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中旬的河水已經開始冰冷刺骨了,就算是衛辰舟的水性一直不錯,在這樣湍急的水流里,他也完全無法朝著顧念云的方向移動過去。只能死死地盯著那一角白色的身影。
咆哮的河水卷著兩人越來越遠,不過是一瞬間,衛辰舟就再也聽不到岸上眾人的喧嘩聲了。可見這河水的速度。
因為上游決口,河水中夾帶著許多木頭之類的雜物,一條不知道什么木料的房梁被河水卷著朝著衛辰舟撞過來,他趕緊迅速地抱住了那根木料,用腰帶把自己緊緊地系在那木頭上。
Www★ ttκǎ n★ ¢ Ο
借助著這木頭的浮力,他終于能節省一點體力,拼命地用手朝著顧念云的方向劃過去。
顧念云的手冰冷得好像是冰塊一樣,衛辰舟只覺得心中一慌,幾乎不敢去用手指探她的鼻息……
如果不是他的話,顧念云本來可以不用這樣的!就算是被衛元巳擄走,她也總會保住性命的!她那么聰明……
先前要不是顧念云在大皇子府邸里面燃火示警,他根本不會猜到今天衛元巳就要反叛!縱然他武功高強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上千叛軍打入皇宮,他哪里對付得了?
衛辰舟的手指顫抖得幾乎無法伸過去,他用力地深吸了兩口氣,這才勉強摸了摸顧念云的鼻端。讓他欣喜若狂的是,還能感覺到那里傳來的鼻息!
迅速用腰帶的末端把顧念云也捆在浮木上,他盡量地抱著顧念云,讓她的上半身都不沾水,這才朝著兩邊看去。
河水湍急,已經是把兩人帶到了臨川一帶,這里多山,這條河現在流過的地方是個峽谷,兩岸都是陡峭的巖壁。衛辰舟就算是武功再高,再這河水里能抱著一個人就不錯了,更別提再帶著一個人爬上那巖壁,他也只能慢慢地吞吐內息,積蓄著力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下半身在冰冷的河水中幾乎都泡得麻木了,突然頭上傳來一陣鈍痛,他用盡最后的意識緊緊地抱住顧念云的身體,暈了過去。
顧念云并不知道她和衛辰舟在河水里漂流了一天一夜,然后才被商船發現,救上了船。
在昏迷的過程中,她正做著無邊無際的噩夢,仿佛在冰冷的雪原里怎么也走不出去。突然有一只巨大的黑熊竄了出來,抓住了她,幾下就把她的衣服撕爛了。
“不……不要!”
她拼命地叫著,可是卻只能勉強地發出一點點聲音,嘶啞的聲音甚至連叫的是什么都聽不清,只能聽見啊啊的聲音。
“丫頭,你別怕,俺得把你的衣服脫下來,你在河水里泡了太久,身上都凍僵了。”
溫柔地和顧念云說著話的人聽起來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顧念云勉強睜開眼睛朝著對方看過去,看見那婦人雖然模樣不甚好看,可是笑得卻十分慈祥。她點了點頭,這才不再掙扎。
她這才想到先前的事情,自己用脖子去撞開衛元巳的劍,然后就掉進了河里!
其實,當時她并沒
有尋思的心思。她撞向那劍刃的時候,特意算好了角度,她脖子上佩戴的瓔珞可以幫她擋一擋。
現在想必是被人救了起來,先不說這婦人看起來十分和善,就算是對方想害她,難道她現在的身體還能反抗?
那婦人把顧念云的衣服盡數脫了下去,用滾燙的布巾幫她擦著身體,絮絮叨叨地念著。
“丫頭,你這脖子上的傷口,看著可像是什么利器劃的,是不是遭了賊了?這一身衣服,可都是頂頂好的貢緞啊……”
顧念云勉強地從嗓子里擠出一句“謝謝”,可是因為嗓子粗糲,幾乎聽不出來。但是那婦人倒像是聽懂了,笑了笑:“別怕,剛剛船上的先生給你看過了,你脖子上哪傷口倒不要緊,不過在河里凍著了,有點傷風。我先用布巾給你好好擦擦,不然別落下什么病根。”
顧念云感覺被那婦人擦洗過的地方漸漸恢復了些知覺,這才放心些,不過也越發覺得身上到處都疼痛酸軟得厲害,頭也疼得想要裂開似的。
那婦人擦著擦著,突然一拍腦袋:“瞧俺這記性!”
她咧嘴朝著顧念云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有點揶揄之意:“那個緊緊把你綁在身上的小伙子,是你什么人?俺瞧著你倒還是個黃花閨女……”
把她綁在身上的小伙子?
因為傷風發熱,顧念云的頭有些昏昏沉沉地,她勉強回憶起之前的事情,這才想到——一定是衛辰舟!
