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琉璃!就算只是一瞬,她也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那人……自己怎會認錯!
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她轉過身子便向前追去,但人群接踵而至,她跌跌撞撞跑了很遠,卻是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影,再也沒有方才一瞬間的心痛。
但她不愿放棄,這些年的思念卻是如同洪水一樣向她沖來,她拎起裙擺,飛快地穿走在人流之中,終于在一個書畫攤子前看到了他。
他玉手鋪開一道畫紙,那上面只是普通的園子,茶園。他細細凝視了良久,又與那賣畫之人說起了什么。
天生已經不去想為何他會出現在這里,看了良久,便再也忍不住,只是沖上前去,定定地看著他。
“這位姑娘……要買畫嗎?”那攤主看見她直沖而來,當她是欲來買畫之人。
司馬琉璃此時也注意到了她,感覺她好似是來找自己的,便開了口:“姑娘找小生有事?”聲音還如從前一般,溫潤,動聽,仿佛能夠揉出水來。
但是對她的稱呼……卻變了,不是十娘,而是不認識自己了。
天生在心中苦笑,是啊,她現在只是蔡天生,他怎么會認出自己,她若是現在對他說自己是十娘,他也一定是不信的吧。
“無事……”連她自己都注意到了,她的聲音已經有著些許哽咽。
再堅強之人,若是看到了歸屬,便也會變得脆弱。
“姑娘……”
天生沒有繼續留在那里,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問他,問他這幾年里過的好不好,問他為什么來這京城,問他有沒有……娶妻,但是這一切,現在都變成了奢望,因為她是蔡天生,她只是蔡天生……所以所有的思念都在這一刻崩塌,她卻退縮了,不敢上前承認自己就是十娘,怕他擔心,怕他害怕。
直到太陽完全下去,她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宮中,所有的沖擊都不如今日來得猛烈,但她只能振作精神,慢慢再敘此事。
她現在的任務,便是做好蔡天生,讓自己在這皇宮之中立穩腳跟,不能在這一朝一夕之中倒下。
回到端木傾城的寢宮之時,已經入了夜,今日的推拿穴位還沒有做,待她安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汗。
將端木傾城的四肢部分的衣服卷起,她拿起錦帕又開始了每日必做之事。但當她按摩完他的雙腿之時,卻發現繼上次之后,再一次地睜開了眼睛。
他第一眼變看向了一旁挽起袖子的天生,眼中先是驚訝,而后又是懊惱,最后仍舊回到了以往的嫌惡。天生雖知這皇帝是厭惡自己,但她不知竟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眼中的顏色變了幾變,但她都盡收眼底。
果不出她所料,這次端木傾城的情況依然與上次一樣,只睜眼了幾分鐘,便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她忙完了一切之后,便叫宮女準備了熱水,在偏室之中好好洗了一下身子,不由得回想起今日之事,她卻沒發現自己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緩進入了沉思。
那人明顯是司馬琉璃不錯,就算世上有人長得很像,但總不可能連習慣、愛好,甚至說話的語氣都這般相像。
但他一向只愿隱與世間安良之處,為何會在這吵吵嚷嚷的京城之中出現呢……這里該是他最不喜的地方才對。
難道說他已經知道安十娘被八王爺所害?
但天生立刻否認了這個觀點,若是當真如此,他必不會來。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固然有著七情六欲,但惟獨缺少恨,他從不恨人,盡管再生氣再委屈,也從不會恨人,更不會為了報仇而遠走京城,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不知道安十娘已經遇害,上京城來也只是因為偶然得到了安十娘在京城的消息,才會尋著過來。
天生將頭慢慢地放入浴桶之中,青絲披散,在嫣紅的花瓣中顯得格外妖嬈。
今日可能她走了半日,再加上思緒又有些混亂,這日不到亥時便已經是有些乏了,又去主寢內看了看端木傾城的情況,覺得沒有什么不妥之后,這才收拾了上床睡去。
這些日子沒有初心的照顧,她一切都是自己來做,卻也更不愛與人說話,現在的她,只一心想著將這端木傾城的病醫治好。
太后對于蔡天生態度的轉變四王爺自然是已經發現,而八王爺更是總是有事無事便來找她,她看著端木政越發諂媚的臉,心中的冷意便是更甚。
