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嘞!”小二隨即跑入店中。
那人也起身走了過來,坐在狄公對面,輕聲笑道:“狄公、如燕小姐,卑職武杰。方才冒昧二位了,還望見諒。”
“呵呵,不礙事的。武杰,你在此有何事啊?”狄公邊笑邊打量著他:瘦削的臉龐、濃眉下那雙小而銳利的眼睛和平實的鼻梁。
“卑職是專程在此等候二位的。”
“哦?卻是為何?”
“商議對策,以便統籌行動。”武杰繼續道。
“你一直都在監視我們,對嗎?”狄公笑道。
“是的。”武杰點頭道。
“我想這和如燕心中的難言之隱應該不無關系吧。”狄公繼續推測道:“而這,或許正是皇帝令我調查此案的核心及動因所在。”
“不錯,若非因事關‘烈日’的安危,圣上是絕不會將此通關令箭給任何外人的,更不會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你。還好,你,不是雪狐的共犯。”
“呵,我理解你的擔憂,沒關系的。”如燕笑著回道。
“多謝理解。”武杰低頭示敬。
“剛剛在路上,她告訴我說,她在蛇靈中時曾和手下在追殺敵對組織成員時因偶然間發現一個密道而誤闖你們‘烈日’所在地,最終在機關消息的啟動及你們的追殺之下只有她一人負傷逃出升天。”
“嗯,這也是圣上一直想滅掉蛇靈的主因之一。卑職以后定會帶二位實地參觀‘烈日’的。”武杰笑道。
“好啊,樂意之至!”狄公笑道。
笑過之后,狄公回歸正題:“現如今,我們因元芳的失蹤使案件調查陷于被動,我們必須設法改變這一情勢,查案才能有所突破。”
“的確,雪狐這招真夠陰毒的。令我們不得不有所顧忌,總是被他牽著鼻子走。”如燕接話道。
“對此,我有個建議,不知二位同意否?”武杰道。
“哦,什么建議?”……
地牢中,曾泰幫助元芳艱難地翻過身撲在地上,給他血跡斑斑的肩背涂上止痛白藥。元芳忍著劇痛,一聲不吭,雙手死死抓著牢口的木柱。待換好元芳隨身攜帶的包扎用布后,痛苦又持續了一會,元芳的雙手才慢慢松下勁來。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曾泰不禁悲從中來,眼眶紅潤……忽然,牢中的上方出現一大團不明的白色煙霧。“啊,快看,元芳!那是什么?!”察覺煙霧的曾泰大吃一驚。待煙霧充滿整個牢中時,死死捂住口鼻的曾泰和元芳掙扎了一會,便先后癱倒在地。
待煙霧逐漸散盡,“雪狐”等走了過來,望著他們昏迷的樣子,他閉上雙眼,嘆了口氣:“把這些藥包丟進去吧,拿出那些吃完的碗碟。”……
“嗯……好吧,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聽完武杰的建議,狄公想了想,點頭同意道。
“呵呵,放心吧,二位。我已令這二十名屬下火速趕往湖州,順帶尋找兩位醫術高超的郎中隨行,以備不時之需。”武杰說道。
“呵,那就多謝你了。”狄公笑道。察覺到一旁的如燕郁郁寡歡的表情,狄公關切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如燕。他不會有事的。”
“不客氣。作為元芳的師弟,卑職救他義不容辭。”武杰語出驚人。
“師弟?”狄公和如燕不禁一愣。
“是啊,武杰只是假名。我真名李元杰,”笑了笑,武杰繼續道:“我爺爺李宏威就是元芳的師父,當然,也是我的師父,土生土長的涼州人。曾聽他說,當時正值邊關戰亂,師父初次在混亂的大街上見到四處流浪的元芳時,他還只有五六歲,見他瘦小可憐,便收留了他,取名元芳。在此之前,他已收留了大他兩歲的師兄、同是流浪孤兒的元輝。之后便教習他們功夫,送其上私塾,直至學成離開。后來聽說元芳回涼州參軍服役,元輝則不知所蹤、至今仍了無音訊。當時我還沒出生,師父告訴我在我出生的那年因當時大周和突厥戰禍再起,家中被付之一炬,父母便將我交給他撫養,背井離鄉,之后就再無音訊。”說到此,武杰聲音略顯低沉。“他倆都是師父生前的得意門生,直至前年臨終之際,他還對他們念念不忘……”接著,他便悵惘地低下頭。
