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當面命令作詩,這是一把雙刃刀,表現得好,名利雙利,表現不好,有可能被邊緣化,很難再得到重用。
一時間,張說成為現場的焦點,鄭鵬也饒有興趣打量著號稱文壇大宗師的張說,看他有什么樣的表現。
張說臨危受命,成為眾人的焦點,只見他不僅沒有緊張,相反,他面色鎮定自若,目光中透露出一種莫名的自信,好像壓力越大,他就越享受。
張說作為文壇公認的大才子,絕不是鄭鵬這種“浪得虛名”的角色,他天生就有一顆大心臟,壓力越大,潛力越多,只見他把目光放在燈輪下面狂歡的人群,再眺望著長安城,只是稍加思索,很快對李隆基行禮:“陛下,有了。”
李隆基有些驚訝地說:“張愛卿果然才思敏捷,快快道來。”
張銳領命后,干咳一聲,很快把自己吟出來:
“朱雀門前雨露新,長安城里太平人。
龍銜火樹千重焰,雞踏蓮花萬歲春。
帝宮三五戲春臺,行雨流風莫妒來。
宮廷燈輪千影合,東華金闕萬重開。”
話音一落,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有回味著張說這首新鮮出爐的大作。
詩句結構嚴謹,架構遠大,既有“東華金闕萬重開”的磅礴氣勢,也有“龍銜火樹千重焰,雞踏蓮花萬歲春”的細節的描寫,地點是長安城,用“雨露新”暗指狂慶到凌晨,因為凌晨才會有露水,一首詩,把人物、地點、時間、事情還有對未來的展望全包括。
大開大合之間還兼顧了燈會的盛況,絕對是一首上乘之作。
鄭鵬聞言,震撼之余,也感嘆張說的才華,有真才實料就是牛,短時間不僅作出一首好詩,還能提前把屬于自己的詩作出來。
要是歷史沒有偏移,這一首描繪長安上元燈會的詩,是幾年后李隆基命張說所作,當時主會場設在興慶宮的花萼樓,原文是:
花萼樓前雨露新,長安城里太平人。
龍銜火樹千重焰,雞踏蓮花萬歲春。
帝宮三五戲春臺,行雨流風莫妒來。
西域燈輪千影合,東華金闕萬重開。
張說提前把它寫出來,“花萼樓”變成“朱雀門”,“西輪燈輪”變成“宮廷燈輪”,很適當作了改變,無論怎么說,這都是一首很成功的詩。
鄭鵬的出現,帶來一些蝴蝶效應,然而,歷史的軌跡并沒有發生太大的變遷,作者仍是張說。
宋璟撫掌贊道:“張國公大才,真不愧是文壇大宗師,這首詩當屬上品。”
“古有曹植七步成詩,張國公半柱香的時間也不用,就寫出如此上乘的佳作,難得。”
古代沒有時、分、秒,把時間分為一時辰(2小時)、一刻鐘(15分)、一柱香(5分種)、一彈指(10秒),半柱香的功夫也就是二分半鐘,只用了二分半鐘就作出這么絢麗的詩句,很了不起。
姚崇跟張說是死對頭,此刻也撫須說道:“好一句東華金闕萬重開,也就是張道濟才能寫出如此豪邁的詩。”
政見不同,互相攻擊,但這些并不妨礙姚崇對張說詩作的欣賞。
事是事,詩是詩,姚崇并不因討厭張說就抹殺他的表現。
李隆基在詩詞的造詣很高,聞言點點頭:“張愛卿這首詩堪為上品佳作,該賞,賞新羅美女一名,給愛卿紅袖添香,寫作更多更好的作品。”
“謝主隆恩。”張說連忙謝恩。
美女還是次要的,主要是自己用才華挽回了顏面,這讓張說松了一口氣。
賞賜不能推,這是屬于自己的榮耀。
謝過恩后,張說的眼珠子轉了轉,很快說道:“陛下,老臣有個提議,不知該不該提。”
“哦,張愛卿有何提議,速速道來。”
張說用眼角瞄了鄭鵬一眼,然后一臉正色地說:“鄭將軍文武雙絕,寫了多首傳誦度極高的詩篇,何不讓鄭將軍也作詩一首,為節日添喜慶呢。”
對于鄭鵬,張說也不說不清是喜還是厭,到手的勝利拱手相讓,全是拜鄭鵬所賜,然而,鄭鵬在提議時,又給自己一個露臉和挽回顏面的機會,不過最近鄭鵬的聲名太響,作為文壇大宗師的張說,有心驗一下鄭鵬的成色。
正所為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也看一下,和自己相比,哪個更勝一籌。
李隆基還沒開口,鄭鵬連忙說道:“張國公,你還是饒了我吧,有你這首佳作在前,真不敢班門弄斧。”
風頭出得夠多了,鄭鵬也不想搶張說的風頭。
宋璟也笑著說:“對哦,差了忘了鄭將軍也是個中高手,相請不如偶遇,一定要露一手才行。”
“有道理”姚崇也幫腔道:“如此良辰美景,不能讓張國公專美。”
鄭鵬連連告罪:“不瞞欺瞞兩位,其實我就是半吊子,能寫詩全憑靈感,有靈感時寫得好,要是沒靈感,連打油詩都算不上,還是饒了我吧。”
李隆基不著痕跡地向一旁的高力士打個眼色,高力士很快回意,只見他上下打量了鄭鵬一眼,突然大聲喝道:“鄭鵬,你可知罪?”
