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見打得鼻青臉腫的秦大哥,我開始恨了,我開始恨那些有錢便可以仗勢欺人的人,但我從來沒有看到秦大哥眼裡有恨,永遠只有輕蔑。
他說,他們沒有資格,我那時便知道,秦大哥和義父是同一類人。
而我,卻不是,我會恨,恨得瘋狂,恨得咬牙切齒,恨得刻骨銘心。
在我七歲那年,我們終於到了京城。
我永遠記得,在那個陰暗潮溼的小屋子裡,秦大哥緊緊的抱著我,說:“明月,我們到了京城機會要比任何地方多得多,我要養活你。”
那個冬天,過得很艱難,時不時會有流氓到家裡砸東西,時不時會有惡棍來強秦大哥辛辛苦苦掙來的錢,時不時有人來侮辱我。
我用了蠱毒,終於還是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之身。
我們就這樣惶惶不可終日的過了三年。
有一天,事情竟然發生了轉機,秦大哥興沖沖地跑回來,對我說:“璃公子救了我,他看懂了我眼中的不屑,並要收留我們。”
可以說十歲那年是公子收留了我們,我應是感激他的,但卻感激不起來了。
我要求公子讓我去妓院做情報網的聯絡人,因爲在那裡,我可以接觸更多的人當時公子看我的眼神裡有些古怪,我想他應該是看出我的想法,但卻設麼也沒說。
公子找人教我琴棋書畫。公子是少見的聰明人,我被收留時公子才七歲,便已有了一個基本成型的信息網,連秦大哥都甘願臣服於他的手下,也足以見得他的厲害了,
可是,也許時我的自私,秦大哥是不能臣服於任何人的,他曾經是那麼的驕傲。
我努力的學,爲了更快的去做聯絡人,我只花了三年便將琴棋書畫學的樣樣精通,我從公子眼裡看到了驚豔,也許就是從那時起,公子就喜歡我了吧。
公子爲我在怡紅院裡建了明月閣,他要求我賣藝不賣身。那時公子也找人教秦大哥更高深的武功,爲了培養秦大哥的經驗閱歷,也開始分幾筆殺手的任務給他。
我則潛伏在明月閣裡,不放過任何機會,我只要,秦大哥能自由,不再聽命於人。
就這樣,我們便在公子手下幹了五年,這五年裡我對公子也是盡職盡責,而公子有空必來我這兒坐坐,我漸漸發現公子似乎並不喜歡我,他似乎是提防著我。
的確,我是該被提防著。
那一日,我終於還是等到了。公子接到一單十萬兩白銀的大交易,我便知道,機會來了。
是伊家的伊悔,伊家快要滿門抄斬了,伊悔找了公子要求能庇護他的一兒一女,公子便把這事交給了秦大哥。
我找到了秦大哥,提出要與他雙宿雙飛,他起初沒有答應。“五年了,我們報恩也報夠了,公子他只想從我們身上榨油!”
秦大哥聽到這句話臉色一冷,說:“難道公子竟是這樣的人?”我點了點頭,“自從義父死後,那些手上有些臭錢的人怎麼對我們的?難道你忘了?”秦大哥的臉色有些蒼白,終於還是答應了。
“你將人送到城外後便逃到苗疆去,我隨後便來。”秦大哥點了點頭。
淑蘭覺得自己真是夠倒黴的,怎麼就攤上這麼個玩意兒?
算了,淑蘭垂頭喪氣的將殤扛回了營帳,在進營帳之前,她將殤安置在一個隱蔽的草叢裡,“噓,你呆在這裡,別出聲,我去看看情況。”淑蘭壓低了聲音對殤說。
殤看著淑蘭,眼裡有什麼飛速的一閃而過,然後恢復平靜,他點點頭,算是做出了迴應,於是,扶著淑蘭的左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了。
淑蘭看著他安靜的躺下,終於也是放了心,又害怕被發現,特地找了些乾草堆在這裡,這才轉身離去。
躺在乾草堆裡的殤,眼睛裡嗜血之光一閃一閃,看著手上淡淡的血跡,默默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剛走出沒幾步,淑蘭忽然覺得左手一陣疼痛,不知道怎麼回事,淑蘭低頭一看,發現左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裂開了一個大口子,有血在不停的滲出。
淑蘭心想,應該是剛剛搬乾草時不小心被割傷的吧,也沒再做多想,一邊走,一邊在身上撕了快布料把它包紮起來。
當她走進營帳裡是,營帳裡靜悄悄的,誰也不在,這讓淑蘭感到十分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淑蘭總覺得這個營帳和她離開之前的不太一樣了,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既然誰也不在,那就可以把殤扛進來了,然後再想辦法把他藏起來吧……想畢,淑蘭轉身,就要去找殤,忽然一陣淡淡的櫻花香氣在空氣中飄散開來,淑蘭的身形一僵。
“小伊,你要去哪裡?”一個溫溫的聲音不急不緩的響起,在小小的營帳中慢慢漾開,牽起陣陣漣漪,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但,很多東西已經不再一如既往了,淑蘭心中忽然有些憤慨,他爲什麼,爲什麼還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爲什麼還能這麼安然的問她要去哪裡?在這一個她未歸的夜晚裡,他可曾會在纏綿之餘想起過她?
呵呵,他不會的!淑蘭在心中吶喊,他不會的!胸口就像撕裂一般,冷風呼呼的直灌而入,輕易的充斥著她的心田。
她雖然不是頂頂聰明的,但是誰也休想將她當做傻子,耍的團團轉!
