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墨來到皇宮中的“藥香苑”后,看到百里瀾逸正盤腿坐在門邊的蒲團上,進行每日一次的靜心打坐。
雖然百里清炎已經明確的規定不允許他再穿著僧人服制,現在必須處處以皇族之禮行事,但是百里瀾逸扔保留了自己每天做佛理功課的習慣。
易墨走上前,輕聲道:“瀾逸。”
百里瀾逸似乎并不驚訝易墨的到來,眼睛都沒睜開,手里的木槌平穩的敲擊著,明明很幼小的年齡,卻有一副滄桑老成的感覺:“先生找我什么事情?”
“皇上要召見您。”
百里瀾逸完全沒有猶豫一點,打斷他的話:“我不去,我就想當個和尚,就算將來還俗了,我也會天天吃齋念佛。”
“皇上的病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隨時可能……你若不做他的繼承人,他爭來這些做什么?”
“哥哥連生的希望都不抱,如何治得好身上的病?”
“那種病,很受折磨……我想,王爺也許是真的累了吧。”易墨嘴上這么說著,心中卻知道,百里青炎從做出放棄使用洛雨瞳“寶血”的決定后,已經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什么了……
“不,我還是不會答應。”百里瀾逸堅決道,“哥哥的性格我了解,只要我不肯答應,只要他覺得我還不能夠獨當一面,他終究是會改變這個決定的。”
“即使想改變,又能如何呢?”易墨頓了頓,嘆了口氣,“瀾逸,皇上不是在威脅你或者逼迫你,而是……今天早晨起來后,他的左腿已經不聽使喚了。”
“啪”
手中的木槌突然掉在地上,百里瀾逸眼里的淚水一下便洶涌而出,他猛地睜開眼睛,不可置信道:“哥哥……哥哥他怎么會……怎么會這么快……”
雖然百里瀾逸因為身世的原因有些早熟,并且因為跟著風寂大師在和尚廟里呆的這幾年,他也并不像普通小孩子那樣幼齒和不懂事,所以,心里對很多事情還是有十分清晰和獨到的見解。
百里青炎是他在這世界上最后的親人了,雖然這幾年為了躲避災難,他們兄弟兩人聚少離多,但是百里瀾逸是最知道百里青炎的用心良苦的。
如今,雖然表面上看,百里青炎似乎只在幾個月之內便讓滄瀾國風起云涌,天翻地覆,但是百里瀾逸知道,這背后是最開始的恐懼和不安,緊接著又是年復一年的殫精竭慮。
為母妃和父皇報仇、血刃仇人、狠狠碾碎那個人的夢想……這一直都是他們兄弟兩個人共同的目標即使為了健康成長,百里青炎特意將他送去了寺廟里修身養心,但是這個狠辣的目標他也從來不敢忘記的。
可是……現在的狀況他不接受……
為什么感覺就要過幸福的生活了,卻是以最后的親人的生命作為代價去換?!
如果權傾天下、萬人之上是需要用自己哥哥的性命做鋪墊,那他百里瀾逸才不會要!
所以,他推開易墨就氣勢洶洶的要去告訴百里青炎自己的真實想法,可是當他看到百里青炎蜷縮在椅子里的佝僂身形和有點蒼白的臉時,終究還是繃不住……
徹底哭倒在了百里青炎面前:“哥哥!”
百里青炎彼時正在批閱奏章,看到他的樣子先是一愣,本想伸手去扶一扶,話到嘴邊卻厲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瀾逸,你將來是要做天子的人,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百里青炎平時對自己這個年齡差很大的弟弟一直是寵溺有佳,很少會出言責備,算是既當爹又當媽了,更是根本不曾吼過他,可是自從入這皇城以來,百里瀾逸便被百里青炎天天揪過來各種訓導和教育他這個一直不怎么表露感情的哥哥,如今對他幾乎只剩下了嚴厲。
百里瀾逸說:“哥哥,我不會做什么皇帝,你若是把江山放在我手里,我一定一年之內就被人家篡位了!”
沒想到百里青炎冷哼一聲:“篡位后你的下場可想而知,我看你將來有什么臉面入陰曹地府見父皇和母妃!”
百里瀾逸咬了咬嘴唇,將手搭在百里青炎已經失去知覺的左腿上,淚水簌簌而下。
百里青炎知道一定是易墨將今早的變故告訴了他,不禁有些心軟了,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瀾逸,不要害怕,哥哥雖然不能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但是已經給你做了很多的準備,你不會有事的,你要記得,你是像父皇和哥哥一樣優秀的人,你將來,一定會是滄瀾國最好的君主!”
百里瀾逸聞言,突然抱著百里清炎的腿,哭道:“哥哥,我們回宇城好嗎?我們不要當什么皇帝了,好嗎?”
“回宇城?”百里青炎瞇了瞇眼睛,“為什么?”
“我不希望今天的一切,是建立在你們的命上啊,權傾天下卻是用你和父母的鮮血給我換來的,瀾逸死都不愿意接受啊!”
“你以為只是為了你嗎?瀾逸?!”百里青炎摸百里瀾逸腦袋的手頓住,冷冷道,“百里云徹死的時候,你沒有覺得十分痛快嗎?!他當年是怎么對待父皇的,又是怎么對待手無縛雞之力的母妃的?!呵呵,讓他看著自己最愛的江山和權利從手中流走,對他來是多么絕望的事情啊……記得他死的時候看我們的眼神嗎?他有多恨我,我就有多暢快!哈哈!”
百里瀾逸茫然的看著百里青炎:“哥哥,百里云徹的確是罪大惡極,他死了我并不會同情他一絲一毫,但是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卻是現在這個結果,你真的高興嗎?”
“高興?!”
話音未落,百里青炎一下子揪住百里瀾逸的領口將他拖到自己的眼睛,紫色的眼球緊緊地盯著百里瀾逸,道:“瀾逸,來,看看哥哥的眼睛。”
紫色的瞳仁像是神秘的紫色琥珀,里面是洶涌的暗流和憤怒的氣息,百里瀾逸眼里的淚水不禁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