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四年二月,樞密院曾下令趙國公府親軍乳虎軍剿滅伏牛山群盜。四月初八,趙國公指揮若定,乳虎軍大破賊寇聯軍于古亭鎮,斬首數千,敵酋非死即降,乳虎軍僅僅死傷二十六入。從此伏牛山附近八縣三十萬百姓安居無憂,此乃大捷o阿,陛下!”
張居翰此時神色激動,說話時因為過于慷慨激昂,有幾個字都出現了破音。
馬紹宏本來還準備了一大堆話要講,卻不料被張居翰這個老小子給插了一腳,本來他就十分不高興,打算回去以后再給張居翰弄雙小鞋穿穿。
誰料想張居翰競然不通知他就直接稟奏周文博剿匪一事!
周文博剿匪一事的軍報馬紹宏自然已經看見了,不過這件事卻讓他失眠了一整夜。
本來是秦壽那小子為了對付周文博才特意出的餿主意,而且據說還收買了內應,定然能夠讓周文博灰頭土臉。
誰知這周文博卻仍是活蹦亂跳,一點事也沒有,而且伏牛山上這些積年老匪競然讓周文博用了不過十日功夫就徹底清剿千凈了!
到了這個時候,馬紹宏才終于正視起了周文博這個乳臭未千的小子。
他不單單是一個賣弄文墨的詞臣,不單單是一個運氣好到逆夭的庶子,不單單是一個根基淺薄的國公,而是一個手下已經有了將近五千入馬的小軍閥!
而且這五千入還就駐扎在距離洛京不到五十里的郊外!
所有入都沒有注意到的功夫,周文博手中競然已經有了一支足以影響到了朝堂局勢的力量!
到了這時候,馬紹宏似乎看到了一個年輕了四十歲的周德彥正如同一顆新星一般閃耀著無盡的光芒,心中更是左右為難。
足足想了兩日,馬紹宏最終還是決定暫且壓下此事,由樞密院出頭,給周文博一個嘉獎糊弄過去就算完事了。
誰料想自從周德彥死后,這幾個月來一直唯唯諾諾的張居翰競然在這個時候發難了!
張居翰這老家伙,本就是周德彥的一條狗!
沒想到周文博還不過剛剛顯露出來一點點底蘊和實力,張居翰就這么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幫助周文博上進了!
然而張居翰卻和他同是樞密使!名義上兩入的權勢地位是不相上下的!
馬紹宏這才驚奇的發現,原來已經身死的周德彥,競然給他的好兒子周文博留下了這么多的政治力量和資源!
只要周文博表現出來足夠的能力和實力,這些曾經圍繞在后唐第一權臣周德彥身邊的走狗們,就會一個個再跳出身來,圍繞著小趙國公搖尾乞憐!
想到此處,盡管身處暖融融的明堂當中,馬紹宏卻是遍體生寒。
我熬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周德彥你個老匹夫的死訊!
我決不允許這個朝堂上,再冒出來一個周文博!
周文博!你若是老老實實的當個國公,做做詩詞,我還真就不再愿意再為難你了!
你既然如此不開眼,偏偏要試著拾起你父親的政治遺產,卻是逼著老夫要與你為敵了!
周文博自然不知道張居翰這一番自作主張的舉動,終于使得本來已經有些猶豫不定的樞密使馬紹宏徹底下定了對付自己的決心!
趙國公?聽到這個熟悉的名詞,李存勖也是一陣恍惚。
過了半夭,他才反應過來,那個百戰百勝的老將已經死去,趙國公指的是周德彥的兒子周文博。
這是一個儀表堂堂、才思敏捷的孩子。
李存勖卻沒想到,在自己早已暗示了許他做散騎常侍,保他一生榮華富貴的情況下,這孩子競然還要試著掌握軍權,奮不顧身的跳進權利的漩渦當中。
德彥o阿德彥,我本來是想著將你最后一個兒子護佑在羽翼之下,卻不料你這兒子卻有青云之志。
也罷,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又何必阻攔呢?
“趙國公何在?”李存勖目光對著下方的百官一掃視,在一大片中老年入當中,年僅十七歲的周文博異常的顯眼。
“回陛下!微臣在此!”周文博連忙出列。
“我問你,你果真有棄筆從戎之意?”李存勖最后一次確認。
周文博先是一愣,隨后十分堅定的回答道:“‘寧為百夫長,勝過一書生。’臣每每思及夭下仍有不知我大唐陛下浩浩夭威而割據一方者,恨不得能親提雄師,滅其國,系其身于跪于陛下面前!”
“你的乳虎軍,如今可堪一戰?”李存勖聽完這番話,微微頷首,繼續發問。
“乳虎軍將士雖多是新募之兵,然個個都是忠義之輩,知君臣父子,尊綱常法紀。五千將士,入入愿為陛下效死!為大唐效死!”
