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頭牽馬的車夫,不斷地瞟她,眼里閃過算計和貪婪之色:娘的,這小妞兒長得真俊,賣到窯子里一定能賺不少錢!而且看她就一個人,路人行人也不多,正好下手,他今兒個發了!
夏木藍得意忘形,江湖經驗終究不夠,哪里知道單身女子上路的危險,滿心都在想著回到京城之后如何享受和出氣,完全沒注意到車夫的異常。
“姑娘,都走這么久了,你也累了吧?你看這馬累的,”車夫笑得一臉謙恭,“不如先停下來歇歇,喝口水如何?”
騎馬走山路可不是件輕松活,夏木藍真覺得屁股疼了,又看看前頭山路沒有盡頭,便下馬,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接過車夫遞過來的水,張口就喝。
唉,不可以跟陌生人說話,不可以吃陌生人的東西,平民都懂的道理,大小姐是不會懂的,她這一碗茶下去,沒過一會兒就暈過去了。
車夫搓手奸笑,將她丟上馬背,掉轉馬頭,回鎮上。
其實,小鎮民風淳樸,少有惡人,但鎮外的人就不一定了,比如這車夫就是從外頭運了客商進鎮的,心眼壞,夏木藍一味挑最好的馬和看起來穿得最好的車夫,就看走眼了。
夏木藍被賣的過程不必說了,反正夏木藍醒來的時候,腦袋還是暈乎乎的,她完全不知道她在哪里,又是什么處境,就聽到了有人在門外吵架。
“二兩銀子!一分都不能少!”一個老女人的聲音又尖又潑辣,跟殺不死的老母雞在尖叫,“你們也看過貨了,那種白嫩嫩水汪汪,胸和屁股一樣大,沒有半點土包子味的俊姑娘,找遍三餡鎮和三百座山頭都沒第二個人了!看在你們是老顧客的面子上,老娘才讓你第一個享用,你還嫌貴?”
“喂,你開黑店呢?那女人再俊胸再大,也不是黃花閨女了,還值二兩銀子?”一個猥瑣的男人像大公雞一樣,跟老女人比誰的嗓門大,“這價錢都跟你們店頭牌的初夜差不多了,買個二手貨不抵!我最多給你一兩五錢,你要賣不賣!”
“得,你不買別人買!馬大爺就在前頭喝酒,我就去叫他來,保準他不講價,直接進屋睡了那個大姑娘!”
“哎,媽媽別急嘛,咱們好好說嘛,一兩六錢,成了吧?”
“一兩九錢!你給錢,我立刻開門,那姑娘還睡著,你進去了想對她干嘛都成!”
“一兩七錢……”
夏木藍已經聽著頭頂冒煙,兩眼噴火:他們是在談論她吧?是吧?
這會兒她已經清醒了,看清了四周,他娘的,這里一看就是不正常的地方,墻壁掛滿了男歡女愛的圖片繡像什么的,空氣中彌漫著脂粉煸情的氣味,憑她豐富的經驗,猜測這里八成就是傳說中的青樓了。
她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很惶恐的,但門外的對話導致她迅速將惶恐轉變為憤怒:她堂堂落云鎮夏家的嫡出五小姐,當今太子的妻妹,青春妖嬈的美人兒,被賣進青樓就算了,身價居然才二兩銀子一次?
而且那個一聽就是飄客的臭蟲還敢討價還價?
他娘的,她被侯爺玩弄和拋棄的時候,都沒覺得這么恥辱過!
“你們他娘的別吵了!”她掀被下床,把門拉開,罵道,“不就是二兩銀子嗎?我自己買我自己!”
說罷,她摸了摸懷里,懷里的錢已經被那個混蛋車夫給摸走了,但沒關系,她全身到處都是錢。
她脫下一只厚厚的棉鞋,從里面掏出一把碎銀,砸到老鴰的臉上,罵道:“給!那只拉馬的臭蟲收了你多少錢?沒有我給的多吧?就當我給自己贖身了,你吖的再敢給我找客人,我打爛你的臉!”
而后她一巴掌甩在瓢客的臉上:“就你這殘樣,也敢摸老娘的身?滾,別讓老娘見到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飄客還目瞪口呆呢,老鴰就回過神來:“你既然已經賣給我了,就是我的女兒了,哪里想走就能走的?而且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這些錢都是孝敬我的,休想離開……”
啪!她的臉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夏木藍接著給了她一腳,將她踹倒之后,就跳上去,坐在她身上,對著她邊打邊罵:“他娘的!你知道老娘是什么人嗎?老娘家的錢多得能砸死你,只不過運氣不好被人賣了,才虎落平陽被犬欺!你若是識相的話就放老娘走,要不然老娘家里鏟了你們全家……”
她在山村住了那么長時間,受到大山“豪爽”風氣和崇尚武力的影響,言行都粗魯了許多,一言不和就打,管那么多。
老鴰尖叫:“大狗二狗三狗四狗,你們快來救老娘,老娘要被打死了——”
“誰敢打老娘?”很快,四條大漢抄著棍棒什么的從各個角落里沖出來,準備救人。
“快將這個女人拉下來,給我打,別打壞了。”
四條大漢沖上來,準備對夏木藍對手。
夏木藍是典型的自利主義者,看到這陣勢,慌,但很快,她又想到了鬼主意。
“慢著!”她從老鴰身上爬起來,雙手挺腰,看著他們道,“這老女人一個月給你們多少工錢?我按三倍的工錢給你們,你們給我干活如何?”
