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父皇給了李嗣源五萬大軍,任李嗣源做河北招討大總管?還給了斧鉞,節制各軍?那我怎么辦?”
滑州城中的李繼岌聽到了這突然傳來的消息后,萬分震驚。
“陛下沒有提及殿下!只是末將馬上就要歸太尉節制了,還望殿下早作準備!”武寧軍節度使元行欽神色淡然的說道。
換李嗣源做主帥,遠比魏王要好啊!
“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李繼岌喃喃自語,狀若瘋狂。
他的好伙伴大太監李從襲死于魏州城中,他的一干侍衛也全都死于魏州城中,李繼岌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對了!孤還可以去找李旭烈!”李繼岌仿佛溺水的人拉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的直奔李旭烈的住處。
李繼岌沖進來的時候,李旭烈正躺在床上養傷。
“殿下所來何事?”李旭烈奮力靠兩條臂膀支起了上半身。
“旭烈傷好的怎么樣了?”李繼岌看到這一幕,眉頭一皺。
“還不能下地,醫官說最少還需一個月的功夫靜養才能下地,想要徹底痊愈恐怕就要至少百日了!”
“既然如此,那你好好養傷!”李繼岌滿懷希望而來,此時看到計劃中的最佳保鏢竟然臥床不起,心中已經是涼了半截。
他只能勉強說了些客套話,然而很快就說不下去了。
眼看氣氛尷尬,李繼岌只能找了個借口告辭了。
“元節度使!孤有一事相求!”李繼岌剛剛走出李旭烈的住所不遠,就碰到了元行欽。
“殿下盡管吩咐!”
“孤向你借快馬兩匹,孤要即刻返回洛京!”
“這一路也有數百里之遙,末將再派一隊騎士護送殿下,如何?”元行欽十分為魏王李繼岌著想。
“多謝元節度使!他日定有厚報!”李繼岌也不多客氣,很快就帶領著十余騎沖出了滑州西門,直奔洛京而去。
“李指揮使!魏王所來為何事啊?”剛剛送走李繼岌,元行欽就來到了李旭烈的住處。
“還能為了什么?估計是想讓我再護他回京吧!可惜一看我還躺在床上,就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李旭烈自嘲的笑了笑,掀開被褥就下了地。
原來他早已能夠站起身來了,只不過是想要最后考驗一下魏王李繼岌罷了。
“不知旭烈接下來有何打算?”元行欽關切的問道。
“我乃是陛下任命的侍衛軍指揮使!如今四千侍衛軍還在貝州城中,生死未卜!我作為侍衛軍指揮使,必須同我的屬下戰斗在一起!元節度使,我想向你借快馬一匹,即刻啟程前往貝州前線!”
李旭烈竟然也開口向元行欽借馬!
“旭烈何須如此著急?你如今雖然能下地了,可卻仍是手腳不便!醫官可是囑托你要靜養百日,不然必有后患啊!”
元行欽一聽,大驚,連忙勸阻。
“元節度使一番好意旭烈心領了!然而旭烈去意已決!”李旭烈卻完全不為所動。
“好!不愧是我大唐的好男兒!既然如此,我這就安排快馬送你一程!”眼看勸不動李旭烈,元行欽反而露出了贊嘆和認同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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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光四年八月十七日趙州城下
來自鎮州的八千成德軍已經距離趙州城越來越近了。
讓周文博稍稍不快的是,成德軍節度使張處謹并沒有隨軍而行,而是派出了自己的嫡長子張玉林代表自己來與乳虎軍商討投誠一事。
不過這些日子,周文博并沒有放松對新投誠的士兵的訓練,并沒有因為戰事中止而放松了警惕。
周文博的謹慎很快收到了遠遠超乎想象的回報。
這一日的清晨,符定海突然帶著一封密信闖進了周文博的大帳。
“國公大人!我軍夜不收今日凌晨截殺了一名不愿出示身份策馬狂奔的騎士,從他身上搜出了這么一封書信!”
周文博心中一動,連忙取過了密信打開來看。
這封書信果然價值千金!
“八月十二日夜,天雄軍再反,滅朝廷大軍,李繼岌僅以身逃!我天雄軍前次投降乃是詐降之策!還望張節度使見諒!待平定冀、貝、博三州殘存的朝廷軍后,我軍將飲馬黃河,直搗洛京!還望張節度使能速速剿滅乳虎軍,與我軍會師南下!
天雄軍皇甫暉留”
這竟是叛軍中的天雄軍皇甫暉寫給成德軍節度使張處謹的密信!
怪不得自己心中一直隱隱不安,原來魏州天雄軍投降竟是詐降之策!平叛軍東路徹底一敗涂地了!
