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當年家大業大，府中自然有很多下人，這位老者卻是當年一位負責看守草藥園的人，因為李瀟也經常去園圃中幫忙打理，故而跟這位老者頗為熟悉，他不知道的他的名字，只是記得他姓孫，李府上下都喊他老孫頭。

當李瀟還未出生時，老孫頭便在李家了，算得上李府的老人，而且干活很是仔細，兢兢業業，任勞任怨，雖然不善言辭，但卻是個熱心腸，在當年的李府中很受尊敬。

李瀟注意到老孫頭身邊還跟了一個小丫頭，約莫也就四五歲的樣子，穿著跟老孫頭一樣的破爛，除了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外，全身各處沒有一處不是臟兮兮的，此時她正瞪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盯著那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小舌頭不時的舔舐著干澀的嘴唇。

老孫頭努力的彎了彎本就不怎么直的老腰，喉嚨里勉強發出微弱的聲音道：“大妹子，請您發發善心吧，我一把老骨頭倒是無所謂，可這丫頭還是個孩子，已經兩天沒吃飯了，等我要到錢一定還您。”

“還我？我看還是不必了。”賣包子的大娘停下手中的活計，一臉無奈的道：“我說老孫頭，要說咱也是老鄰居了，而且以前您也沒少照顧我家的生意，可是咱也是小本買賣，您要是吃個三天五天，咱肯定沒二話，也不好意思跟您老要錢，可您這可是好幾年啊，要不您再到其他家里去看看。”

老孫頭渾濁的老眼向街道的兩旁瞅了兩眼，嘆氣道：“這幾年的確是給大伙兒們添了不少麻煩，估計我也沒多長時間的活頭了，就是盼著誰家能把這孩子給收留了。”

小女孩估計是餓壞了，奶聲奶氣的道：“奶奶，我就吃一個，長大了我一定賺錢還您。”

賣包子的大娘無聲嘆了口氣，拿了一個大點的包子遞了過去，擺擺手卻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老孫頭連連道謝，拉著小女孩的手向街邊的一處房屋角落里走去，小女孩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兩眼直直的瞪著，拼命的咽著口水，卻始終沒有咬上一口，直到跟著老者回到墻角做到那一疊破爛不堪的棉被上，才小心翼翼的把包子捧到老者面前，脆生的道：“爺爺，您吃。”

老孫頭欣慰的笑了笑，在包子上象征性的要了一小口，然后把包子直接塞到了小女孩嘴里，小女孩這才高興的吃了起來，包子不小，可小女孩卻似乎擁有與她年齡不相稱的飯量，三兩口便下了肚，然后便眼巴巴的盯著那包子攤，一雙大眼睛直放光，很顯然她還沒吃飽。

老者豈能不知道，可他實在不好意思再去討要了，他從棉被里翻出一只瓷碗，小心的擺在面前的地面上，瞧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希望今天能多遇到幾個好心人。

小二過來上菜時注意到了李瀟的眼神，盡管看出李瀟身份不一般，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嘆口氣道：“這位爺您就別看了，其實咱看著也難受，可是沒人能幫得了他們。”

李瀟詫異道：“難道給他們幾口飯吃還給不起？”

小二看李瀟還比較好說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那倒也不是，只是那老頭身份特殊。”他不敢明說，用手指指了指遠處，正是李家廢墟所在的位置，道：“誰也不敢收留他們，怕惹火燒身，而且那老頭倒也罷了，那小丫頭也不知道是什么來歷，飯量大的驚人，你看那對面的包子攤了嗎，她一頓飯能吃下一整籠，平常人家還真養不起。”

李瀟頓時明白了，他一路所見這映雪城雖然平靜如昨，但終歸是受到了本質的影響，修士可以離去，普通百姓卻是世世代代在這里生活著，如今忽然失去了李家的庇護，生活水平自然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而且據李瀟回憶當年李家是經常對映雪城的百姓發放錢糧的。

這小丫頭飯量頂好幾個成年男子，一般人家自然是養不起的，也難怪那包子鋪的大娘顧不得多年的鄰居情分了，而像這些酒樓和大戶人家雖然有能力供養，卻又不敢像一般人家那樣無所顧忌，生怕因此招來橫禍。

就在兩人說話間，突然一陣吵鬧聲在街面上響起，卻是一伙人圍住了老孫頭和小丫頭，領頭之人膀大腰圓，橫眉豎眼，一腳將那只瓷碗給踢到一邊，粗聲道：“老孫頭，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以后不準在我們的地盤兒上做生意，你當作耳旁風是嗎？少他媽給我倚老賣老，真以為我不敢要你命？”

老孫頭咳嗽兩聲，緊緊的把瑟瑟發抖的小丫頭擋在身后，冷眼打量著來人沒有說話。

“嘿，死老頭你還拽上了，莫非你以為這還是你在李家風光的日子不成？”一個黑衣男子兇巴巴的罵道。

“這是作孽啊。”店小二不忍再看，搖了搖頭便要離開，李瀟也不想在這種地方表現的過于關心，便付了帳離開了酒樓，在附近轉了幾圈，付出了一點小錢的代價便輕松的獲得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原來李家出事時，這孫老頭恰逢外出置辦草藥種子，躲過一劫，回來之后許多鄰居悄悄勸他遠避他鄉，卻不想此人竟是忠心的很，就在這李家的廢墟上住了下來，還不知道從哪里收留了個小女孩，盡管李家威風不再，可畢竟當年對這映雪城的居民還不錯，在鄰居們的幫扶照顧下倒還勉強過的去。

直到有一天，本地的黑幫找上門來，說這小丫頭資質不錯，要拉去香艷樓從小培養，老孫頭自然是不從，仗著會幾招功夫把幾位惡霸給轟走了，可不想因此惹來更大的禍事，之后幾乎每天都會有人來騷擾爺孫倆，甚至鄰居們都受到警告不許再給他們吃的，自此以后爺孫倆日子每況愈下，最終不得不開始乞討。

而老孫頭也在與黑幫的不斷打斗中落下病根，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只是咬牙撐著，盼著有人家能收留了小丫頭，可是有黑幫的警告在前，就算有人家能養得起，卻也不敢養。有人暗中勸老孫頭早些離了映雪城，可他卻始終不愿離去，總是念叨著要等李家的人回來。

李瀟平靜了一下情緒，又回到了酒樓之中，盡管如今他還不方便現身，但卻也不能讓對李家如此忠心耿耿的老人過的如此落魄，他要做點什么，不然良心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