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莊子里輕閑地過了七天,徐朗帶著妻兒回城,先去圃院見徐老夫人,然后回靈犀院歸整。次日,生活恢復常態,徐朗去衙門當差,沈丹遐在家里帶兒子。
時光如水,日出日落,冬月接臘月,小雪接大雪,過了臘八就是年,眨眼功夫就到了歲末,府上的年貨早已置辦齊了,屋里屋外,門口院中,都打掃得干干凈凈,掛上了大紅燈籠,貼上了新的窗花,還搬了十幾盆耐冬的花花草草,擺走廊上,為冬季單調的院子增添一抹亮色。屋里也春瓶里供著梅花,熏香也換成了冷梅香。
二十八日這天,沈丹遐收到程家送來的一張請柬,是程玨的成親請柬,日子是正月初六。程玨終于肯成親了,眾親友喜聞樂見,沈丹遐還特意去買一套赤金紅寶石頭面,準備送給新鮮出爐的程二嫂。
過了一天,就到了大年三十,成親三載,夫妻倆第一次相守過除夕,想想略感心酸。正午,氣溫上升,奶娘趕緊給兩小家伙洗了個澡,徐朗和沈丹遐也去泡了個澡,洗去一年的塵埃,迎接新一年。
入夜,先去祠堂祭祀,然后送走二房三房的人,回院子休整,換了身衣裳,夫妻倆十指相扣,另外一只手牽著兒子,一家四口去圃院的花廳吃年夜飯。沈妧妧照舊被抬了過來,看著徐朗和沈丹遐,眼中冒火,嘴里哇哇的發出怪叫聲。
誰也聽不懂她說什么,沈妧妧吼了幾聲,見無人理會她,只好消停,待府中各等仆婦行了禮,徐奎宣布開席了。前年去年徐朗不在家中,今年王氏又故去了,徐朔形單影支的,這餐團圓飯仍舊有缺憾。
吃罷,從花廳挪到暖閣里,徐老夫人帶著三個小家伙坐在暖炕上,胖胖和壯壯一左一右坐在玥兒的身旁,“妹妹,妹妹。”
玥兒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兩個堂兄,小嘴裂開,無聲地笑。
坐著說了一會子話,三個小家伙就先后打呵欠,犯困了,徐老夫人沒有留大家,讓大家回院子各自守歲,眾人行禮要退出去,徐老夫人突然開口道:“朝哥兒,夜已深,你先陪你媳婦回房。”
徐朝呆怔了片刻,應道:“是。”
孫楨娘咬住唇角,她知徐老夫人是好意,可她并不愿徐朝近她身。不過她什么都沒說,垂首跟著徐朝出了門。
過年并無多少新意,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走親訪友,轉眼到了初六,徐朝和沈丹遐去程家喝喜酒。程府張燈結彩,新房里也已經鋪設一新,到處都貼了大紅囍字,喜氣洋洋,甚是熱鬧。穿著一身大紅色喜袍的程玨,溫潤如玉,可是怎么瞧著有點無精打采。站在觀禮人群里的沈丹遐暗自嘀咕了一句,到也沒多想。
程玨順順利利將新娘子接了回來,拜堂成親,送入洞房。程玨面帶淡笑地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喝了交杯酒,對新娘子汪氏道了句,“我去去就回。”
汪氏是程老爺子故交的孫女,長著一張端莊秀麗的鵝蛋臉,膚色晶瑩,顏若玫瑰,當然現在被厚厚的脂粉給遮蓋住了,看不出來;身形苗條,體態輕盈;據苗氏的了解,是個文靜含蓄、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二弟妹,今兒受累了,我就不久留了,免得你不自在,我先出去的,明兒見。”陶潔笑著起身道。她嫁過來雖有些年了,但做新娘那日受得累,日久彌新。
汪氏輕笑一聲,這個大嫂初次相見,瞧著到還好,就不知日后如何?且日后相處,就知道了。在婢女的伺候下,汪氏卸下了那套重重的行頭,這時席面送了進來,吃了東西補充體力,靜待今晚的洞房花燭。
院子不算太熱鬧,畢竟程玿和程玨的官級不高,而程老太爺和程老爺都沒有出仕為官,那些勢力眼,自然不會親至;燕王打發王府的長史過來送禮,喝喜酒,禮送得頗重,讓人心中暗自揣摸,這程玨難不成是燕王的人?
