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莫慌,此必是誠意到了!”
李貞尚在茫然不知所以之際,陳無霜卻已是大笑了起來,一派欣然狀地一擊掌,滿臉笑容地下了定論。
“嗯?先生此言何意?”
陳無霜說得倒是肯定無比,可李貞卻依舊是滿頭的霧水,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不解個中之意味,沒奈何,只好出言追問道。
“王爺放心好了,太子殿下此來必是有好處相許,王爺只管去接了不妨!”
陳無霜笑呵呵地搖了搖頭,隨口解釋道。
“那孤……”
李顯的好處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那背后保不準便藏著甚玄機,李貞可是吃過不少苦頭了的,自不敢掉以輕心,這一見陳無霜說得如此之輕松,心底里難免犯起了叨咕。
“王爺只管放寬心,一切好處先接著,應(yīng)諾則大可不急,回頭再細細議了去便是,讓太子殿下等急了可不是耍的。”
陳無霜自是清楚李貞在擔(dān)心些甚子,不過么,卻并不在意,只是笑著催促了李貞一句道。
“也罷,孤且先去看看,回頭再議好了。”
李貞想了想,也覺得不給實際承諾的話,李顯縱使有再多的『陰』謀,也一樣難有甚施展的余地,自也就放心了下來,沒再多猶豫,『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大步向前院府『門』行了去。
太子出行,規(guī)模自是浩大得緊,千余護軍,數(shù)百宦官、宮『女』隨行,旌旗遮天蔽日,好不壯觀,生生將半拉子大街都遮斷了去,至于越王府『門』前么,更是人頭濟濟,王府各『色』人等跪滿了一地,李沖等幾名王子則滿臉堆笑地陪『侍』在李顯的身側(cè),說著些討喜的寒暄之話題,而李顯卻只是淡淡地笑著,十句回不到一句,似乎心思頗重。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未克遠迎,死罪,死罪!”
就在李沖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李顯閑聊之際,卻見李貞疾步從府『門』里搶了出來,幾大步行到李顯的身前,納頭便拜。
“八叔不必多禮,本宮乃不速之客也,驚擾了八叔,實是惶恐。”
盡管心里頭其實是十二萬分地不待見李貞,可表面功夫卻還是得做足的,李顯自是不會失了禮數(shù),笑呵呵地上前半步,虛虛地抬了下手,致歉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殿下能來,寒舍當(dāng)真蓬蓽生輝,實是老臣之榮幸也。”
李貞盡管心中一樣有著不少的心思在,可卻絕不會帶到臉上來,而是笑容滿面地客套個不休,但卻絕口不問李顯之來意,擺明了架勢是要李顯自個兒來開這么個口。
“八叔客氣了,本宮此來是有一事要與八叔好生計議一二,且不知八叔意下如何哉?”
李顯自是看得懂李貞的意思,心中歪膩難免,不過么,卻也沒怎么在意,這便由著李貞的意思道出了此來的主題。
“好,那好,殿下您里面請!”
李貞雖已知曉李顯要與自己商量的事必定是相位之爭無疑,可真當(dāng)李顯當(dāng)面說起時,心弦還是不禁為之一顫,縮在大袖子里的手也因之哆嗦了幾下,好在城府深,倒也很快便穩(wěn)住了神,謙遜無比地躬身一讓,將李顯讓進了府『門』,一路說笑著來到了二房廳堂上,各自落了座之后,自有一幫王府下人們奉上了新砌好的香茶,而后各自退了下去,偌大的廳堂上只留賓主二人獨自奏對。
“本宮若是沒記錯,八叔今日該是當(dāng)值大明宮罷?”
眼瞅著李貞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下首,一派坐等李顯奉送大禮之做派,李顯不禁有些子又好氣又好笑,這便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道。
“啊,是,是,老臣突感頭昏,遂告了假,提前回了,呵呵,讓殿下見笑了,見笑了。”
當(dāng)值時溜號說起來可是瀆職,尤其是被李顯這個太子爺抓了現(xiàn)行,認真計較了去,當(dāng)真不是耍的,饒是李貞城府深,可被李顯冷不丁這么一問,額頭上立馬見了汗,卻不敢伸手去擦上一下,只能是躬了下身子,滿臉子賠笑地掩飾道。
“頭暈么?八叔也是有年紀的人了,身子骨要緊,有病終歸得趕緊看了才是,可須本宮幫著傳了太醫(yī)來?”
