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雄雞方一唱,天便已是漸漸地亮了起來,一夜未眠的李顯不單不困,反倒是精神更抖擻了幾分,只因決戰的時刻就要到了,十數年的努力經營,而今就要到瓜熟蒂落之時節,是勝是敗,就看今日之一擊,此時此刻,李顯的心中充滿了昂然的斗志!
“更衣!”
該議的早已議過,該部署的也早已部署完畢,決戰在即,李顯自不打算再多廢話,霍然站起了身來,環視了一下狄仁杰等諸朝臣,面色一肅,沉著聲斷喝了一嗓子。
“諾!”
李顯命令一下,早已侍候在側的高邈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一揮手,引領著數十名小宦官們從屏風外轉了進來,侍候著李顯等人換上了白衣白袍,一時間滿屋大臣盡戴孝。
“擺駕玄武門!”
望著堂下的濟濟諸臣,李顯心中自也有著股豪情在蕩漾不已,但并未多言,只是一揮手,斷喝著下了令。
“諾!”
在場數十官員都已是辛苦了一夜了,不止是奔波來去地聯絡朝臣,更議了大半夜的事,自不免稍顯疲憊,然則精氣神卻是奇佳,只因大家伙都知曉這一戰乃是成王敗寇的一戰,沒有誰肯錯過這等從龍之戰的大好機會,應答之聲自是格外的洪亮,,一股子悲壯之氣陡然而起……
東宮與玄武門雖說都屬于皇宮的一部分,然則東宮位于洛陽南宮,而玄武門則處于北宮的最北邊,直線距離倒是不算遠,可真行將起來,卻是得繞過整個皇城,足足有著將近四里之遙,李顯一行人等在兩千白衣白甲的東宮衛率軍護衛下,行軍雖快,卻也花了近半個時辰方才趕到了玄武門前的小廣場上,是時,太陽雖尚未升起,可天色早已大亮,廣場上已然聚集了不少的朝臣,這一見李顯等人戴孝而至,自不免稍有些哄亂,不為別的,只因高宗的生死如今尚未確定,而李顯等人就已擺出了這等架勢,無疑是背水一戰之意,今日之事恐難有個善了了。
“臣等見過太子殿下。”
一見李顯行將過來,諸朝臣們不管心中是驚訝也好,后悔也罷,卻是無人敢在李顯面前失了禮數,自是得恭謹地大禮參拜不迭。
“眾愛卿平身!”
李顯的眼神很好,只略一掃,便已將在場諸朝臣的表情盡皆收入了眼底,但并未置評,僅僅只是面色淡然地叫了起。
“臣等謝殿下隆恩。”
除了四大宰輔之外,在場諸朝臣們原本都是中立派,可既然敢來此參與逼宮大事,那就已然是表明了站在李顯一邊的態度,不管心里的真實想法如何,事情演變到了這般田地,自然是都盼著李顯能獲取最后的勝利,一旦如此,一個從龍之功自也就能輕松到手,正因為此,謝恩之聲自也就顯得格外的誠摯與激昂。
“殿下,陛下龍體安否尚且未定,您這,這……,哎,這又是何苦來哉!”
旁的大臣見到李顯擺出了決戰之架勢,大多覺得興奮與欣慰,少部分則是在后悔淌入了這趟生死難知的渾水,可裴行儉卻是痛心疾首,身為首輔大臣,他最不愿見到的便是這等可能會導致朝局徹底傾覆的決戰之情形出現,哪怕明知到了如今,已難有阻止李顯的行動之可能,可裴行儉還是忍不住站出來埋怨了一句道。
“裴相,非是本宮孟浪,實是情形所迫不得不爾,今父皇已亡,母后秘不發喪不說,更安排了殺局,欲致本宮于死地,此誠不可忍也,還請裴相助本宮一臂之力,還我大唐之清明!”
昨日李顯派劉仁軌去游說裴行儉之際,并未將整體安排相告,僅僅只是言及要一體覲見高宗罷了,實是有欺哄之嫌疑,此際面對著裴行儉的埋汰,李顯心下里自不免有那么一絲的愧疚,但絕對不多,不過么,李顯表現出來的卻是濃濃的委屈與憤概之神情。
“啊,這,這如何可能?”
一聽“殺局”二字,裴行儉不由地便大吃了一驚,趕忙出言追問道。
“本宮不敢欺瞞裴相,而今,這玄武門內已是兵甲彌補,高手云集,為的便是要賺本宮進宮,以下毒手,裴相若是不信,且拭目以待好了。”
到了這等攤牌的時候,李顯自是沒必要再過多隱瞞,這便高聲將武后等人的設伏之事宣告了出來。
“奸佞狂悖,安敢囂張若此,老臣誓死捍衛殿下,斷不能容小人竊據了大位!”
