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小十四立在門邊,眼眶微紅,倔強地咬著唇,只看著楚遙,沒有說話,楚遙迅速走出來,反手將門關上,拉著他往他的房間走去。
“都聽到了?”楚遙嘆息地問完,見他點點頭,復又重重地嘆了口氣,隨即說道,“怎么想的?”
“不要讓母妃知道我已經知道了。”說完這句,他便低下了頭,悶悶地說,“母妃會難過的。”
直到這個時候,方才那塊一直壓在楚遙胸口讓她難受得不行得大石頭仿佛一下子被拿走了,她只覺得一陣輕松,在心底長長地舒了口氣。
“一點都不怪她?”沒了壓力,楚遙這會兒反倒有了心思戲弄小十四。
楚葉塵抿了抿唇,低聲說道:“母妃也不容易。”
“過來。”楚遙朝他招招手,楚葉塵別扭了一會兒還是走到皇姐身邊,卻沒想到那邊直接粗魯地一拉就將他拉到了懷里,他的臉轟地一下就紅了,手足無措地被皇姐抱在懷里,跟個小孩子似的,讓他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楚遙可不管那么多,她就是一下子母愛泛濫,想抱抱這個倔強的小弟弟,明明前些日子還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家伙,如今就已經變成了滿腹心事的少年了,這樣大的落差她還真是不太習慣。
擁抱,是最無聲的安慰,也是最好的安慰。
“皇姐……”楚葉塵悶悶的聲音從她懷里傳來,而后卻沒了下文,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來,這樣溫暖的懷抱竟是讓他生出了幾分貪戀來。
自他懂事以來母妃就身體不好,他只敢在外頭胡鬧調皮,卻從不敢在母妃面前胡鬧,只因他很小的時候鬧脾氣,把母妃氣得咳嗽不止,還咳出了血來,把他嚇得夠嗆,自那以后他在母妃面前就不敢造次,所以這樣如孩子般撒嬌的擁抱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e
“有皇姐在,沒事的。”楚遙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柔聲地安撫他,“不管她瞞了什么事,至少對你是好的,這么多年對你視如己出,憑著這份感情,你也確實不能怪她。”
楚葉塵“嗯”了一聲,他雖然年紀小,但是有些事還是明白的,他其實并沒有別人看起來那么單純,雖然別的那些皇兄皇姐并不太喜歡理他,但是他也是從宮人那邊聽到不少母妃利用孩子爭寵的事,就仿佛孩子只是一項工具一樣。
每當他生病的時候,就算母妃自己身體不好,也定然會守在他的身邊,倆年前他連續高燒不退好幾天,母妃就守著他,后來他的病好了,母妃卻是連著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月才恢復的,那時候他就想,以后他一定不要再生病了,因為他不愿意再讓母妃這樣辛苦。
“母妃,是不是……真的熬不過這個年了?”仿佛是忍了許久,楚葉塵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數,就算是父皇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何況是我們。”楚遙低聲地說道。
這么說,便是間接承認了連妃大概真的活不久的事了。
而小家伙忍了許久的眼淚,也終于奔流而出,窩在楚遙的懷里,抽噎個不停。
“連妃娘娘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她是為了你才撐到了現在,如今見你已經長大了,她終于可以不用撐得那么辛苦了……”楚遙的聲音很輕,仿佛羽毛似的拂過楚葉塵的心頭。
楚葉塵微微一怔,是了,他其實是知道的。
兩年前御醫就已經說過母妃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怕是也沒多少日子了,但是她硬是生生地熬過了兩年。母妃每天都要吃很多藥,不止她的身上都是藥味,就是屋子里也都是濃郁的藥香,他有時候會拿些好吃的點心去給母妃,可是母妃說她嘗什么其實都是一個味道。
這樣生生地熬著,確實是為了他。
“我以后一定會好好的,就算母妃不在身邊,我也會有出息,不管母妃在哪里,都可以放心。”楚葉塵抽噎著說道,“我不要她撐得那么辛苦,我可以自己長大。”
小家伙終究還是孩子,哭起來就停不下來。
不過這樣,楚遙倒是放心了,還能哭,就是好事,若是有一天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那才是大事了。
“連妃娘娘要是知道你這么懂事,一定會很高興的。”楚遙依然是小聲地安撫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哄他。
楚葉塵倏地從楚遙的懷里抬起頭,一雙紅紅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楚遙,滿是堅毅:“我會讓母妃高興的,不會讓她放心不下的。”
“這幾日書房那兒就不用去了,多陪陪她吧。”楚遙摸摸小家伙的頭,見他又要哭,便說道,“這是你最后一次流眼淚,要記住,我們皇家的孩子,是不哭的。”
懷里的小家伙點點頭,復又重新窩進了楚遙的懷里,這下倒是楚遙哭笑不得了,這小家伙還抱上癮了?
算了,看在他確實心情不好的份上,就哄哄他吧。
結果,還沒說了幾句話,就聽到他綿長的呼吸聲了,楚遙滿臉黑線,這丫的就這么睡著了?
“小十四……小十四……”她輕聲地喚了幾聲,他毫無知覺地睡得很沉,楚遙只地認命地將小家伙半抱半拉地送到床上去,也不知他是不是是練功累了,還是這些日子心理壓力過大,反正這會兒是真的睡得很沉,就連楚遙這么折騰他都沒醒。
拉過軟被,小心翼翼地蓋在他的身上,看著他乖巧的睡顏,楚遙只幽幽地嘆息一聲:“好好睡吧,睡醒了一切都會好的。”
隨后,她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而白沁,就侯在門外。
“御醫來過了,說……連妃娘娘怕是就這幾日了。”白沁的眼眶微紅,聲音里也多了幾分哽咽。
“我已經同小十四說過了,這幾日書房那里就不去了,安心陪著連妃吧,就當是……陪她走完最多一段路。”楚遙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些。
白沁抬眼飛快地看了一眼來楚遙,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奴婢,有個不情之請。”
“什么事?”楚遙狐疑地看向白沁,她可是知道的,白沁素來是個精明的,很少會有這樣猶豫不決的時候。
“打從……宸妃娘娘過世以后,皇上就再沒來過青陽殿見過十四皇子,也沒有見過連妃娘娘,娘娘心里一直都惦記著皇上……”白沁支支吾吾地說道。
楚遙認真地看向白沁,仿佛在思考什么,過了許久才說:“連妃病重的消息是我母后告訴我的,以你對我母后的了解,她會不告訴我父皇么?”
白沁語塞,是了,文皇后素來大氣,連妃這次的病來勢洶洶,御醫看診完以后是一定會去回皇后的,可是皇上卻沒有任何表示,那么就代表他不會來。
“有些事,并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楚遙幽幽地嘆息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