李顯此番前來確實是來送禮的,這禮還當(dāng)真不輕,饒是李顯心『胸』開闊,卻也一樣不免『肉』疼得緊,正因為此,心下的不爽難免便多了些,怎么看李貞都不順眼,這一逮著了機會,不好生作『弄』一下李貞,又更待何時。
“有勞殿下掛心了,老臣休息了片刻,如今已是好多了,呵呵,好多了。”
李貞壓根兒就沒病,就算有,那也只是心病而已,自是用不著請?zhí)t(yī)前來,這事兒他自己清楚,李顯當(dāng)然也不會不知道,毫無疑問,李顯此言不過是在調(diào)侃罷了,奈何君臣分際擺在那兒,李貞心中縱使再歪膩,卻也沒他發(fā)作的余地,只能是諂笑著含糊應(yīng)答道。
“嗯,那就好,八叔乃是社稷之棟梁,萬不可『操』勞過度了去,須得多注意休息才好。”
抓住機會調(diào)侃李貞一把,發(fā)泄一下心中的不忿也就差不多了,畢竟此番來越王府可是有正事要談的,李顯也不想將彼此的關(guān)系鬧得過僵,這便呵呵一笑,隨口叮嚀了幾句,便算是將李貞溜號的事兒輕輕揭了過去。
“殿下所言,老臣自當(dāng)銘記在心,不敢或忘。”
眼瞅著李顯沒再糾纏溜號一事,李貞不安的心總算是消停了下來,趕忙陪笑地應(yīng)承了下來。
“八叔記得便好,唔,今日八叔也在大明宮,想來該是知曉李相被貶去虞州之事了罷?”
與李貞這等老狐貍繞彎子是件很令人傷腦筋的事情,李顯顯然不打算這么做,閑聊一過,便已是話鋒一轉(zhuǎn),直接切入了正題。
“此事,唔,此事老臣略有耳聞,只是并不知曉詳情。”
一談到正事,李貞臉上的尷尬之『色』瞬間便消失不見了,有的只是一臉的漠然,回答的話語里滿是敷衍與警惕之意,很顯然,在李顯『露』出底牌之前,李貞是絕對不打算在此事上作出哪怕是丁點的表態(tài)。
“李相一生唯謹慎,為官四十載,素來少有行差踏錯之時,當(dāng)真是勤勉之楷模,惜乎臨到老了,卻被兒『女』所誤,當(dāng)真令人扼腕啊。”
李顯沒理會李貞的敷衍與含糊,宛若自說自話般地感慨著,一派真為李敬玄的去職傷感之狀。
“殿下說的是,自古便有種說法,這兒『女』都是前世的債主,今生可是討債來了,滿天下也不知多少人被兒『女』所累,實是令人感慨莫名的。”
李顯要感慨,李貞縱使不想聽,也只能聽著,不單得聽著,還得跟著附和上幾聲,這也是君臣分際所應(yīng)有之禮儀,當(dāng)然了,口不應(yīng)心自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
“呵呵,兒『女』是討債之人,八叔這比喻倒是恰當(dāng)?shù)镁o啊,我等為人父者,皆是欠債之輩,活該受后輩之催磨,很有趣的說法。”
李顯倒是沒料到李貞會冒出這么個說法來,頗覺新鮮之余,也不禁為之莞爾。
“這都是故老相傳的閑話,終歸是有些道理罷,真真假假卻也難說得清,但搏殿下一樂罷了。”
李貞先前那番話只是順一說罷了,可一見李顯對此頗感興趣,自也樂得跟著附和上幾句。
“嗯,樂也樂過了,閑話少敘,直說了罷,本宮此來為的便是李相空出來的缺,不知八叔對此有甚想法么?”
李顯面『色』陡然一肅,滿臉認真狀地看著李貞,不加掩飾地來了個單刀直入。
“這個……,此非臣下所能參預(yù)之事也,老臣自不敢有甚想法,還請?zhí)拥钕潞:瓌t個。”
被李顯這么冷不丁地一問,李貞的思維實在是有些子轉(zhuǎn)換不過來,登時便是一愣,下意識地便躬起了身子,緊趕著出言推脫道。
“八叔過謙了,您身為太子太師,又是當(dāng)朝宰輔,議政本就是八叔該有之責(zé),今中書令既已出缺,八叔可有人選要薦否?”
李顯既然來了,自然不會讓李貞在那兒沒完沒了地打太極拳,這便一擺手,示意李貞不必多禮,口中卻是沒半點的放松,進一步『逼』問道。
“老臣對此并無看法,也確是無人要薦,一切自該由陛下與娘娘圣裁,老臣斷然不會有絲毫之疑意。”
一聽李顯這個問題問得如此之尖銳,李貞登時便被嚇了一大跳,心慌意『亂』之下,趕緊出言表態(tài)道。
“八叔不必緊張若此,您之忠心不止父皇與母后信得過,本宮也是一樣,這么說罷,本宮此番前來尋八叔,便是有一人選要薦,八叔若是覺得可行,不妨一起聯(lián)了本章好了。”
該扯的都已扯夠了,李顯也不想再多廢話,這便現(xiàn)面『色』肅然地現(xiàn)出了真章。
“這個,啊,這個,還請?zhí)拥钕旅餮裕铣家埠糜袀€計較。”
李貞可沒打算輕易上了李顯的“賊船”,自是不打算聯(lián)甚本章的,只是又不敢當(dāng)著李顯的面說出太過的拒絕之言,這便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含含糊糊地應(yīng)付了一句道。
“嗯,不瞞八叔,本宮覺得御史大夫高智周才具出眾,資歷也夠,或該是任中書令之不二人選,不知八叔以為如何哉?”
李顯沒理會李貞的敷衍之言,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啊……”
一聽李顯提出了這么個人選,李貞登時便傻愣在了當(dāng)場,雙眼圓睜,嘴張得老大而不自知,已然是徹底失去了常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