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狹窄的電梯里,此刻,已經充滿了一股氣味。
這股氣味慢慢的變得越來越濃,就算掩住自己的口鼻,也無法讓它變淡一點。
只因為發出這種氣味的東西,是鮮紅色的血。
鮮紅色的血,正一股一股的往外流。
就在他的脖子上,順著那支黑色的雨傘,越流越多,已經淌在地上,變成了一灘越來越大的血池。
這股腥甜的血味,已經讓每一個仍然還活在這部電梯里的人,恐懼,戰栗,瘋狂,崩潰。
我們誰也無法相信,躺在那里,已經被一把黑色的,尖頭的老雨傘戳露脖子的人,竟然是他。
——那個已經被我們用皮帶綁住雙手的人,那個牙縫里還殘留著豹紋女身上衣服碎片的人,那個已經喝酒喝得不省人事早已睡著的人。
他,就是他,卻已經慘死在這部電梯里。
他的脖子上,正戳著一把雨傘。
黑色雨傘上,并不是特別尖的金屬頭,卻已經穿過了他的脖子,從一面戳入,從另一面戳出。
所以,那把雨傘仍然還在他的脖子里,而且就像是一根水管,正慢慢的往外流淌著鮮血。
而我,卻就站在他的身旁,眼睜睜的看著他,正在死去。
沒錯,他其實還沒有完全的死亡。
此刻的他,還有呼吸,只不過那種呼吸聽起來,卻好像是因為氣管被戳破了,而無法將空氣再次吸入肺里。
那聲音更像是老年人哮喘發作時,所發出的那種抽吸的,可怕的聲音。
我甚至看到他的身體還在抽搐的抖動著,甚至他的眼球還能轉動,只不過他的眼球已經向外鼓起,突出,就像要馬上從他眼眶里擠出來一樣。
我知道,那種眼球,還有他幾乎已經扭曲的那張慘白的臉,都是死人的模樣,顯然,他已經就要死了。
伴隨著那種痛苦的呼吸聲,在這座電梯里,還有輕輕的哭泣聲。
我這才注意到,豹紋女已經面對著冰冷的電梯墻壁,蜷縮成了一團。
她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著,她在哭,但是又不敢大聲的去哭,所以,她只能把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膝蓋間,緊閉著雙眼,不敢再動彈一下。
我明白,豹紋女此刻,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同樣接近崩潰的人,還有關穎。
她也在哭,她也是背對著此刻正在死去的那個醉漢。
只不過,她卻還能站著。
她顫抖的身體,正緊緊的依靠在我的身旁,我知道,她之所以還能站著,應該全是因為我。
而我,卻也接近于瘋狂了。
用“瘋狂”這個詞,也許并不準確。
但是我發現,當一個人身旁發生了那種從未去想過的可怕事情的時候,他的內心深處,應該就是那種接近于“瘋狂”的狀態。
因為只有瘋狂,才能去解釋那種大腦中一片空白,同時急劇緊張,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讓人無法理解的興奮,再加上那種讓人想要嘔吐的恐懼,我想,當這些復雜的感情全部在同一時刻迸發出來,并且交融在一起的時候,就只能用“瘋狂”去形容它了。
此刻,同我一樣“瘋狂”的人,還有正在我對面的那名保安。
他和我一樣,也在顫抖著,只不過他卻就要癱倒在地上了。
此刻,他的后背緊緊的貼在電梯的墻壁上,用來支撐住他那雙也在劇烈顫抖的雙腿。
我已經看得出來,他也許好像還從來沒有這樣接近過一個死人。
不,那還不是一個死人,那是一個即將死去的人。
我忽然發現,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好像要比已經死了的人,更加恐怖,更加讓人壓抑,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只因為當你看著他在掙扎的時候,卻完全明白,無論此刻他再做怎樣的努力,那都已經是毫無用處的了。
現在,他的命運已經完全確定了。
等待他的,只有痛苦的死亡。
而這一切,卻也都只是時間問題。
也許,此刻那個躺在地板上的醉漢,他的大腦里,正在祈求。
——祈求讓死神早點到來。
當我想著這一切的時候,我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個人。
沒錯,我的確忽略了她。
只因為她是那樣容易被人忽略掉。
不管是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又或者在此刻的狹窄電梯里,她都是一個特別容易被人忽略掉的角色。
她就是那個老太太,那個之前還給了我不錯印象的老太太,那個卻讓我現在看上她一眼,便想要嘔吐的老太太。
她,正一個人躲在角落里。
不,也許我錯了,她絕不是躲在角落里的。
她就那樣站在角落里,絕沒有想躲的意思。
此刻,她卻沒有在看地上的那個可憐的人,而是,她也正死死的盯著我。
“年輕人,你想干什么?”
