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二老爺與二太太帶著四少爺謝玉麟在天穎府陸家小住了七天,今日便是告別回禹州的日子。
謝二太太段氏到千疊院與謝氏辭行,將哭得淚人兒一般的小姑摟在懷里好一陣子勸慰,也終于松了手:“妹妹若是再哭,我和你哥哥干脆便不走了,腆著臉要你們陸家一個客院常年住著,也省得你如此離不開我們,孩子般哭鬧
!”
段氏實在惱恨小姑這般窩囊。早些年本琢磨著,小姑年紀(jì)輕時雖然懦弱,當(dāng)了兩個孩子的娘也便好了,誰知三娘大了又反過來護著她,使得三十歲的人了還不如個孩子!
在陸家這七天,陸家大房的各項事宜全靠外甥女三娘里外打理著,段氏是越來越喜歡這孩子了,可越是如此,越覺得這樣的女孩子不適合做次子媳婦;于是老太太在他們臨出門前交代的話,她到底也沒說出口。
“三娘越大越懂事,手段又多又硬氣;六郎雖小,不論是讀書還是做人比那十幾歲的孩子還強些,你肚子里又懷上了一個,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娘家人雖好,誰能陪你一輩子!”段氏既恨又疼的嗔道。
“你也莫擔(dān)心你哥哥和玉麟,若是海路通順,還不是越做越是得心應(yīng)手;若是不然,走過一趟后只叫管事們跟船,又有什么危險的?你別聽著應(yīng)下你的一成好似少些,多走上幾趟,也足夠你們娘兒幾個錦衣玉食幾輩子了!”
謝氏不好意思的抹掉臉上淚珠——裝懦弱,裝柔順,日子久了幾乎就變成了真的,也不怪娘家嫂子狠狠的罵她。其實她不過是想起書本上的記載,擔(dān)心那大海變幻莫測罷了……
“叫二嫂一說,真真兒是好像我嫌棄那一成份子太少似的。嚇得我哭都不敢哭了。”謝氏咬唇笑起來。
她才不在乎出海經(jīng)商能給她賺回多少銀錢!賺錢賺錢,還不是閨女兒子那兩個不懂事的不迭聲攛掇?她是擔(dān)心兄長與侄兒的安危好不好!
段氏聞言也不好意思的笑起來:“誰說你是嫌少了?我還不是怕你擔(dān)心你哥哥和侄子的安危,趕緊說些別的給你引開,你若是當(dāng)了真,才是最沒良心的那個,枉我白白疼了你一場!”
陸清寧與陸文淵代替謝氏將外祖家這一眾人送到陸宅大門口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扶著二舅母段氏上了馬車,再回頭時,陸清寧便看見二表哥謝玉麟做的那幾個手勢,分明是叫她放心。她的私房錢雖少,他也能盡心給她打理。幫她換回很大利益。
七百多兩銀子,確實是少了些……陸清寧回了謝玉麟一個我很放心的微笑,不免垂頭低嘆
。
七百多兩雖然不多,還不是她一個人兒的,還有陸文淵攢下的兩條小黃魚呢——那孩子心眼兒真不少。攢下碎銀還知曉換成金子,既好攜帶又好掩藏。到底是有人教他。還是他有不同尋常的經(jīng)歷?
“你的書童和小廝呢?方才便該喊著他們一起出來送人,車隊走了你便可以直接去族學(xué)了,你可別告訴我,不過是清早起來送送舅父舅母,便要再請一日假!”她挽著陸文淵的手,不迭聲發(fā)問。
陸家雖然是知名的江南富豪,到底還是商戶;商戶子弟考個秀才舉人也許容易。若想改頭換面走仕途,卻往往太過艱難。
而陸氏家族之所以在族學(xué)上耗費不少精力錢財,也并不是不懂這些,他們只是不想叫人太小瞧了商戶子弟,在他們心里。哪怕只是個秀才名分,便已經(jīng)是全族的幸事了;陸清寧和陸文淵的親二叔。當(dāng)年還考上了舉人,老太爺?shù)男δ樃菕炝俗阕愦蟀肽辍?
至于陸文淵,似乎是老太爺口中最最有前途的那個,據(jù)說比二老爺陸廷宇當(dāng)年還聰慧,否則也不會日日將他帶在身邊,下了族學(xué)還要親自教導(dǎo)到深夜——這是一商一學(xué)兩不耽誤啊。
正因為如此,陸文淵每每想要貪玩,都會得到各種督促,眼下陸清寧便是這樣,口口聲聲都是催他趕緊上學(xué)去,惹得他將小嘴兒抿得緊緊的,卻又不敢說一個不字。
“你既是不說話,便是答應(yīng)了立刻上學(xué)堂去,我這便隨你一起去淵園,喊上你的小廝和書童再將你送出大門口。” 陸清寧含笑說道,挽著他的手也越來越緊了。
陸文博收買五老太爺家的九少爺陸文強要對陸文淵下手一事,早幾天便已經(jīng)解決了。
那天晚上,老太爺被陸婷姝和陸清寧的話氣得大怒,卻不用像她們一樣束手無策,當(dāng)時便差人通知了五老太爺,將陸文強捆起來一頓好打;而那陸文強不過收了十兩銀子,便答應(yīng)替陸文博做狗腿子,自然也是個沒骨氣的,立刻便招認(rèn)了他是受人之托……
“三姑娘和六少爺這是打哪兒來?” 姐弟倆離著淵園還有一段路,正一邊走一邊說笑,便遇上了打老太爺院子里出來的孫姨奶奶,孫姨奶奶盈盈給姐弟倆施了禮,笑著問起來。
聽說是才將謝家二舅老爺一行人送走,孫姨奶奶的眼神立刻閃閃發(fā)亮
。老太爺這幾天可沒少念叨,說謝家是陸家的財神爺呢,那出海的名額一共兩個,謝家便占了其中之一,眼前這姐弟倆,往后更是不容小覷啊!
