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事,沈丹遐無從知曉,就算知曉了,她也管不了,她這時,不顧福婆婆等人的勸阻,不怕寒冷的站在廊下,抬著一雙水潤潤的杏眸,無聊至極的在默數房檐上掛著的冰溜子,俏生生的小臉,被凍得紅彤彤的,明明沒擦胭脂,卻比擦了胭脂還好看。
“這大冷的天,站在外面做什么?是不是知道我回來了,特意到外面等我?”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沈丹遐尋聲看去,驚喜地道:“朗哥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徐朗穿著一襲玄色素面出風毛斗篷,大步走了過來,“今兒一早回來的,剛停了雪,太陽沒出來,外面冷得狠,你怎么站在外面?”
“無聊,數冰溜子玩。”沈丹遐笑,把小手往他掌中一塞。
徐朗握住她冰涼的小手,道:“你就不怕把自己給凍病了,陶姨讓郝大夫熬苦藥給你喝?”
“不會凍病的,我衣裳穿得很厚實。”沈丹遐雖這么說,還是把徐朗帶進東暖閣坐下,“我娘怎么讓你到祉園來了?”男女有別,就是沈柏密和沈柏寓這兩個親哥,陶氏平常都不讓他們隨意過祉園來,更別提徐朗這個外男了。
“陶姨去程家了。”徐朗也沒想到他運氣會這么好,能登堂入室直接過來見沈丹遐。
沈丹遐想起陶氏和苗氏合做生意的事,年底了,是該盤總賬了,命婢女倒來熱茶,親手將茶送到徐朗手邊,“昨夜下那么大的雪,你是冒雪回來的啊?”
“車輪上綁著牛筋繩,走得慢,不滑。”徐朗知她在擔憂什么。
“事情忙完了?”沈丹遐在榻上坐下,問道。
“出了宵再過去。”徐朗回答道。
沈丹遐橫他一眼,道:“那你趕回來做什么?”這么匆匆忙忙的,萬一在路上出點什么事,不是讓人憂心嗎?
“回來看你,這么多天沒見我,怕你忘了我。”徐朗一本正經的說情話。他在外,很惦記著他的小姑娘。
沈丹遐噗哧一笑,“我忘了誰也忘不了你,就你這張臉,誰能忘記?”
“從外面帶了些小玩意,回頭我讓人送過來給你。”徐朗急著過來見她,東西都沒收揀出來。
沈丹遐抿了口茶水,嬌笑道:“謝謝朗哥哥。”
兩人說了一會子話,趕在陶氏和沈柏密兄弟回來之前,沈丹遐把徐朗送了出去,徐朗還要趕去見高榳,他在雁城查到一些東西,得跟高榳通通氣。
黃昏時,徐朗打發人送來了沿路買的各種小玩意,滿滿一大箱東西,有瓷娃娃、有小玩偶,還有……撥浪鼓!沈丹遐嘴角抽了抽,他這是把她當小娃兒在哄呢。
雖說徐朗送的這禮物不盡入人意,可不管怎么樣都是他的一番心意,沈丹遐珍惜,細細的把玩后,就想送點什么給他,荷包送了,腰帶也送了,送重復的東西,沈丹遐不太愿意,可徐朗出了宵就要走,只有二十來天的時間,送繡法太復雜的東西,以她能力,繡不出來。
沈丹遐支著下巴,想了想,可以給徐朗做件披風,在披風內襯里繡個小麒麟。披風好做,小麒麟好繡,沈丹遐覺得自己好聰明。
第二天,沈丹遐就讓管庫房的壽婆子,把庫房里存著的料子和獸皮搬出,堆在東暖閣的炕上,沈丹遐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在箴繡布莊做的,她又不是喜歡存料子和皮子的人,庫房里,料子和皮子不是太多,挑選了一下,發現都不合適,沈丹遐跑去若水院,找陶氏要料子和皮子。
“喲,我家姑娘這是怎么了?要親自動手做衣裳了?”陶氏笑問道。
“閑著沒事,做做女紅,省得被人笑話。”沈丹遐不好意思直接說是幫徐朗做披風,撒了個小謊。
“誰笑話你了?”陶氏頓時嚴肅起來,她寶貝女兒就算不會做女紅怎么了?她給請十個八個針線娘子,什么事都解決了,誰敢笑話?