“哎,讓三位客官久等了,請慢用!”直至店小二拿著兩碟菜快步走了過來,沉默的氣氛才有所緩解。“好啦,先吃飯吧。”狄公笑著提議道。武杰卻忽然笑著站了起來:“不必了,卑職已經吃過。二位來此之前,卑職已替二位結賬。卑職先行趕去湖州,估計屬下們也快到了。”
“哎,多吃一些再走嘛!再者說,這是你的錢啊。”狄公勸留道。
“呵呵,沒關系的。救人要緊,卑職先行告辭!”說著,武杰朝他們深鞠一躬,隨即轉身快步離開。
官道上,武杰策馬飛馳,奔向湖州……
黃昏時分,多名身著便衣、腰跨刀劍的人騎著馬來到被帖上封條的劉家莊正門前。
“進去看看么?”領頭的問道。
“還是按先前所定等到明早吧,統領還沒來呢。林峰兄,我們現在正好可以先派人去城里找倆醫術高明的郎中來啊。”林峰身后的一女子建議道。“嗯,好吧。就按虹菁的建議,大家找地方隱蔽起來。許忠、魏明哲,你們去城里找尋郎中,要最好的!”說著,林峰掏出一袋銀子,甩向身后的魏明哲。
“遵令!”接住錢袋,兩人隨即策馬趕往州城……
翌日清晨,武杰策馬來到了湖州城中。令他驚異的是,縣衙門口居然四處躺睡著不少婦女,但接頭要緊,他還是繼續策馬趕路。趕到城郊的一顆大槐樹前時,他無意間瞥了眼樹下正對坐在一石桌兩邊下圍棋的兩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忽然,一句陌生而熟悉的話閃現在腦海里:“漢話中,銀和雪都指白色,叫我雪狐也可。”武杰隨即勒馬,停了下來。那冷峻的眼神、身披黑袍的高大身軀、毫無感情的言語,又一次浮現于他的眼前……“難、難道是……他?”武杰皺緊眉頭細細思索了一會兒,之后,便帶著疑惑的神情繼續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當曾泰再次睜開雙眼,眼前更加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他緩慢地爬起來,搖了搖沉重而暈眩的頭。手臂觸碰到躺在身邊的元芳,曾泰忍著難受的暈眩,慢慢爬了起來。
“元芳、元芳!醒醒,醒醒啊……”曾泰不住地搖晃著昏迷中的元芳,好一會兒之后,元芳才緩緩蘇醒過來:“這、這是……哪里啊?”早已適應黑暗的他們發現,自己此刻被困于一個四面由磚石砌成、頂上無蓋的狹小空間里。“不知道,一醒來就發現呆在了這里。”說著,曾泰看到旁邊被捆著的幾大包藥,隨即伸手將藥拿了來。解下捆著的線,打開幾個袋子。“這、這些都是療傷的白藥,他們怎會……”曾泰不禁有些困惑。
“呵呵,當、當然是因、因為他啊……”元芳笑道,曾泰若有所悟。
“曾、曾兄……”
“怎么了,是不是要上藥啊?我這就……”說著,曾泰正要拿藥。
“不、不是的。傷……感覺,已經…好多了。我、我們,還能…出去么?”強忍傷痛,元芳艱難地問道。
“我看看…”放下并捆好藥包,曾泰晃了晃身子,站起來。細細觸摸和觀察了一下四面的磚墻好一會兒,便失望地低下頭,一拳打在面前的墻上,之后又憤恨地瞪了一腳,忽然,腳下幾塊磚石往下一陷,四周隨即發出隆隆震響,地面也隨之顫動……就在他們不知所措時,曾泰面前的那堵墻由下至上徐徐升起,一個巨大而隱秘的洞穴赫然出現……
“這、這是……開關?”曾泰不由瞪大雙眼望著腳下那塊陷下去的地面。接著,兩長排由三角架固定的火把從兩邊壁中緩緩伸出,洞中霎時間明亮起來。
“曾、曾兄,你、你看…洞穴上面…有字。”曾泰抬頭一望:光照下,死亡迷宮四個行書大字依稀可見。“進去嗎?”曾泰擔憂道。
“當、當然。與、與其坐以待斃,不、不如…冒險一試。或許,還、還有…希望。”說著,元芳倚靠尚有力氣的雙手,慢慢支起身子,想要站起來。曾泰見狀,立即拿起藥包,小心地將他攙扶起來。“謝、謝謝了,曾兄。呵呵,能站起來,感覺…真好。”元芳勉強堆笑道。
“好吧,我們走!”躊躇再三,曾泰終于點了點頭。面對未知的黑暗,他的目光愈發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