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吧。老者一笑,眼角的皺紋流露出年逾古稀的寧遠與安詳,“你不拿去,怕是以后也不會有人需要它了,千年冰蠶絲乃至寒至陰之物,而又蘊含著靈氣,對付水妖林鬼一類的靈異最為恰適不過,你們這一路必很艱險,什么事都可能遇到,希望這件衣衫能幫上你的忙。”
杜遠程聽老者所言,亦是一嘆,老人家如今已是白發蒼蒼,這地圖也好衣衫也罷,想來已經伴隨了他整整一輩子,對于鬼界,他不愿意提起,怕他們為此送命,可不難感覺到,他其實還是很想探知那鬼魅未知的世界,也很想親眼看看傳說中所言的一切,只是年紀大了,可能也沒什么機會了。
于是,他就傾盡所有一般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擁有的全部給了杜遠程,希望這個小伙子能替他實現那個埋藏在心底許多年又無法言出口的心愿。
小杜心底涌起一抹難以言喻的感受,有欣慰歡喜但更多的卻是一抹蒼涼。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趁現在趁還有能力與時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不要再猶豫,向著夢想勇敢的追尋。
老人家除了衣衫外又給了他們一些指南針、月影燭之類的物什,但多半因為太過陳舊,基本上是發揮不了什么用處,但杜遠程他們不想拂了老者的心意,便一一謝過收下了。一行人關了店門,朝谷老處而去。
這位渡船的老人家住處頗為偏遠,足足走了半個小時的路程,終于抵達了望水河畔,遠望去,清晨的望水河一片寧靜,河面上繚繞著奶白色的晨霧,半空中回蕩著悠遠的水聲,在河邊的一角,矗立著一座草屋,甚為簡陋,老者道“那,就是那間破不漏搜的草房,便是老家伙的家了,估計他這會兒還沒起來呢,呵呵。”
走近了些,便嗅到空氣中絲絲縷縷的酒香,被寒涼的晨風迎送,直撲在幾人的臉上。看來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酒鬼啊,離得數十米開外就能聞得到。
“老谷,起來了!有大活上門了還睡,你這是急著去買我的棺材麼。”老者一聽便知與谷老交情甚好,說起話來毫不避諱,咚咚咚敲了一陣子草屋的木門,見沒動靜,便用力一推,領著小杜他們直接破門而入,剛一邁過門檻,一股冷風就從對面七零八落的窗子呼下灌在了他們臉上,這屋里跟外面儼然毫無分別啊!
“誰呀——這么早,大吵大嚷的。”只見從靠墻壁一側的房梁上直直垂下幾根草繩,下面墜著一張大漁網,而那谷老此刻正微蜷著身體睡在其中,隨著他翻身的動作,漁網如同秋千一樣左搖右晃,悠來蕩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我!睜開你的酒鬼眼好好看看,是我。”老者握住草繩使勁的晃了幾下,“起來起來,給你介紹幾個客人,這下你有大生意了。”
谷老撐著緩緩的坐起身,瞇縫著猶自布滿血絲的雙目迷蒙的看過來,“他們是從哪來的。”
聽谷老的口氣,可不似棺材店老板那般平易近人,杜遠程略微沉吟了下道“我們幾個是從鄰近的鎮子上來的,想,嗯……”說著,將視線投向了老者,畢竟橫渡望水河,去鬼界這樣的事還是由他來說比較穩妥。
“當然是要渡河去,要不然,誰稀得來找你這個老酒糟!”老者的話是一點沒客氣,直接點透了谷老的特色,“趕緊給老夫爬起來,你那破船還渡得了這河吧。”
“啥子?去鬼界,不要命了!”谷老被老者踉蹌著從漁網上拉下來,仍舊睡意朦朧的打量了杜遠程幾人一番,“年紀輕輕的不好好過日子,起什么幺蛾子!”
“你這老酒糟說話越來越臭了,我看回去得趕緊給你置辦祥品了。”老者訕訕的道了句,隨即語氣凝重言歸正傳道“是這小伙子的兄長,咦?你的那位家兄呢?”
“喏,在那里。”杜遠程遙指了一下立在幾丈外的石奴,“我是怕家兄相貌不端,如今的這副模樣嚇到了谷老。”
“哼呵,老朽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會被嚇到,我渡的河比你們走的路都多,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個丑陋的東西。”說罷,谷老也探頭望了出去,旋即他的整張臉都因為極度的震驚而凝固住了,“他,這人,是被奪了魂魄的粽子!”
杜遠程沒言語,棺材鋪老板有點聽不下去,本來就是人家的心頭傷,還如此言詞尖銳的,當即將谷老從窗口扯了回來道“縱是再丑,也比你中看,行了老酒糟,快閉上你那張惹是生非的臭嘴巴,干點正經事來。”
但谷老顯然此時無暇理會他,盯著小杜道“你們是想去鬼界給他奪回魂魄?”
“正是。”杜遠程定定道,一拱手“有勞長尊了。”
“送死,純粹的找死。”谷老的嘴真是尖刻的很,若不是此前老者與他說過是多年故友,杜遠**想一句駁回去。“你們幾個就是過了這望水河,也翻不過那九陰山。”
“這,呵呵,到時候再說了。”杜遠程應承了句,琢磨著這說話超損的老頭子是不是差錢啊,當即示意黃鶯,將銀袋從懷里掏出,塞給他道“我們山遙路遠,也沒隨身帶太多銀兩,這些就請長尊收下,買點酒喝。”
谷老掂了掂那袋銀子,剛想說話,被棺材老板噎了回去,“老酒糟,你是嫌少怎么的,嫌少的話回頭我多給你打兩個棺材補上,人家小伙子也不容易,大老遠的來咱們這,就是為了能給兄長找回心魂,好一家人團聚,你怎么如此多的廢話,酒喝了幾壇子!”
“去去去,你好,你個做棺材板的老陰貨。”谷老被棺材老板說的有點磨不開,隨后將錢袋揣入懷中,對小杜招了招手“你們幾個跟我過來,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挺住。”
杜遠程幾人一絲不解,隨著谷老一路行至河邊,清冷的晨風吹過,河畔水面上的浮萍輕輕蕩漾,在那之上,悠蕩著一只比他的草房還要破的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