衛辰舟居然跳下河來救她了?!
她一著急,嘶啞的嗓子說出一句話來:“他怎么樣了?”
給顧念云用力擦洗身體的婦人眼神更加曖昧,看著她說道:“他沒什么事情,就是身上有點淤青,俺那當家的在給他涂藥呢,一會兒說不定就能過來看你了。”
婦人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看你們兩個這樣子,他八成是跳下來救你的吧?雖說你被他碰了身子,也不能嫁給別人了,但是這樣有情有義的漢子,嫁了就嫁了!過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她手上用力擦洗了幾下,這才把被子給顧念云蓋上,又拿了套干凈的粗布衣服給她。
“這是要去陵越販人參的商船,你這樣的大家小姐可能不知道,這販人參的商船啊是不能靠岸的,所以也只能到地方再把你們兩個放下去了。船上就我一個婦道人家,你先湊合穿一穿,可別嫌棄,我回頭再把你的衣服洗干凈了!”
被救上來已經是感激不盡了,顧念云現在身無長物,也不能報答對方,怎么還會嫌棄?
那婦人又把顧念云的荷包還給她,顧念云打開一看,里面的銀票早就泡爛看不出來了,只剩下幾個金錁子,趕緊全都倒出來交給那婦人:“大娘,我身上也沒別的東西了,就剩下這點金錁子,就當成是我在這船上的伙食費吧!”
“你這丫頭……”那婦人推辭了幾次,看見推不掉,這才勉強收著,“誰還沒有個遭難的時候呢?現在救別人,將來
俺遭了難不也有人搭救?”
她笑了笑,又把旁邊一碗熱熱的湯藥端了過來給她:“也不是啥對癥的藥,就是一劑風寒散,你喝著。俺去給這船上做飯了,你有啥事就喊俺,俺就在外頭做飯,你喊趙嬸兒俺就能聽見了。”
她摸了摸顧念云的額頭,這才離開了。不過,她卻是沒想到,不過就是隨手救了兩個河里漂過的可憐人,將來卻讓她全家免于被砍頭的命運。
顧念云點點頭謝過了趙嬸兒,看著對方離開,覺得剛醒來時候沙啞的嗓子終于好些,把那碗熱熱的湯藥慢慢地喝了下去,這才覺得身上泛起一陣暖和來,趕緊把衣服穿好,蓋上被子躺了下去。
雖然心急衛辰舟,可是她現在得先休息好了才行,左右現在在這商船上也下不去。
從陵越販賣人參到長興、再從長興購買布匹精鹽到陵越的商戶有許多,為了防止細作,這樣的商戶被允許駕著商船通行兩國境內,但是卻嚴禁靠岸。
顧念云也聽說過這樣的參商,卻沒想到自己居然是被他們救了。只不過,這樣的參船一般都是八月左右啟航去陵越,趁著秋天收購人參和裘皮,要到來年正月過了年才返回長興。而她和衛辰舟,到時候顯然是不能坐著這船回去,就要另想辦法了。
更麻煩的是,從陵越到長興,就算是如今已經不打仗了,也是要許多通關文書才行的。如果在一個月之前,她還不必怕這些,偏生衛辰舟決定縮減閻羅的勢力范圍,已經在上個月把陵越的閻羅勢力全部撤出了。
這么想著,顧念云更覺得頭痛。不過,她現在想也沒什么用,倒不如踏踏實實地把身子養好。再加上剛剛喝的湯藥似乎也有些安神的作用,顧念云揉了揉眼睛,重新又睡了過去。
衛辰舟雖然在河中被東西擊打到頭部暈了過去,可是幸好沒落下什么病根。他是習武之人,運起內息,立刻就知道自己的頭部并無大礙。他被救到船上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過來,只不過聽說趙嬸子正在給顧念云擦洗身體,這才不好見她。
在河水中抱著顧念云漂流的時候,他幾乎是牢牢地把顧念云保護在了自己和那浮木的中間,河水裹挾的石塊和木頭都打在了他的身上,顧念云安然無恙,可是他卻是遍體青紫。
好不容易,那老頭給他擦過了藥,這才放他去看顧念云。
衛辰舟從正在做飯的趙嬸兒那里知道,顧念云也醒過來了,還喝了一碗湯藥,趕緊道了謝,開門進了狹小的艙室。
他進來的時候,顧念云剛剛睡過去,臉上還泛著不健康的緋紅色。衛辰舟有些擔心地把手覆了上去,覺得有些熱。他又看了看顧念云脖子上的傷口,發現不過是淺淺地劃開了一層油皮,也被人妥帖地敷了一層金瘡藥。
他這才放下心來,心中思忖著到了陵越國內之后,該如何回到長興。
雖然接下來的事情有些棘手,不過,只要顧念云沒事,他還怕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