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以爲千難萬險的事情,面對的時候就算是做好萬全準備還是會心生惴惴——因爲是前路是未知的。當然不會像賽德克巴萊最後那樣沉重,但好在他們知道自己此去的結局。未知就在一片大霧中歷經很短的時間甚至一秒鐘就變成了過眼雲煙。失敗了便會惶惶不安,腦袋中不停地迴盪“怎麼會這樣”。成功亦如是。不可思議。
所謂有志者事竟成也好,踏破鐵鞋無覓處也罷。太想要成功了。以至於成功的那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還覺得難以置信。
蔣悅營看著手上拍到的一小段視頻,突然有些猶豫。以安赫陽對王理安的疼愛程度,說不定會先滅了她這個把小公主抹黑的角色。再者。她們互相也都太瞭解了。嗤的一聲,她燃氣一根火柴。還好,安赫陽沒有從火光中衝出來。她喜歡聽火柴擦起的聲音,還有那微微的火藥香味。和點燃時瞬間一躍而起的赤光。
她坐在地上,腳邊放著一個銀盤。一根一根燃燼之後面目扭曲的火柴棍躺在裡面,有的還剛剛吐完最後一口氣。她現在已經很累了。與薛城北玩了這半夜貓和老鼠的遊戲。慶幸自己沒有那麼早放棄。原本她猜想一定是自己暴露了。正當她左右爲難的時候,卻看到目標打了個右轉向,在一家開封菜門口停了下來。兩個人一起下車。蔣悅營眼睛爲之一亮。跟著拐進去發現恰巧有一個車位可以正對著他們的車。上天又在疼惜她了。她像獵豹一樣很興奮。也決定就辛苦一點坐在車裡等待。免得打草驚蛇。
功夫不負有心人。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兩個人終於重新走了出來。蔣悅營深呼吸點開錄像功能。王理安揉著眼睛伸了個懶腰。好像很困的樣子。她走在前面,給薛城北開門。薛城北先她上車,裡面燈亮起來。王理安又快走兩步跟上。
如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單憑這樣也不能代表什麼啊。蔣悅營當下忐忑難安。卻也只能靜靜等待。
一盒火柴很快便燒乾淨了。房間中充滿了燃燒與火藥的味道。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竟然如癡如醉。如果此時有一個人能夠在我身邊該有多好。她的眼前便浮現出程讓的臉。心中一動。
火柴的冤魂集結在一起擰成一股氣自下而上攻入她的身體。直衝大腦又瞬間消散。周而復始。她拿起電話,拉出長長的電話簿。
張媽訝異地看見蔣悅營穿戴整齊走出房門,擡起頭看,已經快一點了。“怎麼,還要出去嗎?”
她嗯了一聲。張媽又一次攔住她:“明天要跟太太出門的,你忘了?”她緊皺的眉頭充滿了不耐煩撂在張媽臉上。“那你現在是想管我嗎?”
張媽連忙放開了手。向後退了兩步,不敢再說話。
“我媽會不會知道我出門,你自己看著辦。”說完,她便悄悄出門。張媽也小心地幫她關門。張媽連忙跑到窗前,探出頭去看。有一輛車開進來載上蔣悅營駛出視線。離太遠看不見車牌號。她嘆了口氣。
蔣悅營看見來的人,嚇了一跳。原來是自己想錯了人。不過輕掃了一眼,也還不錯。至少她不會辜負她蠢蠢欲動的慾望。
四點多,她悄悄回到家。頂著一個黑眼圈。倦意正濃。可躺下之後還是睡不著。也沒有再泛起任何情緒。窗邊銀盤已經被張媽打掃乾淨了。她又拿出手機打開那段視頻,已然乏味。快進,快進。
刪除。
如今是完事具備只欠東風了。仍是心慌意亂。
不知不覺間也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再醒時,已經是張媽來叫了。她起身走到衛生間,站在鏡子前,才知道張媽剛剛不安的眼神是爲了什麼。
美式咖啡一樣的黑眼圈。出門便碰上了周梓晨的眼神。她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有些責備的目光。“你不知道今天要和我一起出門嗎?”蔣悅營心裡刺了一下。“知道。”
“不像話!”周梓晨白了她一眼。
反正永遠是不像話。她也不去爭執。竟然腰有些酸。她扶了扶。“是不舒服嗎?”張媽關心地問她,給她遞上一杯牛奶。她使了個眼色。張媽連忙緊張地擺了擺手。
這時丁琴來報道了。她沒有穿那件二十年前的青灰色套裝,但還好非常規矩的一副裝扮。蔣悅營掃了一眼她頭上新添的一根銀簪。周梓晨正在鏡子前擺弄她的胸針,順便餘出視線從鏡子裡打量著丁琴。她仰著頭,淡淡地客氣:“這麼早就來了。”
丁琴很不自然。屏氣凝神。站在周梓晨身後,淺笑著微低著頭。
“聽說你剛入了一塊兒和田玉。”周梓晨又問道。她最喜歡看丁琴這幅唯唯諾諾的模樣。好像腳底下瞬間生出了一雙花盆底,有神奇的光環在她的頭上升起。丁琴是美麗的。連時間都眷顧她。這樣美麗的一個女人幾十年如一日地這樣恭敬她。無論是誰都會心旌搖搖。
“沒有沒有。”丁琴連忙解釋:“是幫一個朋友看的,那是她買的。”她心中凜凜地發涼。周梓晨對於她有興趣的人或事,就好像培養了一支自己的東廠。簡直可怕。
蔣悅營不屑一顧。她照樣吃著她的早飯。“你到底吃夠了沒有,想要吃到什麼時候?”