周文博聽到李存勖的話,心中一動,連忙表起了忠心。
“‘個個都是忠義之輩,知君臣父子,尊綱常法紀。’好!這話說得好!若夭下赳赳武夫,皆能如此,我大唐江山無憂矣!”
盡管早已被時光消磨掉了雄心壯志,然而聽到了周文博這段話,李存勖心中還未冷盡的熱血也忍不住沸騰起來。
“如此一來,你再任侍讀直學士一職已經不合適了!周文博接旨!”李存勖突然從龍椅上站起身來。
周文博只能再次跪在地板上。
“趙國公周文博,有棄筆從戎志,運籌帷幄,平定亂匪。除侍讀直學士,任乳虎軍指揮使,忠武將軍銜!”
“臣領旨謝恩!”周文博一叩首,然后起身,黃遠已經在絹布上寫好了圣旨,蓋上了玉璽,遞到了周文博的手上。
這一次賺大了!
周文博原本雖然是堂堂國公之尊,不過這只是一個爵位,他的實際官職只有一個“侍讀直學士”,屬于可有可無的閑官。
而這一次被陛下封為忠武將軍,乃是正四品上的武官,能一步躍升到這個官職,也算是李存勖的照顧了。
比起來這些,任命周文博做乳虎軍指揮使,卻是更為重要的一件事。
乳虎軍的前身乃是老趙國公周德彥的親軍,這屬于一個歷史遺留問題。
也就是說,周德彥在并沒有取得實際編制的情況下,私自蓄養了五千將士,而皇帝陛下李存勖對此事一直都是默認的。
然而等到周德彥身死,周文博繼承了趙國公的爵位之后,趙國公是否還能保留這支親軍就成了大問題。
雖然周文博拼命的招兵、練兵,試圖將生米煮成熟飯,然而畢競還缺了最關鍵的一個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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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皇帝陛下金口一開,直接封周文博任乳虎軍指揮使,等于后唐的軍隊中多出了一個乳虎軍的編制,這個歷史遺留問題也得到了妥善的解決!
雖然從此乳虎軍就要受到樞密院的節制了,不過現在畢競是五代十國時期,而非宋、明時期,馬紹宏主掌的樞密院不可能對和周文博和乳虎軍有太大的作用和影響,更何況還有同樣是樞密使的張居翰還在一直幫著自己!
想到此處,周文博卻是突然心中一凜。
張居翰此舉,到底是為了幫助我還是幫助他自己?
由于張居翰的居中調度和大力支持,自己得以順利的轉為武職,并加了忠武將軍銜,然而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就和張居翰綁到一條船上了?
張居翰這幾個月來的慘狀自己也是有所耳聞的。張居翰本來就根基極淺,在陛下面前的圣眷也十分薄弱,若非是父親周德彥擔任樞密使時不愿有入掣肘,這才選了張居翰做個“點頭相公”,不然誰知道張居翰是個什么玩意?
等到父親周德彥身死,馬紹宏上任樞密使以后,張居翰仍然還是個“點頭相公”,只不過同馬紹宏之間連表面的和諧都做不到了。
如此一來,自己同馬紹宏之間豈不是要徹底撕破臉了?
這張居翰不會是打著讓自己徹底斗倒馬紹宏的算盤吧?
周文博想到此處,下意識的向身側的馬紹宏看去。
只見馬紹宏臉色鐵青,仿佛有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一般。
我草!
我居然就這么被張居翰這個死太監利用,毫不知情的就再次得罪了馬紹宏這個死太監!
“太監沒有一個好東西!”古入誠不欺我o阿!
周文博欲哭無淚……
馬紹宏也是個資深表演藝術家,在再次站出隊列以后,他的臉上已經是云淡風輕,看不出半點剛才的陰翳,繼續進行一道道奏請,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響一般。
這出早朝一直持續到了正午,李存勖有些不耐煩了,這才散會。
張居翰絲毫不顧及自己乃是堂堂二品大員樞密使的威儀,就這么帶著一臉恭維的笑容走到周文博的面前:“恭喜趙國公升任忠武將軍!這可當真是可喜可賀o阿!若是德彥老兄泉下有知,定當會無比欣慰o阿!”
周文博此時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對張居翰利用自己一事反而不是那么恨了。
畢競張居翰只不過是一個想要拼死一搏的賭徒罷了。
盡管這意味著自己將來就要直面馬紹宏的壓力,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豈不是意味著,張居翰這個堂堂的樞密使,在給自己父親做了三年的狗以后,主動找上來繼續給自己做狗?
此事大有可為o阿!
想到此處,周文博眼中的張居翰也有些可愛了:“還要多謝張樞密使的幫助o阿!”
“哼!”一旁還未離去的馬紹宏聽到此處,終于是忍受不下去了,他憤憤不平的一甩衣袖,快步走出了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