司馬琉璃被這兩人殘忍謀害之事仿佛猶在眼前,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怎能讓她輕易繞過他們。
天生自從重生之后,便沒有一沾枕頭就睡著的習慣,總是在腦子里回憶一些事情才能慢慢有了睡意,但她剛剛入睡不久,卻聽得外面一聲異響。她小心翼翼地坐起,也并不點燈,赤腳走了下去。
這聲音似乎一直縈繞在寢宮周圍,忽然又在頭頂響起一陣瓦片相碰的聲音,應當是有賊人已經躍上了房頂。
她生怕有歹人對端木傾城不軌,便也沒想,就沖進了主室之中,但見他依舊睡得安詳,又上面去把了把脈,脈象一切正常,但頭頂的響聲也不復存在了。
雖然好奇這是何人所為,且對于宮中的嚴守把位毫不在意,在皇寢周圍行動都如此游刃有余,自是對宮中的情形無比熟悉之人。
又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但那聲音卻是再也不曾響起過了。蔡天生這才放下心來,又回了去偏室。
第二日太后召見之時,她雖欲與太后說明昨日的發生的異常情況,但卻未曾找到合適的機會,且自己也無證據,除了她以外無人一起見到,現在說出來,卻怕是要打草驚蛇了。
太后自從天生助她坐穩朝綱之后,也越發地信任她了,經常隔個兩三日便會召她過來,不管是談論國綱大事也好,還是了解端木傾城的病情也罷,有時甚至會喚她過來只是淺聊幾句家常。
這般頻繁地出入鳳陽宮,自是羨煞了薛貴妃,當然八王爺也確實越來越巴結起她。
本以為這日子會就這樣平靜地等到皇上病愈,但自然不會像天生想得那般簡單。
是夜,果然銷聲匿跡了的異響又在房頂響起,她這次卻還仍舊未回自己的偏房之中。只能坐在端木傾城的身邊,暗暗等待著寢宮之外的人有何動作。
果不其然,在幽幽的燈光之中,天生看到一縷細碎的白煙從窗口飄來,她立時從袖中掏出一粒藥丸服下,并用右手捂住了端木傾城的口鼻。
從這白煙飄來的位置看,想必那門外看守的侍衛已經被迷暈,現在只有她與端木傾城兩人,生死全在她的掌握之間,她不由地放輕了呼吸,打起十二分地精神向外看去。
外面的人明顯是等了一會兒,估摸著里面的人應該已是沒有了神智,只聽得朱門“吱呀”一聲,從外面堪堪走進一個黑衣人。
天生早已伏在端木傾城身邊裝作暈倒,只豎起耳朵聽著身后的動靜。
誰知這黑衣人正當快要靠近之時,卻是停了下來,她察覺不對勁,眼睛睜開一條縫朝前看過去,竟然看到端木傾城此時此刻居然睜開了眸子!
黝黑的眼珠在黑暗中愈發明亮,很顯然!這黑衣人應當也是看到了!隨著身后一陣勁風襲來,天生知道他是要破罐子破摔,立時雙手從床上將端木傾城抄起,想不了那么多,抱著他便滾到了一邊,黑衣人見突生變數,趕緊追上前來,手中的長刀眼看就要落下,天生只好一揚手,一大片粉末撒在了他的臉上。
黑衣人痛的扔下了手中的長刀,落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不禁在原地痛得直嚎叫。
天生見機會已到,便立馬拉著不知為何突然醒來的端木傾城向外狂奔。
“我撒與他臉上的只是一般毒性的藥引子,只能讓他痛一會兒,等到眼淚將藥水帶出,自然就沒有效果了?!倍四緝A城不知她為何這樣著急,天生只能邊跑邊與他解釋。
端木傾城卻是沒有說話,任憑天生帶著他在皇宮之中穿行。
“那人對皇宮了解甚多,且有一套避著侍衛的法子,多半是朝中之人,你且跟著我走?!碧焐壑薪苹W過,不過一瞬卻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端木傾城也知道了事態的眼中,點了點頭,沒有掙脫她抓著他的手,但眼中卻仍舊留有一絲不適。
轉過了好幾道圓門和園子,天生終于扶著有些沉的端木傾城在一處看上去異常破舊的小屋前停了下來。
“進去?!彼繜o表情地對著他說。
他雖不解她現在的行為,但也沒有反抗,乖乖聽話推門而入。
“咳咳咳……”一進門他便被這漫天揚起的灰塵嗆住,只能不停地咳嗽。
天生找了個地方便坐了下來,“不想死就不要再發出聲響。”聲音依舊不帶任何顏色。
端木傾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與之前有了些不一樣,以前的她是萬萬不會用這種語氣與自己說話的。
“宮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他已經多日不曾說話,現在的嗓音聽上去竟是有些嘶啞。
天生冷冷地昵了他一眼:“這宮中之事,你不知道的還少嗎?”
端木傾城聽她的語氣倒是對自己十分嫌棄,自感無趣,也就不開口了。
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但如今經過這一番折騰,他竟是又有了睡意,他強撐著這股睡意,問起了關于自己的事情。
天生沒有直接回答,倒是先問起了他:“你可曾記得你屋內有一盆玉菩薩,記得是誰送給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