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陌疑惑此人是誰的時候,蘇吟忽然在蘇陌的耳邊低聲說道:“他是張老爺,你夫君的父親。”
話落,蘇吟就回頭目光一直隨著張老爺看去,張老爺怎會突然前來監牢?據她所知張老爺一直在外執行公務,已經在外兩年多未歸了,此次突然回來,結果就來了監牢,是探望誰?腦海中閃過三個字,莫非是蘇志東?
張老爺與蘇志東認識嗎?
她再收回目光的時候,發現蘇陌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也沒有打量剛纔身邊經過的張老爺。難道蘇陌一點兒都不好奇?
“莫非張老爺是來見大伯父的?”蘇吟低聲呢喃道,聲音很小隻能是身邊的蘇陌聽見,其他人是絕對不會聽見的。
蘇陌側眸,掃了一眼蘇吟,淡淡的說道:“或許是。”
“他是夫君的父親,你回府後會再次見到他。可想好如何迴應他了嗎?他必定會有疑心,你怎會出現在這裡。”蘇吟想了想,還是決定囑咐一下蘇陌,畢竟張老爺與那張夫人不是一樣的人,張老爺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且從來不管內宅之事,無論張夫人怎麼管理,他都不會插手的。當年,她對盛京一些家族的情況都有所瞭解,但是對張家的情況卻很好奇。畢竟,張老爺算是很縱容張夫人的,這種縱容在盛京中幾乎沒有。
現在看來,蘇志東一事絕對不會如此簡單。
蘇陌深深的看了一眼蘇吟,笑了笑回道:“不知他會有何疑心?”
“你爲何會出現在這裡?”蘇吟揚眉。
“不過是來看看陷害蘇家的罪魁禍首而已,爲何會令他有疑心?”蘇陌輕笑反問。
蘇吟一時語塞,盯著蘇陌,臉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她不相信蘇陌沒有與她剛纔一樣的疑惑,若是有一樣的疑惑,那麼蘇陌現在的表現有點兒太過冷靜了!
走出監牢後,蘇陌忽然停下來,她回頭看向蘇吟。
“這幾年來墨王莫非沒有告知過你,無論任何時候碰見了什麼人什麼事兒,儘管無比的匪夷所思,都該冷靜自若嗎?”
聞言,蘇吟吃了一驚,她連著退後了兩步,“你!”怎麼會!她從未泄露過半點兒,爲何蘇陌會知曉這幾年收留她的人是祁墨?
在蘇吟驚訝中,蘇陌又淺笑道:“大姐,有些時候你該冷靜,要明白,先有蘇家纔有你,沒了蘇家,你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也不可能活到現在。”祁墨當年收留了蘇吟,不是因爲蘇吟有著令天下男子都爲之側目癡戀的絕美容顏,而是因爲她是蘇家的嫡長女。
蘇家,是祁墨那盤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蘇陌目光深邃的望著前方,許多人在經過監牢的時候,都會繞遠離開,無論是誰,都不想靠近監牢,在監牢中度過餘生。
當年蘇家遇難,不會是一人所爲,而是多人同時謀算,蘇家無力招架,纔會慘敗,更令蘇志東這等小人在幾年後重新回到盛京耀武揚威。
“你還知道什麼?”蘇吟並未反駁,慌張一瞬便冷靜了下來。
蘇陌未語,深深的看了蘇吟半刻後,轉身再次前行。
蘇吟跟在蘇陌的身後,也不著急去問蘇陌了,因爲腦海中那幾個蘇家令她沉思,忽然覺得臉頰被打了,而且被打的很疼,疼的她鼻子有些發酸。她的心思,其實蘇陌都看出來了,她是自私!自私的不容許蘇家的女子有比她更加聰慧的,從而奪去所有的光芒,令她成爲陪襯。從小到大她都是最耀眼的,也是最受父母看重的,所以無法接受蘇陌比她更加聰慧,更加奪人眼目。
所以,她恨不得蘇陌儘早離開,離開盛京!
她雖對自己的想法有羞愧,甚至是覺得她的想法對蘇陌不公平。可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公平的事情!她不後悔。她們姐妹之間已經心有芥蒂,日後絕對不可能親密無間的。
從監牢門前分爲兩路,蘇陌回張家,蘇吟回蘇家。
在蘇陌和蘇吟離去後半個時辰,監牢內的蘇文勳漸漸的回過神來,望著陰冷潮溼的牢房,臉色煞白的蘇文勳忽然怒瞪蘇志東,“都是你!若非是你,今時今日我也不會淪落到如此地步!現在想來,老老實實的在蘇家低人一等又有何妨?這是我們的命!可你偏偏不信命,想要的更多!告訴我和玥兒,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纔是讓我們高人一等的方法!”