李顯話音剛落,不等裴行儉有所表示,劉仁軌便已高聲呼喝了起來。
“劉相言之有理,殿下乃明主也,臣等愿為殿下效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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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江山豈容牡雞亂政,是可忍孰不可忍,當誅盡奸佞,還我大唐社稷之清明!”
“國之大器豈容鼠輩橫行,我等愿為殿下拼死一戰,殺進宮去,盡殲奸佞!”
……
有了劉仁軌的帶頭,太子一系的官員們自是全都跟著呼喊了起來,隨即,不少親近李顯的朝臣們也紛紛跟上,一時間滿廣場上都是擁立李顯之呼聲,而隨著兩千東宮衛率軍的戰號聲響起,戰氣瞬間便已沖霄直上,威壓九天!
“殿下,不可,萬萬不可啊,而今陛下龍體尤未可知,擅沖宮禁,非人臣所應為之事,且若真是有伏,殿下以萬乘之軀,身犯險地,臣以為不妥,還請殿下明鑒!”
眼瞅著形勢有失控之危險,裴行儉自不免有些急了,唯恐“玄武門之變”再度重演,忙從旁搶了出來,緊趕著出言進諫道。
“是啊,殿下,還請三思,三思啊!”
裴炎與裴行儉雖素來不和,可此際卻也同樣不愿見宮禁流血之事發生,緊跟著便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二位裴相且請放寬心,本宮非魯莽之人,自會有分寸的。”
兩位首輔大人的心思,李顯自是心中有數,但卻并不以為意,不為別的,只因李顯若是想玩軍事政變,早就動手了,又豈會隱忍到現在,當然了,事尤未徹底發動,李顯自不打算將底牌全都一股腦地現將出來,也就只是含糊其辭地回答道。
“殿下,您所言可有甚證據么?”
這一聽李顯似乎沒有強攻宮禁的意思,兩位裴相自也就暗自松了口氣,只是并未徹底安下心來,彼此對視了一眼,剛想著再進言一番之際,卻見郝處俊已站了出來,面色肅然地發問道。
郝處俊在朝堂上雖一直是以中立的面目出現,可行起事來,卻每多偏幫李顯之處,在某些后黨的眼中,郝處俊實際上與太子一系的官員并無太多的區別,這一點,在場的眾官員們自是都心中有數,正因為此,這一見郝處俊竟然在此等時分站出來問責,諸朝臣們自不免有些個摸不著頭腦,哄亂之聲自也就此徹底靜了下來,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顯的身上,都想知道李顯對這問責會作出何等之解釋。
“郝相問得好,那幫竊國之蟊賊自以為行事周密,不單設伏欲致太子殿下于死地,更偽造先皇遺詔,妄圖不軌,卻忘了蒼天有眼這么句古話,這么些蠅營狗茍之勾當,又豈能瞞得住太子殿下之圣察,早有忠心之大臣急報到了殿下處,這才有了今日諸公齊聚此處,共張大義之盛舉,是與不是,稍后便可見分曉!”
郝處俊的這個問題極為的敏感,真要回答起來,勢必要牽涉到不少陰暗的機密勾當,縱使李顯無懼于將真相暴露于眾,卻也沒打算這么去做,自不會去回答郝處俊的問題,不過么,李顯不答,自然有人效勞,但見狄仁杰上前一步,義正辭嚴地譴責了后黨們一番,順帶著將在場諸臣工們盡皆撥拉到了正義一方。
“狄大人說得好,殿下,您就下令罷,臣便是拼得一死,也要將這幫亂國賊子繩之以法!”
“不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請殿下下令,臣等無有不從!”
……
自古以來,從龍之功都是最大的功勞,比之軍功還要高上不老少,在場諸朝臣原本就大多是抱著此等心思而來的,再被狄仁杰這么一鼓動,自是認定李顯一方已是勝券在握,哪有不趕緊表忠心的理兒,擁立李顯的呼聲自是此起彼伏地響個不停。
“郝相,且請稍候,不會太久的,最多半個時辰,一切便將大白天下。”
李顯并沒有制止諸朝臣們的表忠心言行,而是微笑地聽著,直到諸朝臣們漸漸安靜了下來之后,這才面色沉穩地給了郝處俊一個明確的答復。
“殿下圣明,老臣將拭目以待。”
這一聽李顯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郝處俊盡管心中尚有疑慮,卻也不好再喋喋不休地追問下去,也就只能是拱手應答了一聲,退到了一旁。
“嗯,郝相會看到的。”
李顯很清楚郝處俊就是個直臣,辦事從來都是從“理”字出發,自不會去計較其出言問責之過,淡然地一笑,隨口說了一句,便將此事擱到了腦后,一轉身,朝向了緊閉著的玄武門,默然而立,靜靜地等待著好戲上演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