“沒有人笑話,我是怕人笑話。”沈丹遐趕緊解釋,她娘這護犢的架式,太驚人了。
“傻丫頭,沒人會笑話你的,大家閨秀里有幾個女紅出眾的,繡東西費眼睛,你瞧瞧那些針線娘子,年紀不大,個個眼花,看東西都要瞇著眼,你可不要為了做好女紅,把眼睛給熬壞了,娘會心疼的。”陶氏摟著沈丹遐,勸解道。
“我晚上不繡,就白天繡一個時辰。”沈丹遐笑道。
“一個時辰太長,繡半個時辰就夠了。”陶氏笑道。
“行。”沈丹遐爽快地答應了,她并不愛做女紅。
陶氏不放心,又囑咐錦書等人,一定伺候好沈丹遐,晚上絕不準她碰針線,白天做女紅時間不能超過半個時辰,晚上沈丹遐要看書練字,一定要點五枝蠟燭……
吩咐了一大堆后,才讓招財拿鑰匙開放料子和皮子庫房,讓沈丹遐進去挑。沈丹遐眼光挑剔,找來找去,也沒挑到合適的,決定下午去到街上去挑。
大冷的天,陶氏不愿沈丹遐出門受凍,道:“你到底想要怎樣的?我讓人把料子和皮子送進來。”
“不知道,我要挑合眼緣的。”沈丹遐笑道。
眼緣這東西,那里說得清楚,陶氏嗔怪的說了句,“你這孩子。”同意沈丹遐出門了。在家里吃過午飯,下人稟報騾車已備好,沈丹遐就揣著銀票,帶著莫失莫忘出門去了。
騾車徑直到了去了東市街,那兒有條巷子是專門賣皮料的,已臨近過年了,大戶人家過年的衣裳早就做好了,小戶人家也沒經濟能力買皮料,是以巷子里的幾家店,門可羅雀。
沈丹遐這個客人,令店家喜出望外,一聽她要挑皮子,就殷勤的拿出一堆好皮子,任她挑選。沈丹遐一眼就看中了一塊完整的白狐貍皮,“店家這個多少錢?”
“一千六百兩紋銀。”店家道。
“少一點吧。”沈丹遐講價道。
“姑娘,你看這皮子,沒以破損,毛色鮮亮、又濃密,一千六百兩是實價,也是現在快過年了,我不想壓著貨,等開春,天氣一熱,這皮子不好賣,才這賣這么便宜,你要早一個月來,這個價,你絕對買不到這么好的皮子。”店家吧唧吧唧地道。
“店家不想壓著貨過年,那就把皮子便宜賣給我吧,我挑年底來買皮子,就是來撿便宜的。”沈丹遐狡黠地笑道。
“想撿便宜,就去隔壁的腋皮巷,那兒的皮子適合你這種窮酸,沒銀子還裝什么……九妹妹。”從門外走進一個挽著雙環髻,正中戴著一朵牡丹絹花,插著鎏金牡丹花式金釵,身穿繡著大紅金絲牡丹花斗篷的婦人走了進來。
“大嫂。”沈丹遐笑容淡淡的。
魏牡丹面露尷尬,“九妹妹也來買皮子啊。”
“嗯。”沈丹遐轉眸看回店家,“這皮子一千二百兩,我就買了。”
店家還沒說話,魏牡丹走過去道:“九妹妹,有錢難買心頭好,這皮子你要是喜歡就買,別在意那幾百兩銀子。”
沈丹遐眉尖微蹙,道:“大嫂闊氣,幾百兩銀子都不放在眼了。罷了,這價談不下來,這皮子,我也不要了。”言罷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這張白狐貍皮進來有三個多月了,一直因價格太貴沒賣出去,好不容易有人出價決定要買了,店家見人要走,急了,忙喚道:“姑娘,姑……”
魏牡丹瞪他一眼,小聲道:“這皮子我要了。”
耳聰目明的莫忘聽到了,回頭打量了她一眼。出了門,莫忘就把這事告訴了沈丹遐。沈丹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那塊皮子不值那個價,她喜歡就讓給她好了。”沈丹遐抬起手,吹去沾在手指上的狐貍毛。
說話間,沈丹遐進了第二家店,這家店的皮子也不錯,沈丹遐挑了三塊灰兔皮、三塊白兔皮、一塊銀鼠毛皮和一塊黃羊皮,一共才花了六百兩銀子。選好了皮料,沈丹遐又去布店選布料,挑了粉藍色妝花錦緞和灰藍色織錦、灰藍色素面絲緞。
帶著這些東西回到家中,也沒給陶氏看,就直接送進了祉園,沈丹遐憑著目測,估算了徐朗的身高,讓壽婆子幫著裁剪出披風出來,披風外用的是灰藍色織綿,里面用的是灰藍色素而絲緞,領子上襯得是毛絨絨的銀鼠皮。
裁好了,沈丹遐開始慢慢縫制。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過小年,徐朗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小筐新鮮的韭菜,陶氏舍不得給沈穆軻和沈丹念沈丹邐嘗,小年夜飯時,沒讓上桌,而是夜宵時,親手給兒女們包了一頓韭菜肉餡的餃子。
陶氏看兒女們吃的津津有味,感嘆了句,“也不知道朗哥兒有沒有吃到餃子?”
“母親,您不會是想讓我和大哥,這會子送餃子過去給朗哥兒吃吧?”沈柏寓驚恐地問道。冬至那天,陶氏煮了羊肉羹,突然想起了徐朗,讓沈柏密和沈柏寓送了一大碗過去。
“沒讓你現在送過去,我是讓你明兒去叫朗哥兒過來吃。這韭菜好歹是朗哥兒送過來的,總得讓他嘗嘗味。”陶氏笑道。
“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他。”沈柏寓這才放心繼續吃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