送陣的人,此時已經與剛才憊懶的形象截然不同,只聽他說:“老夫關俊鑫,本是天運帝國暗中在靈焚洲的負責人,這次事情發展我全看在眼中,本想著在你無法支撐的時候出手相助,卻沒有想到你憑借自己的手段,已經完全掌控了局面。”
這話說得可就虛假到家了,要真是有這個幫助的心思,就應該在究極剛剛宣布考驗的時候出手,就像是保護百里錦峰的那人一樣毫無顧忌,又怎么會在這個時候才出面!
更何況,剛剛他收取鄭姿屏等人傳送費用的時候,可是也收的理直氣壯,非但沒有按照與他人一樣的標準收取,反而還直接漫天要價,這一切都能看出來,關俊鑫之前可真是沒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當然了,他到底是不是這么想的,張默也不可能確定,畢竟事情的發展,還沒有到那一步,說什么也都是一種猜測,就像他本人說什么都好像是真的一樣。
張默用心操控圣神臺,轉眼間便將那些意圖對自己不軌的人全部降服,隨后對身后的眾妖說道:“將這些人全部關押起來,不允許私自行刑,刑法總綱既然已經試行,他們意圖剝奪他人生命的犯罪行為,就已經屬于刑法所約束的范圍,哪怕刑法的具體條文還沒有通過,我們也沒有私自使用刑罰的權力,等到這次事了之后,我們會敦促立法委員會盡快將刑法條文公布,到時候再來確定他們應該接收的刑罰。”
已經占據上風,并且對實際局面完全控制的張默,突然間弄出這樣的一段,實在是讓所有的生靈都感到非常費解,在他們看來,你既然想要殺了我,那么在我有能力的時候,自然也是要將你反殺的,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么到了張默這里,還要費盡力氣等著什么刑法通過來處罰呢?!
關俊鑫也自然想不通,憑借他元嬰真君的修為,兼且領悟了規則運轉,這些人自然是土雞瓦狗一樣的存在,在他的修煉生涯中,這種事情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干凈利落的將他們斬了就是,何必要費這一番二遍事,還要等著什么刑法出.臺再做處罰!
作為一個前輩,他自然開口說道:“這些人意圖不軌,想要對小友不利,既然已經將他們制住,自然是要鏟除后患才好,小友切不可心存仁念,須知這些人都是無法教誨的,哪怕是你網開一面放他們一馬,日后有機會,他們同樣會再次為惡!”
張默當然知道,要想推行法治,在極武界得有多困難,這段時間為了制定刑法,和鄭姿屏、山田等人的爭吵已經讓他充分意識到,在這種天地偉力歸于自身的世界,自有他的行事處罰規則,自己所熟知的那一套法律運轉理論,在這里大部分都是行不通的,如果不知變通、生搬硬套,不但會水土不服,還會讓自己寸步難行。
但是,有所不同也不是肆意妄為的借口,張默笑著回答關俊鑫說道:“關老前輩。”
關俊鑫突然打斷他的話說:“不用叫我關老前輩,你我同為領悟規則運轉之人,我喚你小友,便是想要與你同輩論交,你若不嫌棄我年紀太長、資質魯鈍的話,就叫我一聲大哥吧,你看如何?!”
聽到關俊鑫這么說,張默沒有絲毫遲疑的干脆叫道:“大哥!”
一個元嬰真君,竟然用這種有些討好的語氣與你論交,你若是還不知趣的話,那就離死不遠了,張默雖然對于關俊鑫為何如此低姿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心中大概也有個猜測,應該是和他說的什么“領悟規則運轉”有關系,雖然他真的不知道這規則運轉是個什么東東,可是這時候顯然是不能否認的,想將這層關系確定下來再說!
干脆的叫完大哥后,張默繼續說道:“大哥,你一直在靈焚城之中坐鎮,應該知道我前段時間弄出來的施政綱領吧?!在施政綱領中,我明確提出了法律的概念、作用和地位,那是我們政府運行的基礎,我現在自然能夠將這些人處置,可是這樣處置完全是私人行為,是公然違背了法治精神的。”
“你的顧慮太多了,只要實力足夠,言出法隨,又何須在乎他人的想法!”關俊鑫皺了皺眉頭說:“兄弟你已經是掌握了運轉規則的人,怎么竟然如此迂腐,規則之下我等還何須受到其他束縛?要真是按照你這樣行事,豈不是要將自己的手腳給捆住嗎?!”