徐朗端杯去給程玨敬酒,“恭喜程大人,小登科。”
“多謝。”程玨溫和地笑道。
酒杯相碰,各自飲盡。
“大喜的日子,程大人,不如再來一杯。”徐朗提壺,為自己也為程玨斟滿酒。
“好。”程玨來者不拒,跟徐朗連飲三杯。接著其他人也起哄上前,灌他的酒,徐朗笑著悄然退開了。
快子時正,穿著一身大喜袍、渾身酒氣的程玨被人扶進了新房。汪氏并不覺得意外,大喜之日,新郎倌難免被灌酒,汪氏命婢女打來熱水,親自給程玨擦臉。
汪氏手上的帕子,剛放在程玨的臉上,程玨突然睜開了眼,汪氏受驚地喊了聲,“二爺。”
“我自己來。”程玨坐了起來。
“二爺沒醉?”汪氏見程玨眸色還有那么清明,試探地問道。
“我記得今日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又豈會喝醉。”程玨淺笑道。縱然此女,非他所愛,但他既然答應娶她過門,他就不會苛待她,今日若是不與她同房,那是對她無言的羞辱,他不忍心傷害這個無辜的女子。
汪氏俏臉微紅,垂首含羞帶嬌地笑了。程玨去浴室里沐浴了一番,人更加的清醒了,回房上床,夫妻和諧一回。次日,苗氏身邊的嬤嬤來收元帕,苗氏看元帕上的點點紅梅,滿意地笑了,現在她要操心的就是三子程珝的親事了。
日子不快不慢的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吃過晚飯后,徐朗就攜帶妻兒上街觀燈,一路眼花繚亂地觀賞花燈,又去猜燈謎的攤子上,為兩小家伙一人猜了一盞小花燈。徐朗笑著問道:“三奶奶,想要哪盞燈?”
沈丹遐抬頭看著架子頂上的花燈,指著道:“三爺,我要那一盞。”“老板,取那盞燈下來。”
另一個女聲同時響起。
沈丹遐側目一看,好嘛,冤家路窄,這不就是當日借住在含桃山莊,昌寧伯夫人遠房外甥女兒韋繡娥。
韋繡娥也看清和她看中同一盞花燈的人是誰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花燈是我先看上的。”
沈丹遐勾唇笑了一笑,“三爺,我餓了,我們去那邊吃東西。”壓根不搭理韋繡娥,最大的輕蔑是無視。
韋繡娥瞪著沈丹遐離開的背影,面容扭曲;攤主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這花燈,你可還要?”
韋繡娥橫了他一眼,拂袖而去;攤主撇撇嘴,嘀咕了句,“晦氣東西,耽誤老子做生意。”
徐朗和沈丹遐領著兒子去賣元宵的攤子,又遇到兩個熟人,程玨和他的新婚妻子汪氏;打了招呼,同坐一桌,沈丹遐把胖胖壯壯拉到身邊,道:“喊舅舅舅母。”
“舅舅,舅母。”胖胖壯壯乖乖喚道。
汪氏嫁進程家時日尚淺,程家的一些姻親,大多不認識,對這個稱呼,有幾分詫異,面上就露了出來;程玨在逗胖胖壯壯,沒注意到;沈丹遐笑道:“程大奶奶是我母親的娘家侄女,我姓沈,夫家姓徐。”
“原來是妹妹啊,今兒可真巧,在這兒遇上了。”汪氏臉上的笑容真誠了幾分,沒有人會不喜歡出手大方的人。
汪氏性情柔順,沈丹遐看在程玨份上,也有意與之交好,兩人相談甚歡,說話間,五碗元宵和一個空碗,送上了桌,徐朗將一碗元宵,平分開來,讓兩小家伙吃。
“很燙喲,要吹一吹才能吃喔。”沈丹遐告訴兩個兒子道。
“妹妹,不喂他們嗎?”汪氏問道。
“他們自己會吃,不用喂。”沈丹遐笑道。
汪氏笑,“真是兩個乖孩子。”
“是九妹妹教得好。”程玨認真地贊道。
沈丹遐笑了笑,咬了口元宵,蹙眉,“這豆沙餡的太油膩了,三爺,我要吃你那碗。”徐朗要得是花生餡。
徐朗將兩碗換了過來。
沈丹遐吃了三個,就吃不下了,若不是為了應景,她還是更愿意去吃餛飩或是肉餅。胖胖和壯壯到是吃得香甜,半碗元宵吃完,還意猶未盡,“娘,胖胖(壯壯)還要。”
沈丹遐拿帕子邊給他們擦嘴,邊道:“元宵是糯米粉做的,吃多了不消化,已經吃了好幾個了,不能再吃了,再要就是貪得無厭,貪得無厭的小孩子,不是好孩子;胖胖壯壯是要做壞孩子嗎?”
