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寶劍極有靈性,終生只認一主一魂。幻夜魂滅後,它便悲壯自毀,寧爲玉碎,不作瓦存。
魂凌失神地望著幻夜的遺體,又茫然地望著破碎的黑曜寶劍,悲痛得欲哭無淚。他說過,要是木星主人隕落了,也寧願像黑曜寶劍一樣自毀,不再爲他人之物;他曾經以爲,自己跟幻夜緣份已盡,自己已經放下一切,沒必要再守護幻夜了,然而此刻他後悔了!
如果當初答應木星主人,及早認幻夜爲主,好好地守護著幻夜,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讓他來這個地方,說不定就能阻止這個悲劇!
第一世,魂凌救不了他;這一世,魂凌同樣救不了他,只能看著悲劇不斷重現……
“對不起……對不起啊……”魂凌跪在幻夜面前痛苦得嗷嗷大哭,好像一匹失去所有的孤狼。可是哭了幾聲,他恍然想到,比起痛哭,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刻,屍身已寒的幻夜仍然衣不遮體,死不瞑目!可憐那青白的瘦削臉頰猶掛著兩行悲苦的淚痕,偏偏嘴角幸福地笑著,多望一眼這樣的他,對他也是一種無情傷害。
魂凌邊哭邊收殮幻夜的遺體。撫平了那令人心痛的微笑,讓那雙悽迷而渙散的黑眸合起,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痕,再細心地整理他的衣物和頭髮。魂凌很快就幫幻夜重新穿整齊,最後擺正了他的遺體。做完這一切之後,魂凌癡癡地跪著守望幻夜。
幻夜合著雙手,端正在睡在魂凌身邊。那身精緻優雅的古服使他看起來顯得格外高貴,長長的眼捷下映著傾國傾城的容顏,年輕的臉孔還帶著溫宛的稚氣,只是在長年的病魔折磨之下太消瘦了,臉頰瘦瘦的,纖細的手指也瘦得只剩下骨頭,但那麼瘦的一雙小手卻白淨漂亮得很,冰肌雪膚,晶瑩剔透。魂凌剛纔收殮他的時候所有的動作都非常輕,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弄痛他。
他仿如一位美麗的小天使,只是生病了才沉沉睡去,既美得不可方物,又令人憐憫不已。魂凌不敢再打擾他,又忍不住眼淚漣漣地凝望著他。
香薰爐的火焰猶在悽迷地燃著,爲荒涼的虛空送去縷縷幽香,也薰陶著沉睡中的小天使。小天使越睡越安詳了,彷彿在香薰的瀰漫中進入了夢鄉,找到了他渴望的幸福。
凌魂極恨這個香薰爐,但他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這個香薰爐,幻夜在彌留之際會在極度的痛苦和絕望中嚥下最後一口氣。是這個香薰爐安撫了幻夜傷痕累累的靈魂,讓他含笑而逝,哪怕他最後一刻得到的幸福只是虛假的幻覺……
幻夜真的睡得太安詳了,以置於魂凌不敢相信他真的已經離開了,這一切是夢嗎?
前世藍苑小皇子的音容笑貌不斷在魂凌腦海裡浮過掠影,與這一世幻夜的影像重疊在一起。憶起火武神域時他被自己抱著的那害羞而怯生的可愛表情;憶起他的纖弱、善良,明明是一隻吸血鬼,卻寧願餓死也不吸血;憶起他放低身段對自己真誠相待,微笑著喚自己“魂大哥”……
而自己呢?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總是一次次地錯失……魂凌悲痛自責,覺得自己愧對老藍帝和木星臨終的囑託。
直到幻夜的殘魂完全消散,只剩下一個美麗的空殼,魂凌纔再次恍然回神,這不是夢,是殘酷的現實!
