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史大奈攻上,秦瓊卻是不慌不忙,一套從秦安那裡學來的擒拿手法從容不迫地施展開來。只不過這擒拿手,一時間換成了“擒拿枷板”。雖不是十分順手,但加上雙腿的連環勾拌,卻依舊把史大奈摔得如同滾地葫蘆般此起彼伏,所幸史大奈卻仗著身體粗壯結實,只是感到筋酥骨軟而未受傷。
臺下觀擂衆人已見識過史大奈厲害,今見其在這黃臉漢子手下竟如嬰兒般任由擺佈全無還手之力,盡皆駭然。
秦瓊見史大奈摔了無數個跟頭,卻一次次的爬起來,一如既往的往前衝著,暗叫一聲“不識好歹”,然後身形一扭,身子已經飛起,一記左腳直向史大奈前胸踢去。史大奈措手不及,已被一腳踢中,身子不由自主的被踢的連連後退,但是雙手一抄,卻牢牢的把秦瓊的腳踝抓住了。
秦瓊看也不看,已經知道情況,當即竟不管左腳還在史大奈手裡,右腳已經飛起,在史大奈膝下一勾,將史大奈輕輕巧巧的勾倒了,然後腳法絲毫不停,如飛蝗亂箭一般接連踢在了史大奈的小腹前胸上,然後,右腿一盤,已經盤住史大奈後脖頸,雙腿奮力一扭,然後便見史大奈被打的如同鐵鑽一般在臺上轉了幾圈,隨即躺在臺上,如一攤爛泥。
他這一下摔的極狠,饒是史大奈筋骨如鐵,卻也禁受不住,一時起身不得。便在此時,忽從臺下傳來一聲斷喝:“那匹夫怎敢在此撒野,莫非以爲我幽州無人乎?
聽得臺下一聲吶喊,秦瓊便轉過頭去,卻只見一條白影如沖天白鶴一般飛落臺上,身法如電,迅捷之極。
等來人站定,秦瓊同臺下觀擂之人這纔看清其相貌,當即便或大呼,或暗歎的喝了一聲彩:“好一個俊俏的小後生!”
只見此人年紀大約在十六七歲,身長約有五尺八寸,頭頂束髮紫金冠,身披素綢月白袍,腳蹬朝覲蒼雲靴,腰勒翠玉玲瓏帶,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整個人如粉雕玉琢,不染一絲塵垢。只是此刻,這少年卻是玉面冰霜,不現半分笑意;星目含嗔,暗蘊萬種殺氣,緊緊盯在秦瓊身上。
臺下早有識得之人,不禁失聲叫道:“啊也!是‘冷麪寒槍’羅公然小侯爺!”秦瓊卻是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個少年絲毫不知。
那人姓羅,名成,字公然。其父便是當年號稱天下第一槍,如今的燕王羅藝。羅成此時年方十七,但一身造詣,卻是絲毫不在其父之下,端得是一少年英才。
羅成卻是不理秦瓊,反而先來到猶在掙扎著想起身的史大奈身邊,冷肅的玉面卻陡然露出一絲笑意,道:“你這傢伙武藝平常,但有把力氣,也著實有幾根硬骨頭,好在算是沒給我燕王府丟人。”說罷,卻又清了清嗓子,看著靈官廟門的方向,喊到:“張旗牌,快快扶了這史家漢子回去,然後速將俗務料理乾淨,明日一早到侯府聽用!”
張公瑾聽得羅成喚他,連忙同了白顯道等人進前,正欲上去扶史大奈,卻見羅成腳尖一鉤,竟然輕輕巧巧的將這個一百八十多斤重的高大漢子輕輕挑起,又緩緩的將他落向臺下。張公瑾等人連忙伸手合力將史大奈接住,又扶他站穩。
“黃臉的朋友當真是一身好功夫,我史大奈服了!”稍稍站定的史大奈,做出的第一件事,不是拍打身上的灰土,也不是一臉恨意的望著臺上,而竟然是抱拳向臺上的打敗自己秦瓊高聲認輸,道:“方纔你一直手下留情,史某雖是個混人,但心中也是有數的,我在此謝過了!”說罷一躬到地。
大家見他胸襟如此磊落,無不讚了一聲:“好一條漢子,贏得來,也輸得起!”
秦瓊亦含笑還禮道:“承讓!方纔在下無狀,倒要請史朋友見諒,少時一定敬酒賠罪!”
“賠罪不必,喝酒卻是一定的,黃臉兄弟,史某交定了你這朋友!”史大奈放聲大笑,一片豪情,繼而,又轉首向羅成拜謝道,“多謝小侯爺相救,只是我與這位朋友乃是公平較量,並無任何冤仇,還望小侯爺……”
“住口!”不等史大奈說完,羅成便已經將話打斷,轉眼看著秦瓊道:“這位朋友的身手如何,我自會領教,用得你來言語?你在這擺著擂臺,打的也是我燕王府的名號,今日卻是折了。你討不回來,我還不能討嗎?”
秦瓊見他氣勢咄咄逼人,自心裡也涌出一絲傲氣,道:“小侯爺,方纔在下乃是受史兄弟之邀才上臺的,豈是存心冒犯虎威?況且在下只是一介配軍,如何敢與貴人一較高下?”言語中竟然有不屑與之交手之意,轉身便要下臺。
羅成哪裡會讓他輕易走掉,見秦瓊轉身,便已經一個墊步,身體如游魚一滑,已經橫到秦瓊面前,將手一攔,道:“朋友,可是不給我面子?”