就為了謝家二舅老爺上門來,老太爺前兩日還專門囑咐她,要抽空見一見三姑娘,商量著將接回大姑娘之事再推遲推遲;好巧不巧,今兒便與三姑娘遇上了,還省得她費盡心機尋思如何上門去張這個口了。
陸清寧也看出了孫姨奶奶似乎有話說,方才答應(yīng)的將陸文淵送到大門口也就作罷,只叫身邊跟著的水草快步去淵園,將他的幾個小廝書童喊出來,再替她送人出去。
“婢妾找三姑娘……并沒有太重要的事兒,只是老太爺前日說了,大姑娘住的莊子上倒比城里涼爽些。不妨叫她在莊子上避避暑,等天氣涼爽了再回來也使得。”
孫姨奶奶自己說著說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前些天老太爺還催著問,接大姑娘回來的事兒可定下了沒,這會兒突然便換了口風(fēng),任誰聽不出這是給謝家拍馬屁示好?
“還是祖父想的周到,惹得我都怪羨慕大姐姐的,能在山清水秀的莊子上避暑……”陸清寧笑著回答道,也算是給了孫姨奶奶一個安慰。
這位姨奶奶就是個傳話兒的而已,何必叫人家為難;老太爺又是這個家的大家主,他怎么說都是對的。都是最最有道理的,這事兒怎么看都分明是為了太太謝氏好。她憑什么再質(zhì)疑老太爺搖擺不定?
何況她才不管老太爺?shù)降资窃趺聪氲模灰辉谔珣阎碓袝r不停的添亂,她就念阿彌陀佛了;如果非得說老太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這也是商人的本性無可厚非不是么。
如今已經(jīng)是六月初了,四姑娘陸清雅的禁足日期已滿。前兩日才將她放出來,她便鬧了一場。一會兒說清雅園的窗紗顏色太陳舊,一會兒又說撥給她的夏裝全是姑娘們挑剩的……
住著幾位姨娘的那個偏院,最近幾日亦是危機四伏,前些天之所以沒鬧出什么事來,也是陸清寧早早派高媽媽去下了令,太太的娘家人在時,哪個敢惹事決不輕饒。
現(xiàn)如今呢。太太的娘家人已經(jīng)告辭離開了,誰知道踏雪苑會不會立刻發(fā)難!如果現(xiàn)在再張羅接回大姑娘,陸清寧真的不敢肯定就不會出差錯,畢竟她已經(jīng)不是前世的那個特工了,在眼下這個陸家
。她要人脈沒有,要功夫要體力也都還沒練出來!
因此她跟孫姨奶奶說的這些話。還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激老太爺。只要不叫很多事兒趕在一起,她還是有把握一樣樣處置的——等會兒告別孫姨奶奶,她便要去趟清雅園,只因陸清雅口口聲聲要見她,還不知兩人碰面會是什么狀況。
“本來婢妾還擔(dān)心,三姑娘會不會埋怨婢妾出爾反爾,今兒催著接人,明兒又說不接……怪不得老太爺說三姑娘是個懂事的。”孫姨奶奶臉上的笑容更盛,又給陸清寧屈膝道了謝,便告辭離去。
陸清寧望著孫姨奶奶搖曳的背影微笑搖頭。老太爺?shù)娜魏蚊疃际菐е靡獾模裉爝@一次,不過是恰好對她們大房有利罷了,她才會說出如此懂事的話來叫孫姨奶奶聽;一旦有一天不是如此呢,她陸清寧還會不會如此做個應(yīng)聲蟲?
“哎呦我的姑娘啊,奶娘可找到你了!” 蘇媽媽呼哧帶喘的聲音從她身邊響起:“大門口說是姑娘早回來了,垂花門那邊又沒看見姑娘進去,真把奶娘急壞了!”
“怎么,有什么急事?” 陸清寧皺眉看向奶娘。若是有急事找她,完全可以叫穩(wěn)兒轉(zhuǎn)兒出來啊,怎么勞煩奶娘自己跑出來了!
“于姨娘跑到姑娘院子門口跪著哭呢,守門的童婆子再三跟她說、姑娘出去替太太送人,現(xiàn)在還沒回去,她偏偏不信,奶娘又出去跟她講,叫她先回去,萬事等姑娘回來再說也不遲,她也偏生不聽。”蘇媽媽急的不行。
“她一個姨娘,跪在姑娘門口哭算是怎么回事,她不要臉,姑娘還得要面子呢!”
陸清寧嘆氣:“就這么點事兒,叫那兩個小丫頭出來找我也可以,奶娘何苦受這個累。”
“姑娘莫提了,”蘇媽媽一臉怒氣:“奶娘叫那兩個丫頭將于姨娘扶起來說話,于姨娘一把將她們倆都推到了,怕是還得請郎中來給那倆丫頭瞧瞧傷勢!”
謝謝戥逸的打賞,老虎不怕貓嗎的粉紅,么個~~
今兒是二更日,不過可能會晚~~發(fā)了這章就要出去,還不知幾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