“主人,阿夜,是魂凌不好,是魂凌力量不夠,救不了你們……魂凌懇求能去那個世界繼續追隨你們,長伴左右,以贖此罪……”兩行無聲眼淚流淌著,絕望的魂凌搖身一變化回藍色玉瓶,藍色玉瓶傾刻間就破碎了。
四分五裂的碎片閃爍著熒熒的藍光,就像漆黑中的熒火蟲縈繞著幻夜久而不散,猶如一簾安魂的幽夢。
這片藍光閃耀著劇烈的光芒,迅速向四面八方延伸,很快就籠罩了整個星體。遠遠地望過去,便會看到這個星體幽幽地發著藍光,但再也尋不著那個長眠在裡面的人。
木星形神俱滅後,魂池便成了無主之物。無主之物是不能移動太遠的距離。魂池遺落在這個無人的星體,作爲器靈的魂凌便被困在這裡。他無法把幻夜的遺體送回地球,也無法用魂池之水葬送幻夜,畢竟幻夜的修爲比他高一個大境界,魂池之水是無法化掉幻夜的遺體。
但任由幻夜的遺體晾在這裡,在浩瀚的宇宙之力的侵蝕之下化爲腐土又於心何忍?即使不化爲腐土,也可能落入他人之手。幻夜雖然已魂滅,但遺體仍蘊藏著極深奧的力量,只要稍微煉化,就會變成一件可怕的兵器。
這兩種情況都是魂凌不願意看到的。他只好以自己的魂魄化爲棺槨,以魂池碎片化作陵墓,以最後的意念化爲封印覆蓋了整個陵墓,把幻夜妥善地殮葬起來。
破碎的黑曜寶劍和伏羲琴被魂凌封印在棺槨中,長伴在幻夜左右。魂凌還把木星的空間戒指放在幻夜手中。這是木星最後一件遺物。
魂凌知道木星記掛著幻夜,就讓這份思念陪伴著長眠的幻夜,從此以後,無論是幻夜還木星都不會再孤獨。
對魂凌來說,這座陵墓埋葬了前世和今生兩代主人,既沉痛,又肅穆。而他最不希望的便是有人打擾這裡。
那隻孤伶伶的香薰爐懸在陵墓上方,淒冷地閃爍著殘斷的魂焰,散發著陣陣清幽的異香,就像一盞守墓的孤燈。既然無法毀掉,就由著它好了。香薰爐的力量不下於八階界王神級別,善闖這裡的人一旦被這種香氣侵染,就會失去知覺淪爲活死人。
不知過了多久,宇宙的虛空出現一陣扭曲,出現兩道神秘的身影。他們正是聖君小望和聖尊司南。
“終於結束了。”司南悠然一嘆,如釋重負。
“聖尊大人,他們都死了,現在你開心了?”小望氣忿忿的。
他們一直隱遁在虛空,默默地看著一切,直到現在才現身。
自從木星和將邪登陸藍色彗星起,小望就一直想出手救他們,但每次都被司南阻止。因爲木星和將邪都是東方域主的候選人,必須接受重重考驗。規則明確要求候選人必須依靠自己的實力闖過考驗,他人不得代勞或出手相助。
當看到魂凌化爲一座陵墓埋葬幻夜,小望傷感極了。也許魂凌的封印能阻擋得了低階界王神以下的修士,但對小望來說卻形同虛設,他一眼就看到,墳墓裡面長眠的幻夜。
那個人被收殮得那麼端莊,容顏依然美得空靈傾世,表情是如此安詳幸福,彷彿一位沉睡中的美麗小天使,任何人都不忍心去打擾他的美夢。
小望難過得眼淚都來了,眼圈紅紅地說:“好可憐……”
看著幻夜,又想起木星。幻夜還留下全屍,木星屍骨無存。這對兄弟夠慘的了……
不準救,那憑弔總該可以吧?木星的後事已經沒有辦法了,小望只想把幻夜的遺體保護好。魂凌的封印在小望眼中是不夠看的,中階以上的階王神可輕易破除。他正想結手印去加固陵墓的結界,卻被司南捷足先登。
司南大手一探,竟然一招就破了魂凌的結界,把幻夜的遺體盜走了。不止如此,他還毫不客氣地收走了香薰爐、黑曜寶劍、伏羲琴、空間戒指以及魂池的碎片!所有幻夜的遺物連一件都不放過。
天啊!這是盜墓嗎?盜走寶物就算了,爲何連幻夜的遺體也不放過?該不會是想用幻夜的遺體煉製那種有違天倫的傀儡吧?幻夜生前擁有聖君級實力,如果用他的遺體煉製傀儡,那將是一個聖君級別的傀儡!小望就是一個聖君,他自然明白聖君的力量有多可怕!小望不敢再推測下去……
看著空蕩蕩的墳墓和一臉竊喜的司南,小望的皮頭都發寒了。沒想到司南是這種人!這傢伙平時隱藏得實在太深了,原來所有的大公無私都是裝出來的,正直的小望以這種人爲恥!
“聖尊大人,人已經死了,爲何不讓逝者安息?你這樣做太過分了!請你把幻夜的遺體和所有遺物交出來,由我重新安葬。如果你另有居心,執意盜墓,侮辱已逝之人,休怪我將此事向宇宙之主彙報。”小望看不過眼,爲了幻夜最後的尊重,竟然當面指責司南。
明明司南是一個聖尊,又是他的上司,無論境界和地位都比他高,明明平時他極偎懼司南,此刻他竟然豁出去了。
小望與幻夜並無交集,但他看著幻夜幾世輪迴,瞭解幻夜是怎樣的一個人,知道他這幾世以來對三界的功德,是由衷的敬佩他,而此刻所謂的考驗已經結束,幻夜連靈魂都寂滅了,對一具遺體來說,所有的規則已沒意義!
他已經決定了,對於幻夜的事,不再冷眼旁觀,他會一幫到底,直到幻夜能真正安息。
看到小望那個怒不可遏、恨不得打自己一頓的表情,司南竟然用滿意的目光衝著小望笑了笑:“小望,你出乎我意料的有正義感,是一個值得栽培的好苗子,我對你的印象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