“罪,什么罪?”鄭鵬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高力士冷哼一聲,然后寒著臉說:“身為朝廷命官,面圣不穿官服,今天是上元佳節,又是臨時召見,就是不穿官服也罷了,看看身上穿的是什么,滿是脂粉氣,還有女子的紅唇印,咱家問你,把這里當成什么地方?”
翻臉比翻書還快,鄭鵬張張嘴想說什么,可半天也沒說出來。
這事不能解釋啊,總不能說是郭子儀讓自己不用換衣服,途中也是郭子儀保護不周吧,自己能不能摘出去不知道,對郭子儀絕對不是好事。
“說不出話吧,咱家告訴你,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鄭鵬臉色突變,猶豫一下,連忙請罪:“微臣考慮不周,請皇上開恩。”
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在這里自己地位最低,就是有理,不是說不清,而是說不出,鄭鵬也認了。
高力士跟自己的關系不錯,有事肯定也會替自己說話,雖說不知他為什么突然發難,不過鄭鵬相信高力士不會針對自己,面色雖說難看,心里卻并不緊張。
張說呵呵一笑:“陛下,老臣相信,鄭將軍只是無心之過,今晚是上元佳節,看在鄭將軍做了那么好的花燈份上,不如給他一個機會,只要做出一首好詩,便恕他無罪。”
李隆基點點頭:“既然有張愛卿求情,朕就網開一面,鄭鵬,你可聽到?”
“微臣遵旨。”鄭鵬苦笑著說。
自己打臉的話都說出來了,還是逃不去。
鄭鵬說完,開始苦思起來,主要是回憶與正月十五有關的詩句。
正月十五的詩句很多,給鄭鵬印象最深就是唐朝蘇味道的《正月十五夜》: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燈樹千光照。明月逐人來。
游妓皆穠李,行歌盡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然而,這位蘇味道是神元年間的人,在十年前就嘣屁了,人走了,可詩卻流傳下來,鄭鵬想了想,最后想起了張祜。
有了。
大不敬的罪名可大可小,小的笑罵幾句就算完了,大到可以抄家滅族,鄭鵬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賭。
足足磨了一柱的時間,鄭鵬這才裝模作樣地說:“陛下,有了。”
得到李隆基首肯后,鄭鵬開始念道:
“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地京。
三百內人連袖舞,一進天上著詞聲。”
“此詩開篇宏大,氣勢不凡”姚崇開口道:“只是第三句的三百,顯得有些小家子氣,要知長安跳舞喜迎上元佳節的伎人,何止三萬,要是改成【滿城內人連袖舞】,可能更恰當一些,當然,這只是老夫一已之見,鄭將軍莫怪。”
鄭鵬恭恭敬敬地說:“剛才沒注意,謝姚開府指點。”
“呵呵,鄭將軍不要見怪就好。”姚崇笑容可掬地說。
宋璟表示同意:“只是改了兩個字,頷聯呼應首聯,意境更勝一籌,改得妙。”
作為姚崇的弟子,宋璟及時發聲。
眾人連連稱是,只是張說有些尋味地看著鄭鵬,眼里露出一絲欣賞的神色。
少年人年少氣盛,知進取的人很多,但懂進退的人卻少之又少,鄭鵬剛才想到合適的詩句時的表情,讓張說盡數收在眼底,閱人無數的張說一眼就看出鄭鵬已經想好,用時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不過鄭鵬硬是拖了一柱香才說出來。
把時間拖長,前面開篇那么霸氣,中途卻出現明顯錯漏,明顯是不想搶自己的風頭。
這個鄭鵬,年紀小小,卻很會做人,張說對鄭鵬暗暗點點頭。
懂進退的年輕人,什么時候都討人喜歡。
眾人沒張說這么敏感,只覺得張說用時短、意境更勝一籌,一致認為張說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取勝。
李隆基終于表態:“還算過得去,算了,免了鄭愛卿的大不敬之罪,力士,賞鄭愛卿宮燈兩盞,讓他回去掛著吧。”
“謝主隆恩。”
鄭鵬松了一口氣,總算把這件事應付過去。
郁悶,寫完第一章后狀態很好,準備多更,沒想到從電飯堡拿蒸的菜時一脫手,盤里的滾燙的汁水全撒在左手,現在左手全是水泡,痛死了,這一更寫了四個多小時,鍵盤都有血了,不容易哇,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