秦瓊見他行動如此之快,心中的一絲不屑頓時灰飛煙滅,隨即便開口道:“好,就打一架!”說罷,雙臂用勁,將沒上鎖的鐵皮枷一下子掙開了。
羅成見他輕鬆便掙來了鐵皮枷,雖然沒有上鎖,但也足知氣力驚人。有道是“先下手爲強”,羅成當即便搶步上前,一記弓步衝拳直擊秦瓊心窩。
秦瓊見他出拳迅猛,陽剛之中夾著一絲柔勁,功力之強,確實不可小覷。連忙身體微側,同時右小臂橫架,正巧推出羅成直擊而出的右臂,而左小臂則豎起,向著自己胸部方向回扣羅成手肘,卻是化用了“七十二路絕命鐗”中的“雙行架”一路中的一個變式。
羅成見他擋的迅速,而且攻防兼備,心中也是讚歎一聲,隨即順秦瓊的力道,猛然用臂肘磕擊秦瓊心窩,左臂則如同一根木棍,猛然揮擊秦瓊的右肩頭與脖頸之處。
秦瓊猛然一個低頭吸胸凹腹,同時右手撤回,再行架擋羅成的左臂。二人一來一往,雙足膝踵,拳掌臂膀,打了個不亦樂乎。
羅成身法俊美,雙拳縱橫,隔、衝、點、舉、壓、鉤、抄、拋,八式不斷;兩腿如飛,騰、滾、掃、彈,四路連環。一路拳法使開,手似流星,腳似鋼鑽,身如揚柳,上下相隨,剛柔相濟。只看的衆人心醉神迷。
而相較之下,秦瓊的拳法則顯得古樸無味。但卻是正正經經的你攻一招,我拆一招,絲毫不見落敗之像。
當年秦安隨秦嶷學藝,秦嶷授予秦安的,只有鐗法和拳法,唯有槍法是自己糅合百家精要、自行參悟尚未成型的,故而自己“帶到棺材裡了”。秦瓊幼時得過大病,後來氣力不足,用不得重兵。所以,對於雙鐗的功夫,落下了很多。而拳腳功夫,卻是幾追當年的秦嶷,連秦安有時都自愧不如。此刻與羅成空手過招,顯得是從容不迫。
轉眼間,兩人已經拆了近百招。這時,羅成好似是沒了耐心,猛然向上踏出一步,左拳如搗虎穴一般直擊而出,右掌則如大刀闊斧開山劈嶽一般斜斜劈下。
秦瓊卻一直處於守勢,爲的便是摸清羅成的路數,如今見他如此一招,便知他是用全無守意的一記捨身狂攻來與自己分出高下,於是自己也招式一轉,輕輕將一拳避過,然後猛然將左手揚起,橫切羅成手腕脈門,將羅成的力道卸到一遍,將拳掌逼斜了,然後便右臂曲肘搗出,只不過在羅成胸口一點,便隨即換肘爲掌,將羅成整個推了出去。
羅成看了自己胸口一眼,不禁搖了搖頭,卻又隨即點了點頭,道:“仁兄果然高明!我甘拜下風,這史家漢子落敗到你手上,倒也不枉了。不過,不才練成的一桿槍,隨著我父王威震塞北也有將近三年,倒不知仁兄可願賜教!”說著,伸手向後一張,道:“槍來!”竟似是不等秦瓊同意,便要試手。
同時,羅成隨行的一個僕人已經扛著一桿耀目生光的亮銀鉤鐮槍走到了近前。羅成一步踏到臺邊,伸足一勾,將那桿亮銀鉤鐮槍挑了過來。
秦瓊細細一看那桿槍,只見:全長八尺,槍桿粗如杯口,竟然是極爲罕見的銀臘桿所制;槍刃長有一尺,約有三指寬窄,鋒芒刃利,乃是百鍊精鐵打造,故而通體如銀鑲銀裹,觸目生寒,瑩白如雪。槍刃之下乃是一拳頭大的鎏金血擋,血擋旁卻是彎彎的的生出了一對鐮刀,一長一短,短的有四寸許,長的有八寸,血擋後綴有一團素白槍纓,抖開時有斗大。槍尾形狀如錘,分八角,有拳頭大小。
羅成一槍在手,氣勢登時暴漲,似乎剛剛的失敗完全沒有對他產生影響。羅成顛了顛手中的長槍,意氣風發地道:“此槍名‘鴛鴦鉤鐮亮銀槍’,是我前年槍法有成後,父王延請名家匠師打造,全重三十二斤。羅成失禮,至今未請教朋友姓名,不知可否將大名賜下?”
秦瓊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一介配軍,身上安有寸鐵?這仗,不打也罷!”說罷,便要轉身下場。這時,卻聽見臺下金甲說道:“秦二哥,你果真厲害!你的雙鐗沒能帶,何不用用我們兄弟倆的鐵尺?”說罷,金甲便把自己同童環的鐵尺扔了上去。
秦瓊聞聲,已經伸手接過,放在手裡掂量了一下,每一個鐵尺都是加長加寬加厚的,比平常鐵尺重了一倍,一個十七八斤,長有兩尺半,雖然沒有自己的雙鐗用的順手,卻也勉強能用。隨即便轉過身來,一手上,一手下,勢如白鶴亮翅,亮開了門戶。
一時瑜亮,卻不知孰若孰強,後文自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