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遐隨母兄回到三房大院的小廳里,婢女們早已擺好滿桌食物,大部分是沈丹遐愛吃的。
凈了手,一家四口依次落座。陶氏夾了一筷子菜放在沈丹遐的碗里,心疼地道:“可把娘的乖乖餓壞了。”
沈柏密也夾了一筷子菜給沈丹遐,道:“妹妹,辛苦了。”看著滿桌子的菜,吃不下是很難受的。
“妹妹,明天你過去給老太太問安前,吃些點心墊墊肚子。”沈柏寓提議道。
“知道了,娘,二哥,三哥,吃飯吧。”沈丹遐笑道。
一家人愉快的吃完了晚飯,散步聊天后,沈柏密兄弟回屋歇息,下人伺候陶氏母女梳洗,上床睡覺。
接下來幾天,陶氏每日都依禮數帶沈丹遐去萱姿院給沈母請安,但沈丹念沒有依從禮數來給她這個嫡母請安。陶氏不動聲色,在沈母面前也不曾抱怨半句。沈丹念愈發覺得有沈母在,她萬事無憂,陶氏不敢把她怎么樣,根本預想不到日后的事。沈宅在明面上,處于一派風平浪靜的狀態,至于私下怎么想、怎么做,暫時還沒暴露出來,頗有點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幾天平安無事,沈丹遐懸著的心放下了,她一直擔心蔡大師會來找她詢問阿拉伯數字的事,現在看來徐朗并沒有把她供出來。沒了心事的沈丹遐,宅在家中真得很無聊,于是在小丫頭五福的攛掇下,開始找樂子,打發時間。
沈丹遐找到的樂子,就是去打她二伯沈穆軾著的一只八哥。這只八哥,沈穆軾買回來,是準備教它講話的。可是不知道是沈穆軾教的方法不對,還是這只八哥根本不會說話。兩三年下來,這只八哥,還是只會哇哇叫,把沈穆軾氣得夠嗆。不過沈穆軾畢竟是愛鳥人士,沒有把它丟棄和弄死,而養在一個偏僻的院子里,也不栓鏈子,任它自由活動,可這只八哥沒有飛走,一直老實的呆在鳥架上,偶爾在宅子上空飛來飛去。
沈丹遐帶著她的彈弓和銀彈子,雄赳赳氣昂昂去打鳥玩,然后被鳥鄙視了,怪腔怪調地道:“瞎子瞎子,打不著我。”“瞄準啊,蠢貨。”“往哪射?我在這。”
沈丹遐怒了,這該死的鳥,她非打中它不可,一人一鳥就這樣杠上了。對沈丹遐來打鳥,沈穆軾是不同意的,但被周氏說服了。
周氏將一顆銀彈子放在他面前,道:“三房還真是有錢,瞧瞧,九丫頭用什么做彈子?”
“這是銀子?”沈穆軾懷疑地問道。
“一錢重。”周氏取下腰間的荷包,從里面又倒出幾顆來,“這幾天,撿了七八顆。那只鳥,你早就棄置不管了,讓九丫頭打著玩,我們能撿銀子,這是件多么劃算的事,你可千萬別去攔著九丫頭,要是撿不到銀彈子,你別想我給你銀子,讓你買鳥食。”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這是讓我以后撿這些銀彈子,攢著買鳥食?”沈穆軾不悅地質問道。
“沒讓老爺撿,我會安排婢女去撿的,一個月下來,少說也有三四兩銀子,夠老爺拿去買鳥食了。”周氏是反對沈穆軾養鳥的,可是拗不過他,只能放任。
沈穆軾盯著她一眼,沒有再說什么,起身離開。他這房,什么情況,他心里清楚,只是他原本就是個沒出息,反正有老娘在,不會分家,他就靠著兄弟混日子過,終歸不會餓死他這一房人。
周氏見他默許,松了口氣,讓心腹婆子去告誡幾個女兒,不讓她們去阻攔沈丹遐。她并不知道,沈丹遐身邊的婢女之所以不把全部銀彈子撿回去,是陶氏刻意安排的,用銀子堵周氏的嘴。
幾兩銀子,于財大氣粗的陶氏不算什么,可是讓同樣缺銀子的林氏大為不滿,憑什么二房,可以平白無故撿銀子?林氏不愿任由這樣下去,就想要如何不讓沈丹遐不去打鳥。林氏想了兩三天,終于讓她想到了法子。
這天下午,沈丹遐午睡起來,在婆子和婢女的簇擁下,去打鳥,打了兩發都沒打中,正捏著銀彈子瞄準架子上的八哥鳥,突聽有人大喊道:“住手。”
沈丹遐受驚,手一哆嗦,銀彈子朝天射了出去。祿婆子皺眉,定睛看去,喊話的是個十三四歲,身穿藏青色素緞圓領長袍的少年公子。
“你是什么人?大呼小叫的,嚇壞我家姑娘,你擔待不起。”祿婆子不悅地訓斥道。
少年冷哼一聲,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是勿施于鳥。”
“你說得什么呀你?”祿婆子大字不識,聽不懂他這文縐縐的話。
沈丹遐聽懂了,這人是來為鳥打抱不平的,“祿媽媽,你別打斷他,讓他說。”
“說就說,大路不平,眾人踩。我不過是喊一聲,就嚇著你了,那你拿彈弓不停地打鳥,你就沒想過會嚇著鳥?天高任鳥飛,它本應該自在的在天空上飛翔,卻被困在這鳥架上,已經夠可憐了,你不憐憫它,還每天用彈子打它嚇它,讓它處于驚慌恐懼之中。你沒有看到,它因為受驚連鳥架子都不敢落,惶惶不可終日的飛在半空中,身上的羽毛根根掉落嗎?你小小年紀,做事怎么如此心狠?”少年正義凜然地詰問道。
“是是是,你說得對,我是不該來打鳥,嚇唬它,我接受你的意見。”沈丹遐把彈弓往腰間一別,“祿媽媽,護嬌姐,我們回去吧。”
小主子這么說了,祿婆子等人只好隨沈丹遐離開,但對這個打擾了小主子興趣的少年是不滿的,惱怒地瞪了他幾眼。
少年并不在意她們惱怒的眼神,見沈丹遐聽勸離去,滿意地點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是少年是滿意了,周氏可就不滿意了。
周氏在知道沈丹遐已兩天沒來打鳥了,就派心腹下人調查原因,雖說現在她不管家了,但這事要查也容易。得知阻攔沈丹遐來打鳥的人,是借住在沈家她的外甥趙時飛,頓時有苦難言了。
“太太,表少爺一心只讀圣賢書,很少進內院,也很少管閑事,這次怎么會管起這事來了呢?”周氏的心腹婆子伍新家的,受過周氏大姐的好處,怕周氏因這事怪上周大姐和趙時飛,忙幫著化解一句。
周氏經她提醒,也覺得事有蹊蹺,一邊讓心腹下人繼續調查,一邊想法子,怎么讓沈丹遐繼續來打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