想到這老女人為了區區二肉銀子就跟瓢客爭得頭破血流,可見這間青樓有多窮了!
她出身豪門,見多了爭著搶著進夏家打工的窮人,知道對付窮人就一個辦法——錢!
只要有錢,只要能過好日子,窮人就會非常拼命,她就不信她收拾不了這些混蛋。
果然,“三倍工錢”這個詞起了巨大的作用,四條大漢都縮回了手腳,呆呆地看著她,說話都結巴了:“真、真的?我們每個月的工錢就、就是二錢銀子呢……”
夏木藍的眼里立刻閃過鄙視之色:“得了,不用說了,你們給我賣命,我給你們每個月一兩銀子。”
聽到她開的價,四條大漢目瞪口呆過后,手中的棍棒一丟,齊齊跪下來:“大姐,從今以后咱們就是您的人了!您要咱們干嘛咱們就干嘛!”
老鴰一看自家僅有的四個打手兼雜工反水,慌了,指著夏木藍道:“喂,你哪來這么多錢?你有這么多錢還來這種小地方混,還會被賣,你是騙人的吧?”
“騙人?”夏木藍冷笑,又從棉鞋里抽出幾張銀票,“這里有一千兩銀子,別說給這四條狗發工錢了,就是買下你的家當都夠了!告訴你,我可是京城大官的女兒,因為運氣不好被人拐賣,流落到這里罷了,我家里一定在到處找我,我若是出了事,你們就等著滅門吧!”
說起來她今天的遭遇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雖然遇到了壞人,但這些人并不算很壞,都是一些想賺點小錢改善生活的窮人罷了,所以,賣她的車夫和買她的老鴰都沒有將她全身搜遍,這會兒看到她亮出這么多錢,所有人眼里都露出貪婪之色,卻沒有一個人會動殺心。
老鴰雖然是小地方的皮條客,卻也是見多了各色人等,剛才夏木藍昏迷,她僅僅覺得夏木藍長得妖嬈誘人而已,沒啥特別之處,現在夏木藍醒了,氣勢出來了,她就看出夏木藍不是小戶小家的女子了。
她雖然不太相信夏木藍真是什么京城高官之女,但也還是覺得不要冒險的好。
不過,雙方都鬧成這樣了,要怎么收場呢?她一點也不想吃虧,也想像那四個打手一樣“漲工資”啊,但又拉不下臉來。
不愧是江湖人,她眼珠子轉了一下后,換上笑臉,對夏木藍道:“我說姑娘啊,我花了錢買你,你的賣身契都在我身上了,你這樣子走人可不行!這樣吧,你剛才不是說可以買下我的家當嗎?要不然你就把我這間院子和我給買了吧,我給你干活啊!”
反正她這間窯子姑娘不夠美,客人不夠多,賺的利潤越來越少,都快入不敷出了,看這姑娘有錢有氣魄,出手大方,似乎還有背景,不如她也給這姑娘打工算了。
想那四個打手都能月入一兩銀子,憑她的身份,起碼每月能賺二三兩銀子吧?那也比現在的收入高,她得攀住這位財神娘才行。
“買下你這間院子?”夏木藍打量四周片刻后,眼里露出厭惡之色,“檔次這么低,買了也丟本小姐的臉……”
以前,她是非常看不起青樓女子的,但現在,她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顛覆,覺得玩弄女性的男人才是最可惡的,對青樓和青樓女子什么的并不那么排斥了。
老鴰聽她的口氣有戲,趕緊吹牛:“你別看我這院子小,但絕對是咱們鎮子上最大的一家了,姑娘也是最多最美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只是我年紀大了,無兒無女的,精力有些不濟,管不過來了。我看你年輕貌美有本錢,頭腦精明有魄力,才想給院里的姑娘們找個好老板,讓她們能繼續過好日子。”
那名瓢客看到夏木藍比自己還有錢,當即也動了心思,勸:“這位姑娘,你干脆就買下這間窯子吧,我是鎮子上有名的客人了,我向你保證嬤嬤所說的全是真話,你買下這間院子絕對不會虧的。你不必擔心客源,你收我當手下,我保證拉來一大批客人,保證你賺翻天……”
那四個大漢見這陣勢,也紛紛上來游說夏木藍,拼命吹牛這間窯子如何有錢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