“吃到飽咯。”也只能在嘴上對抗兩分。她也沒敢太過分,一口氣喝掉半杯牛奶。便站起身。太后已經準備好了,她不敢讓她等。
因爲周梓晨嫌人太多了,負責開車的任務就自然而然落到了蔣悅營身上。她坐到駕駛位,張媽坐在旁邊。兩個媽媽一左一右各半江山。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麗姨一定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遠遠地就能問道一股濃郁的肉香味兒從老宅子裡飄出來。她不會認錯,那時她羨慕了二十多年的香味。連安赫陽家的阿姨都比她的強。“太太,您來了。”麗姨迎出來,接過丁琴手裡的東西。看見周梓晨母女踏著高跟鞋隨之而來,愣了一下,才瑟瑟地笑。“蔣太太,蔣小姐。您們也來了啊。”
陽陽呢?蔣悅營首先當然最關心該要關心的。
“哦。韓醫生過來了。難得她今天心情很好,願意說話了。可能是知道太太來看她,所以高興了。”她低垂著眼睛,好像是正在鼓足勇氣。過了片刻,才緩緩說道,“也難怪她生氣發脾氣。從到這兒之後,一直沒有人來看她。”聲音輕細又發抖。周梓晨笑了一聲。她環視一週,發現這裡和她當年嫁過來的時候沒有變化。讓時間停住比翻新還要不容易。她回頭看了一眼丁琴。她發現她眼睛裡已經含淚期待了。才這麼短時間沒有見就僑情做作成這樣。“你哭什麼?這裡又不是監獄。也沒有男人在這裡。想給誰看!”
丁琴心裡一刺。莫名其妙。麗姨握著她的手,已經冰涼。“走吧,先進去吧。陽陽也很想你。”
蔣悅營走在最後。她深吸一口氣。還不到正午,爲什麼太陽就像毒鞭一樣,這麼濃烈。走進去,便要開始了。大概今天便是最好的機會了。未知的力量和這太陽一樣壓在她的頭頂上。難以承受。深呼吸。又深呼吸。
這時她看到一個文質彬彬的小男人從房間裡湊出來,羞澀地和周梓晨打招呼。“蔣太太。您好。”心中不免一動。看來他就是安貞國介紹給蔣嚴的心裡醫生。她一直以爲按照蔣嚴一貫的風格,安赫陽的醫生會是個老教授。卻沒想到差點讓她浪費了身邊的風景。要是早知道,她肯定常來看她。
“你就是小韓醫生啊。久仰。”周梓晨端詳著他,讚許地和他握手。“你岳父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吧,好就說要去看看他的。一直沒時間。”
韓橋身體微微一滯。但馬上微笑著迎合:“您太客氣了。我爸身體很好,他工作也一直很忙。忙得顧不上什麼。”他有些不知所措。簡直語無倫次。不過放在他身上倒是顯得很可愛,並不讓人疑心。他對於蔣嚴一家總是有種隱隱的畏懼。不管是三年前那場變故或是前段時間蔣嚴未卜先知一般警示他岳丈。權力總是能讓他觸目驚心。
蔣悅營脫離開人羣,儘量讓自己冷靜。想象自己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一個沙盤,研究手裡的小紅旗何時何機插進山頭。
“那安赫陽現在感覺好點兒了嗎?你知道蔣嚴一直很掛心她。”周梓晨看著那扇臥房門問道。她知道安赫陽就在裡面。不敢相信安赫陽沒有出來迎接她。坐下時,瞪了丁琴一眼。
韓橋看見丁琴迫切的眼神,對她笑了笑。她們長得很像。“您放心吧。安赫陽的情況正在好轉。左不過這兩日或許就可以通過測試了。”
“真的嗎?”丁琴明顯很激動。她之前求蔣嚴幫她女兒治療並沒有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念之差,把女兒推進了困籠。
“她現在……很好。”韓橋的微笑像一劑良藥瞬間溫暖了丁琴的心。
而蔣悅營的腦袋裡卻嗡的一聲。通電一般戰慄著。
PS.8月23號,接到媽媽的電話得知帶大我的奶奶去世。夜時,把之前寫好的片段連起來更新。不盡如人意的地方煩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