“主公!信上說了什么?”周文博的臉色越來越沉,讓聞訊而來的諸葛羽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周文博便將這封密信在大帳中傳遞了一個遍。
“各位!成德軍八千人馬上就要到達趙州城了!會同趙州城中的李慎所部,就有上萬人的規模!若是讓成德軍收到了這封密信,則必將對我乳虎軍發起攻擊!如此關鍵時刻,如何抉擇?”
周文博待眾人全部看完書信并消化一番后,開口問道。
“不如我軍即刻拔寨南下,趁敵人沒得到消息之前就退回邢州如何?”梁振第一個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妥!如今我軍深入敵境,距離后方更是已有數百里之遙,若是撤退,定然會被成德軍追擊上!兩軍早晚必有一戰!”
諸葛羽突然開口:“我軍探子截獲了叛軍的密信,已經先一步得到了這最為緊急和關鍵的消息!我料魏州皇甫暉定然不會只派這一名信使!因此我建議主公再加派探子巡游于野外,務必要斷了趙州與魏州之間的使者來往!”
“理當如此!”周文博點頭稱是,命令符定海加派更多游騎,一定要攔截住所有信使。
“如今我軍占了先手之利!而且此時馬上就要與我乳虎軍談判了,因此無論是成德軍還是趙州李慎的戒備都是最低的!我軍當立即準備,今夜襲營,先滅了成德軍!不然必將遭兩面夾擊,狼狽不堪!”
諸葛羽連忙說出了自己的應對方法。
“善!”周文博立刻拍板同意了這個方案。
兩軍必有一戰,不如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這樣天時地利人和至少也先占住了天時!
于是已經平靜了將近十日的乳虎軍駐地再度活躍起來,全軍將士立刻埋鍋造飯,用過飯后,整理行囊,然后先美美的睡上一覺,等待日落后的行動!
周文博此時卻先找到了諸葛羽。
“云揚,李繼岌果然吃了大虧!叛軍詐降之計,竟然瞞過了志大才疏的李繼岌,東路兩萬平叛軍,如今竟然土崩瓦解,殘存的部隊龜縮在幾座孤城中,豈不是早晚要被人各個擊破?”
周文博心中有些焦躁。
事實上盡管周文博和魏王李繼岌已經成為了仇敵,然而作為平叛軍的主帥和副帥,他們還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先前魏王李繼岌勸降天雄軍的軍情一傳來,乳虎軍這邊立馬就打開了趙、鎮二州的局面;因此李繼岌這次大潰敗,幾乎是將乳虎軍給丟到了叛軍的汪洋大海中!
“瑾瑜,我曾親眼見過魏王。魏王雖然志大才疏,卻絕非如此輕易就會被叛軍玩弄于鼓掌之上的人!而且叛軍首腦皇甫暉,此人先前籍籍無名,如何能夠以一己之力掀起如此驚濤駭浪,震動了整個大唐王朝?其中定有陰謀!我先前還不敢下斷言,然而這魏州事變后,我已經能夠認定幕后定有黑手!”
諸葛羽終于通過這件事肯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斷。
“李繼岌既敗,放眼整個朝廷,能出山來收拾這爛攤子的也僅剩下了一人!那就是李嗣源!”
周文博突然恍然大悟。
歷史在走過了一個大彎之后,還是拐到了原本的軌道上!
“瑾瑜的意思是,是平日里韜光養晦的李嗣源暗中操縱了這一切?”諸葛羽也有些驚訝,在他心中李嗣源可不像是個陰謀家。
“不是李嗣源,就是他的好女婿石敬瑭!”對歷史有‘先見之明’的周文博憑借這些浮在水面上的蛛絲馬跡,再結合原本的歷史走向,終于看清了這一盤棋局!
“瑾瑜的意思是,李嗣源在順利平定叛軍之后,將會趁勢登基為帝?”諸葛羽仍有些不敢置信。
“恐怕更糟糕!說不定李嗣源麾下的軍隊搖身一變,會同叛軍一起擁簇著李嗣源黃袍加身!”周文博嘆了一口氣,說出了原本歷史上的真正史實。
“若果真如此,李嗣源豈不是將要坐擁近十萬大軍?天下誰人還能制之?”諸葛羽表示也無能為力。
“事在人為!如今我軍遠在趙州,還需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今夜就先拿張玉林祭旗,明天再下趙州城!”
周文博狠狠揮了揮手。
八月十七日夜,月涼如水照緇衣。
乳虎軍的大營本就立在趙州城西南方二十里的地方,而探子早已探到了八千成德軍今夜駐扎的營地位置。
雙方距離五十里!
這將是一場只許勝不許敗的夜襲!
為了不驚動趙州城中的守將,周文博早就傳令全軍將士在白天給馬蹄上都裹上厚厚的布,以免在策馬奔馳時發出過大的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