“好孩子,胖胖(壯壯)是好孩子。”兩小家伙抬起下巴道。
汪氏笑問道:“妹妹,我可不可以抱抱他們?”這么可愛的孩子,她是真心喜歡,若是日后能生這么兩個孩子就好了。
“當然。”沈丹遐沒有拒絕,“胖胖壯壯,去,讓舅母抱抱你們。”
胖胖壯壯在莫失莫忘的幫忙下,從長凳上下來,撲進汪氏懷里;汪氏心中歡喜,忍不住在兩人小臉蛋上親了一口,兩小家伙立刻回親了她,讓江氏那一下,恨不得將兩小家伙抱回自家去了。
吃元宵的錢是程玨給的,因為他道:“我官職雖沒有徐大人高,俸祿微薄,但五碗元宵銀子,還是有的。”
“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徐朗接受了,左右他是大贏家,這點小事,就不與他相爭了。
離開賣元宵的攤子,就分開了,汪氏看到徐朗和沈丹遐手牽手并肩而行,笑道:“妹妹和妹夫好生恩愛。”
程玨目光微閃,道:“時辰不早,我們該回去了。”
過了元宵佳節,程玨收拾行裝,準備回葵縣,皇上大方地給了他一個多月的婚假,也是時候回去做正事了;苗氏不是那種苛待媳婦的惡婆婆,讓汪氏隨他同去,希望夫妻倆多親近親近,她也好早日抱孫子孫女。
正月十七日,宜出行,程玨帶著汪氏,以及一下仆婦啟程去了葵縣。
二月中旬,西南那邊急報進京,南緬國求和,愿意稱臣尊大豐為上國,并年年進貢。經過永寧侯這幾個月的四處掃蕩,南緬國入侵大豐的幾萬大軍,或死或降,南緬國已無力再戰,鄰近大豐國的三座城池也被占領了。
朝堂上主和主戰的臣子,爭吵不休,最后主和派占了上鋒,但皇上并沒有聽從他們的建議,派人去南緬國議和,而是傳旨,讓永寧侯轉告南緬國君,讓他派人到錦都來和談。皇上準備在氣勢上,就先壓到對方。
南緬國戰敗,面對大豐十幾萬大軍,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南緬國君派了五王子和八王子以及數位大臣來議和,隨他們來的,還有幾大車南緬國的一些特產和五十多個美女。
三月三十日午后,南緬國使團在永寧侯和趙誠之以及一千名侯爺親兵護送下,抵達了錦都城,入住四夷館,皇上并沒有馬上招見他們。
這天晚上,趙忎之十月孕滿,瓜熟蒂落,三月三十一日,產下一女,重五斤四兩,雖是個女孩,但這是燕王的第一個孩子,亦是皇上的第一個孫子輩,皇上讓趙后為孩子賜名。
趙后心里雖恨死了燕王,明面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歡喜的樣子,甚至為了表現對孫女的愛惜,還賞了東西,親自安排了奶嬤嬤和伺候的宮女,想了三日,給這女嬰取名高茵,下懿旨封她為習習郡主。
楊靈芝房里換了套新的茶具,恨聲道:“一個庶出的丫頭,捧這么高,就不怕摔下,被摔死嗎?”
“王妃息怒,不過是一個女娃,成不了氣候,王妃養好身子,為王爺添個小世子才是最要緊的事。”她從娘家要來的心腹嬤嬤勸解道。
楊靈芝按著肚子,愁眉道:“可是本妃養了也有大半年了,可這肚子一直沒有動靜,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福氣?”按說王爺每月在她房里歇十日,她應該受孕才是,為何遲遲沒有懷上?自從趙側妃有身孕后,王爺只是隔三岔五去探望,從沒留宿,去徐側妃房里每月總是五日,先前最得寵的魏夫人已被王爺厭棄,不再伺寢,另外三個夫人,每月伺候兩日。
“王妃切別說這么喪氣話,王妃一定能為王爺生下小世子的。”心腹嬤嬤道。
“藥熬好了讓她們送進來。”楊靈芝恢復了鎮定,她一定可以懷上孩子的。
另一邊,燕王高榳接了懿旨后,去書房燒了一本《說文解字》。茵有襯墊、褥子等意思,習字與席字諧音,趙后給孩子取這名字的用意,昭然若揭,高榳如何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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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兒子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差點沒把我氣厥過去,準備狠揍他一頓,誰知道,一巴掌打下去,沒打著他,打到椅子上去了,把自己的手打脫臼了。嗚嗚嗚,痛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