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都臉色一變,連忙一個健步飛了過去,手掌一搭那箱子,用力一拉,已經扶平,緊接著,在那走在前面的家丁大胯上踢了一腳,罵道:“著什么急?把箱子里的東西摔壞了的話,我滅你三族!”
那家丁只得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穩穩的抬著箱子緩緩而行。
宇文承都長呼一口氣,轉身看著孫明,道:“本來就夠亂的,還來給我添煩心!也不怕你笑話,我這次為了討好這個莊大人,特地把陛下送我的那個兩尺高的‘萬壽珍珠燈’都拿出來了,就放在那個柜子里。若是有個閃失,我非把那倆小子剝皮拆骨不可!”
孫明“呵呵”一笑,道:“將軍,消消氣!”看著緩緩而行的六人,道:“這六個家丁,是新來的吧。末將看著有些面生啊。新來的手生,也難免出差錯。”
宇文承都眉頭一皺,看著孫明,笑罵著說道:“行啊,不愧是毒蛇!連這都看得出來!不錯,前幾天剛剛收的,笨是笨了點,不過都是有幾分身子骨的棒小伙。”
孫明“嗯”了一聲,道:“看得出來,個個孔武有力的。”
宇文承都見六人已經走出了數十步,忙道:“我也不打攪孫將軍你在這盡職盡責了。我這就回府,好好喝頓酒,也解解今日的憤恨。”說著,轉身便走向自己的照夜獅子驄。
孫明應了一聲,道:“將軍慢走。”
宇文承都聽話的很,突然將腳步慢了,然后轉過身來,看著孫明,道:“孫將軍,你可要好好守衛好莊府,到時候莊府走了一個人,我也是要斤斤計較的。”
孫明“哈哈”一笑,道:“將軍放心,‘孫毒蛇’的眼力,你放心就是了!”
宇文承都“嗯”了一聲,道:“那就好!”說罷,轉身提速,飛身上馬,掉轉了馬頭,循著來時路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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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由秦瓊策劃的“瞞天過海”之計,使得漂亮至極。甚至連秦瓊都沒有料到會有這般成效。
事情的經過簡單的異常。
首先,秦瓊請宇文承都向楊廣取一道能進入莊府的旨意。而這請旨意的最好的借口,便莫過于再去提親了。畢竟這也是楊廣他想看到的,所以,這旨意定然是手到擒來,馬到成功。
而后,秦瓊便準備了三個大箱子,首先便要自己進去的時候通行無阻。畢竟,那孫明是認識他的。
而計劃,卻早是秦瓊想好并通知過莊棟與羅成的,所以,這“提親”隊伍一進門,眾人便立刻下手操辦。
最難的地方,便是去請莊容這位大小姐老老實實的蹲在箱子里了。秦瓊一想起莊棟與自己說的這莊家大小姐的倔強脾氣和太過自主的性子,就是頭大,但孰料,卻是在宇文承都的幫助下,輕輕松松的勸著莊容鉆了箱子。
而宇文承都也沒有做些什么,只是風輕云淡的說了一句:“事態有變,快快到我府上。莊府已經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此事事關你我以及莊大人的身家性命,不可多說,你要是還不明白,先到我府上再說!”
然后莊容便不假思索的鉆進了箱子。
而且,就在出門時候,莊容坐著的第二個箱子險些側翻,眾人頓時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哪怕是莊容在箱子里跌倒了,卻也依舊是一聲沒有發出。
秦瓊不知道為什么。但他卻感覺的出來,宇文承都與莊容之間,并不像他所知道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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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一輛馬車靜靜的停在那里。
那馬車車廂很長,但除此之外,卻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了,就算是跑到大興城的大街上,也不會引起人的絲毫注意。
而宇文承都以及手下六人,卻是一步一步的往那馬車上挨了過去。
如果看的仔細,便看得出來那馬夫雖然是一身仆役打扮,但目光炯炯有神,此刻更是上挽袖口,手掌手臂上,如同盤根錯節的松樹一般的筋骨肌肉,很明顯是個練家子。
駕馬的馬夫,卻是史大奈。
宇文承都眉頭一緊,看著史大奈,問道:“大奈,怎樣,沒有什么情況吧。”言談之中,已經沒了前番的怒氣。
史大奈微微搖頭,道:“什么事也沒有,甚至連個人也沒從旁邊經過。”
宇文承都點了點頭,道:“那就好。”說著,轉過頭來,沖著六人,道:“把箱子放回到馬車上。”
而那六人,自然杜文忠、張公瑾、白顯道、尉遲南、尉遲北以及侯君集六個了。
六人應了一聲,各自合力將那箱子輕輕抬起,再輕輕放到車廂之內。待那三個箱子安放的好了,宇文承都也是一個閃身,鉆了進去。
輕輕的將第一個箱子打開,便只見一個人“嗖”的從箱子里坐了起來。正是一身箭袖青袍的秦瓊。
秦瓊身子一伸,好像伸了個懶腰,然后看著宇文承都,笑道:“大哥,這箱子蹲的不舒服啊!”