淑蘭依然背對著他,她垂下眼簾,“我去哪裡,與你有關麼?”聲音裡透著從來沒有的冰冷。
不知爲何,卻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洛伊秸也沒有細問,只當她是心中不痛快,就說:“如果心裡不痛快,就說出來,不要強自憋著。”
淑蘭只是冷哼了一聲,沒再回答,但如果她知道,錯過了這次,她將永遠失去開口的機會的話,她絕對會全盤托出的,但她永遠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那個地步。
淑蘭掀起營帳的布簾,就要出去,忽然兩眼一黑,暈倒在地……
在乾草堆裡,殤出神的望著手中的血跡,嘴角的笑容越發陰冷,果真,有些東西是會矇蔽了雙眼的,她會真心想救他?呵呵,他居然會這樣想,他一定是瘋了!
殤的眼神變得深邃而又陰冷,彷彿要把全世界就吸入,吞噬掉,然後完完全全的抹殺掉,良久,他的臉上忽然閃現出一個妖冶的笑容,彷彿絕色的妖精,飽含著怨毒的笑。
他闔上雙眼,口中默唸著什麼,一邊暗暗催動靈力,在這時,他手中的血跡忽然放出五彩的光芒。
淑蘭是昏倒在地上的,然後陷入昏迷中後,身體還在無意識的抽搐著,眉頭皺的緊緊的就像是打了一個解不開的結,還在慢慢的收緊著。
洛伊秸吃了一驚,飛身而過,一把接住了淑蘭。
他的手熟練的搭在了淑蘭的手腕上,然後更是吃驚,是咒!小伊她中了咒!
這下麻煩了,洛伊秸眉頭緊皺,要知道,咒,是巫界最強的毒,除了巫界的巫祖和第一代風長老外,就算是後來修爲再高的修煉者,也依然沒有那個本事,其本身的難度,洛伊秸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施咒,必須是要有一個複雜的流程的,先是得在一個特定的地點,需得到對方的血,或頭髮,或別的身體上的東西,在一個特定的時辰,才能催動靈力施咒。通常,把施咒的修煉者稱爲母體,而被施咒的修煉者稱爲子體。
在被施咒後,母體如果受到了損傷,子體也會同樣受到損傷,但如果單單是子體受到了損傷,那就根本是不會影響到母體,這就是咒的可怕之處。
解鈴還須繫鈴人,無論如何,必須儘快找出施咒的修煉者,否則,小伊就永遠無法脫離危險。
洛伊秸眼裡驀然閃過一抹危險的亮光,想傷害他的小伊?就讓他來會會他吧,看他是不是真的足夠有本事。
洛伊秸並沒有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而是冷靜的檢查了一遍淑蘭的身體,發現了兩處傷口,一處在小腿上,一處卻在左手手心。
兩處傷口都被小心翼翼的包紮過了,洛伊秸儘量小心的剝開層層包紮,沒有觸及傷口。
他先是仔細的查看了一下腿上的傷口,雖然傷得很嚴重,但至少很明顯能看出來,這只是低階的草妖造成的,然後洛伊秸在淑蘭的身上找到了一段根鬚,想必是淑蘭已經解決掉了那個草妖了。
而手心裡的傷口,洛伊秸冷眼觀察了一會兒,是被一種叫戣的利器劃傷的,這種叫戣的利器兩端特別的輕薄,劃下傷口後短時間內是不會讓修煉者察覺到疼痛的,但過一會兒察覺到疼痛時,血早就流了很多了。
而且,那種利器就是專門爲了收取修煉者的血而製造的。
洛伊秸想了想,如果可以不動聲色的接近到淑蘭,那一定是她認識的,那麼到底是誰呢?
洛伊秸閉上眼睛,忽然想起一個身著黑色衣服的修煉者,他的肩膀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洛伊秸面色一冷,莫非是他?
“原本想要留你幾天茍延殘喘的,沒想到你這麼迫不及待的求死,那我就沒什麼好推辭的了”洛伊秸淡然的說道。
洛伊秸小心翼翼的將淑蘭抱起,帶回了自己的營帳,輕柔的放在自己柔軟的牀上,細心的替她掖了掖被子,坐在牀邊看了她一會兒,修長的手指忍不住撫上那熟悉的小臉,直到感受到了那柔嫩的觸感,才能證明著真實與存在。
洛伊秸輕輕的說,生怕驚醒了她,“等我,回來。”那眼神,彷彿在凝視著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殤已經在草堆裡疼得昏過去了,在他昏迷之前,腦子裡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洛伊淑蘭,你果然是在欺騙本宮,你竟膽敢欺騙本宮……
洛伊秸走出營帳,雙手結了一個印,口中喃喃的念道,“吾之神靈,召喚汝之……將……”墨色的頭髮在空中迎風飄舞著,偶爾露出一段脖頸出那白瓷般的肌膚。
天空中霎時烏雲密佈,只有一個地方微微散發著亮光,洛伊秸猛地一睜眼,兩隻狐貍眼迸出兩道急電直射而去,身形在心念一動間就已飛身而出。
夜殤!你死定了!
當洛伊秸一路追蹤而來,到了草叢中時,他看見那個昨日裡還對自己狂妄無禮的傢伙正毫無生氣的倒在草叢裡,嘴角劃過一抹嘲弄的笑,看來冥界的殤使也不過爾爾嘛。
淑蘭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她轉了轉眼珠子,明確了自己還是活著的事實後,纔開始打量起周圍的景物。
這裡是哪裡呢?華美柔軟的大牀上鋪著舒適的綢緞,紫色的流蘇在牀沿的頂上一條條垂下,若有若無的撩撥著淑蘭的小臉,淑蘭只覺得癢得很,不自覺的撓了撓。
地上鋪著動物皮毛製成的毯子,看起來既暖和又舒服,這個營帳就算不是金碧輝煌,也絕對是萬分舒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