蘇志東同樣是面色慘白,甚至無力的靠在角落裡,若是往日,現在蘇志東如此不敬,畢竟得到他一個巴掌,可現在的他已然無力!
“我們不可能出去了!再也不可能出去了!無論是誰都不會管我們的死活了!外面關於我們的傳言一定是不堪入耳的,皇上怎麼可能爲了一個臣子而去得罪天下百姓?那些證據已經擺在眼前,不是想要推翻就能推翻的。爹!你怎麼能如此糊塗?不,我們怎麼能如此糊塗?踩著親人的血往上爬,最後還能有什麼好結果!”蘇文勳後悔了,回想起往日的種種,他忽然一陣羞愧,在今日之前他還在認爲,只要能夠得到權力,踩著親人的血有能如何?他從未想過這世上還有報應這回事!總認爲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錯了!
都錯了!
在玥兒害人之後終究害了自己的性命時,他不以爲然。在娘慘死街頭時,他仍舊不以爲然。可現在涉及到自己的性命時,他才忽然明白,多行不義不自斃!
“不,我沒有錯,我一點兒錯都沒有!”蘇志東神色驚慌,朝著蘇文勳怒吼。
蘇文勳也紅了眼,他爬過去,抓住蘇志東的脖子,“若非你從小教導我們,爲了得到想要的就該不折手段的話,今時今日玥兒怎會死?我怎會淪落監牢?”
蘇志東被蘇文勳的雙手掐的面色漲紅,呼吸困難,他拼命掙扎著,感覺死亡距離他如此之近!如此的令他恐懼!殺人害人的時候是痛快的,可面對死亡的時候,那種恐懼的感覺是難以想象的!
今夜……
他們都得死。
他們是見不到明日太陽的。
即使有那份貪心,也只能是貪心!
就在蘇志東快要沒氣兒的時候,蘇文勳忽然放開了蘇志東,然後蘇文勳將臉貼在冰冷的地上,痛哭流涕,“錯了!都錯了!我不想死!我還沒有活夠!我一點兒都不想死!我不能死啊!”
蘇志東絕望的緊閉雙眼,再也無見到蘇陌時的那份自信和僞裝的從容。
……
盛京不遠處,一處隱秘山莊內。
“蘇志東活不過今晚。”
祁墨立於羣峰面前,不遠處波瀾壯闊的風景收入眼中。
劉景勝冷笑,“做了那麼多的壞事,理應受到報應。主子當真是神算,算準了蘇陌小姐他們會選擇在昨晚動手。不過探子來報,皇上在今日見了蘇陌小姐,而且蘇陌小姐在即將出宮離開的時候,結果又被皇上叫回,在趙五公子和其夫人離開後,蘇陌小姐纔出宮。想來,皇上應該是爲難了蘇陌小姐。”
“皇上是想要將她當做棋子。”祁墨沉默了片刻後,沉聲回道。
“需要做些什麼嗎?”劉景勝立即追問道。
祁墨搖頭,漆黑的眼瞳中暗光流轉,“若是其他的女子,或許會因爲皇上的威嚇而恐懼甚至坐立不安,但對於她,她不會的。皇上什麼心思,她很清楚。”
“可是……蘇陌小姐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不會。”
“也不知鎮南王會選擇何時動手。”
祁墨收回注視遠方的目光,脣角噙著冷笑,“明日夜晚。”
“這麼快?!”劉景勝震驚,“難道鎮南王不需要籌備一下嗎?如此突然,定會失敗啊。”在他印象中,鎮南王一向是個強勢霸道的人,可能夠在沙場上幾乎是百戰百勝,就足以說明鎮南王的心思縝密,既然是心思縝密,在謀反一事上,就更應該是謹慎再謹慎的!
“他已籌備了多年……”祁墨聲音忽然低沉下來,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
張家。
蘇陌歸來時已經將近黃昏。
下人見到她回來後立即去準備晚膳,且稟告她張辛臣在房中一直等著她。
回到房間時,張辛臣正在牀上看書,很是閒適悠然。
聽聞她回來的腳步聲,張辛臣放下了書,擡頭看向了她,“回來了?”
蘇陌站在距離幾步之遠看著他,似乎他們之間在這幾步之遠內放下了帷幔,以至於張辛臣的身影模糊,臉容更模糊,只留下他脣角那淡然的微笑格外清晰。又彷彿是置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忽然間遮住了那笑容,餘下一雙含著笑卻神秘的眼眸。
一些心思,在電光火石間從心頭流過。蘇陌低下眼眸點了點頭,“恩,回來了。”
“蘇家是否一切安好?”張辛臣柔聲問道。
“安好。”蘇陌再次點頭,然後又擡眸看向他,道:“在監牢中,我碰見了張老爺。”看眼下的時辰,張老爺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張辛臣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他輕點了下頭,“早上我們剛剛離開時,爹便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