宇文承都笑而不答,接著把角落里的箱子也打了開,然后羅成緊跟著也坐了起來。
宇文承都點頭一笑,也不說話。他知道,羅成方方得知自己與莊容之間的時,自己與羅成之間,自然也不免有些什么隔閡。所以,此時不說話,才是最妙的。
羅成看著宇文承都,心中也是翻江倒海,彳亍了半天,也擠出了一個笑臉。
第一個箱子和角落里那箱子是秦瓊與羅成,那剩下的一個……
宇文承都眉頭微皺,看著秦瓊,似乎有些不想或者不忍心打開。
秦瓊看出宇文承都的心態,頗覺尷尬的看了羅成一眼,忙正色道:“大哥,我知道你放著公然的面上,不好意思。但是,現在,只怕也就你能讓莊家小姐乖乖的隨我們出去。所以,這事,你必須在場。”他話音頗低,幾乎就躲在箱子里的莊容都聽不到。
宇文承都點了點頭,帶著三分歉意的看向了羅成。
羅成突然開口了,也是音調極低,道:“宇文大哥,這事怨不得你的。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將容妹妹帶出城去,自然不用講究什么了。”說著看了那箱子,聲調又低了幾分,道:“你能如此割舍,小弟也是佩服的緊,此事,小弟多謝大哥成全了。”
宇文承都苦笑一聲,道:“兄弟家的,說這些干什么?我和容兒,本來……”眼睛一掃箱子,猛然將右臂一伸,拍了拍羅成的肩頭,道:“只要你能待她好好的,我便沒什么。”說著,左手一提,將藏著莊容的箱子也打開了。
卻見莊容以手撐著箱子底,緩緩坐起,帶著三分不解的看著宇文承都以及身旁的秦瓊、羅成二人。接著開口問道:“宇文將軍,這……”
羅成心里一梗,暗自嘆道:“我果然還是不如宇文承都!明明看到我也在這,容妹妹卻是張口就問宇文承都去了!”
宇文承都連忙搖了搖頭,“噓”了一聲,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莊小姐,此事要緊,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去我府上再說!”
羅成一臉忐忑的看著秦瓊,似乎在問:“容妹妹會老老實實的聽話么?”
秦瓊看了看他,也是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只不過就不知道是在說“不會”還是“不知道”了。
莊容秀眉微微一皺,眼中卻閃出光來,輕咬朱唇,緩緩道:“好,去你府上再說。”
宇文承都“嗯”了一聲,似有深意的看了秦瓊與羅成一眼,折身鉆出馬車車廂。緊接著,秦瓊也鉆了出來。
莊容見二人出去,獨獨將自己與羅成留了下來,心中疑竇大生,連忙扭頭看著羅成,道:“成哥哥,這……”
羅成故作鎮靜,緩緩的說道:“到了將軍府,自然就知道了。”說著,眉頭一皺,道:“不過此事關系你、我、莊伯伯甚至宇文大哥的身家性命,你切莫走漏了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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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車前傳來了史大奈粗獷的聲音,“公然,下車吧。”
羅成“嗯”了一聲,將自己身旁的箱子輕輕提起,往旁邊一放,在馬車里騰出落腳的路來,然后輕身跳出來,將手往里一伸,道:“容妹妹,到了。我扶你出來。”
莊容手扶箱子,半站起來,而后手往羅成伸出的右手一搭,微微蜷著身子,一步步的走了出來。
只是手一搭,羅成便已經是心神一蕩。握著莊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羅成心中只是想著:“此生若無容妹妹為妻,又還有什么意思?”
他在那發著呆,卻是不知莊容已經走到馬車后尾。緊接著輕輕跳了下來,直到小手離開羅成的掌控,羅成這才回過神來。
莊容見他呆若木雞,卻哪里又知道這片刻之間,他心中有著這般許多的想法?只是輕輕轉身,看著那宇文將軍府威嚴的府門,以及門兩側象征著權勢與莊嚴的石獅,靜默無言。
也許這個地方,她已經在夢中魂牽夢繞了千百回。可就是短短的幾步行程,卻足以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