張默沉默,法制的內容是非常復雜的,就算是在地球那種普通人的世界中,也是歷經波折才最終得以確立,前前后后有千多年的反復、較量、磨合,指望讓一個毫無法治基礎的世界,一下子接受法律至上的信念,那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想了想,張默緩緩說道:“大哥,我這樣做,并不是和自己過不去,想要用多余的法律捆縛著自己的手腳,而是在維護我自己確定的統治秩序,你也知道,我是靈焚洲的洲長,我現在的身份決定我做每一件事情的時候,都要從不同的角度去思考才行,如果我主動去違反我定下的規矩,又怎么能讓別人來遵守我訂立的規矩呢?而且就算是我能夠用強力推行施政綱領這一套,可是又怎能保證這些制度真的落地生根,而不是被大家陽奉陰違?就像是我們政務系統在征北郡的統治,其實不過是一個名義而已,就算是郡城都不完全在我們的掌控下,那種控制,又有多大的意義?!”
緩了一口氣,張默繼續說道:“如果我們的刑法已經頒布,并且明確規定,有人對你擁有殺念且已經付諸行動,你有權利將此人就地斬殺以維護自己的權益不受侵犯,我就可以依據法律的規定,將他們全部擊斃,因為這是法律賦予我的權利,并非是我基于自身的力量而肆意妄為,可是在法律沒有類似規定的時候,我這樣做就是在非法剝奪他人的生命,因為我所在的靈焚洲,是在施政綱領的影響之中的,是要按照施政綱領的規則來行事的,不同于極武界的其他地方。”
聽到張默這種發自肺腑的話,關俊鑫真心沉默了,他沒有想到,即便是在這種時候,這個剛剛被他認可的小友,心中所想的,竟然還是自己洲長的職責,以及自己訂立的統治秩序,這可不是沒有反手之力的呻吟,而是在掌控局面之后的自制,這是他以前從未想過的事情。
在這一刻,他突然間有了一個強烈的感覺,那就是如果在天運帝國之中,還有人能夠改變征北郡的現狀,那個人就一定是張默。
這感覺來的毫無道理,卻讓關俊鑫深信不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與張默進行爭辯,而是說道:“既然兄弟你已經決定了,那就只好這樣施行了,只是不知道,這些人你打算怎么處理?!”
看著已經失去意識、毫無反抗之力的一眾生靈,張默也有些苦惱,不禁說道:“如果不是在靈焚洲就好了,在法律所能統治的范圍之外,面對法律所不能約束的個人,自然沒有必要還要按照法律的規定行事,按照修煉界的普遍原則來行事,雖然失之于簡單、血腥,卻也不必如此的麻煩。”
關俊鑫發現在與這個小兄弟短短的幾句談話中,他一再刷新自己對他的印象,剛剛遠遠看到他的施為,只以為是一個才情高超、修為低微的修士,可是幾輪接觸下來發現,對方竟然是一個有原則、有堅持、有自制力的領袖型人物,等到聽完這段話,他就再次認識到,原來張默也不缺少靈活變通,對于事情的把握與分別,看的很清楚,也能根據不同的情況作出不同的判斷與行為。
有了對張默的系統認識后,關俊鑫心中不由得想到:“已經領悟規則運轉,有原則、有自制力、有靈活變通的思維,如此人物若還不能收拾征北郡的爛攤子,那整個天運帝國也就沒有人能夠辦得到了。”
心中存了這個心思,關俊鑫就主動開口說道:“兄弟既然是想要讓他們接受刑法的處罰,就不能讓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出問題,否則的話,就會牽扯出更多事情,正好老哥哥我沒有什么事情做,不如就讓我將他們看管起來吧,等到你的刑法面世之后,我們再來討論他們的問題,你還是盡快趕往厄土戰場空間坐標之地吧。”
關俊鑫沒有發現,自從接觸到張默之后,自己好像就對這個人很難生出惡感,尤其是在看到對方已經掌握規則運轉之力,下意識的就忽略了對方低微的修為,直接開始平輩論交,這種親和與友善的態度,在他們這樣的修士身上,是非常少見的。
這就是因為先天靈魂的關系了,張默的先天靈魂雖然不能運用,卻在時時刻刻的影響著他,不僅整個極武界與他的關系都非常親密,就連極武界中的生靈,對他也很難平白的升起加害之心:有足夠的利益誘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種影響,修為越高、與天地的聯系越緊密,就會越大,關俊鑫已經領悟到天地運轉的規則,自然會在無形中受到這種影響,對張默有這樣的親近感受,一點都不奇怪。
有了關俊鑫的幫助,張默就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剛剛他的卻是在擔心這些人的安危,如果他們出了什么事,恐怕又是更大的麻煩,當即毫不客氣的說道:“既然這樣,那就麻煩大哥了,我確實馬上要趕往征北郡,參加接下來的考驗,一切就依仗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