忽然,她先說出了第一句話。
她的聲音依然尖利,聽起來,就像是金屬摩擦在一起的噪音。
現在,她既然問我話,那我正好想要和她聊上兩句。
“我想知道你的雨傘哪去了!?”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看著她那張蒼白卻又滿是欺騙的一張老臉。
她也正冷冷的看著我,然后,她竟然指著地板上的那個醉漢,笑了。
“我的雨傘嗎?在那里!”
她的聲音真的很難聽,但是她的話,卻更加讓人無法忍受。
我猜的沒錯,那把黑色的尖頭雨傘,就是她的。
此刻,她的話音剛落,我和身旁的那位保安,卻已經同時看向了她。
我沉默著,但是那名保安卻顫抖著說道:“是你的雨傘?那……那這個人是你……是你殺的?”
“哈哈……”
突然,就在那名保安魯莽的問了那個問題以后,那個老太太,竟然尖聲的笑了起來。
這笑聲之下,所有的人都好像身體在劇烈的顫抖著,這笑聲,就仿佛來自于地獄一般。
“你……你笑什么?”
這句話卻是我問的。
然后,她才笑著說道:“這樣的廢物,除了去死還有什么更好的選擇嗎?”
她說著話,竟然毫不掩飾自己對那個醉漢的厭惡。
于是我驚訝的說道:“你說什么?難道這個人真的是你殺的?”
她卻又笑著說道:“如果不是我一把年紀的話,我倒真想每天多殺幾個這樣的廢物!”
沒想到她一個老太太,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讓我更沒想到的是,我身旁的那名保安,卻突然尖叫著,向那個老太太沖了過去。
“你這個老瘋婆子!你這個老妖精!人就是你殺的……”
他叫喊著,只是剎那間,便已經死死的掐住了那個老太太的脖子。
而我,卻也在瞬間,便一下用手臂勒住了那個保安的喉嚨。
“冷靜!松手!”
我大聲的喊著,那名保安卻已經發瘋了一樣,依然死死的掐住那個老太太。
我眼看著那個老太太的臉色發紅,發紫,一雙眼睛也開始翻起白眼來了。
不行,這樣下去又要出人命。
于是,我正勒住保安喉嚨的那條手臂,更加的用力了。
“松手!快松手!否則你就殺人了!”
在我的阻攔下,那個保安才一下松開了自己的雙手。
剎那間,那個老太太身體一軟,一下便癱坐在了地上。
而那個剛才被我勒住喉嚨的保安,也沒有好到哪去。
此刻,他也癱軟著身體,一下躺在了地上,就躺在了那個剛剛死去的醉漢旁邊。
他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然后不斷的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而關穎此刻,也好像已經從恐懼中掙脫出來,現在正照顧著癱軟在一旁的那個老太太。
那個老太太,雖然她并不能算是一個好人,而且她還有著非常大的殺人嫌疑,但是,她卻不應該以這樣的方式去死。
而且此刻,在一切還沒有搞清楚之前,我們現在活著的5個人里,誰都有可能是殺人兇手。
這時候,那名保安已經緩過來一些了。
所以,他正要掙扎著想要再次從地上站起身來。
“你最好別動!”
我就在他的身旁,大聲的對他喊道,然后用力的按住了他。
他雖然沒能站起來,但是他卻突然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你什么意思?”
他也大聲的朝我喊道。
于是我冷冷的對他問道:“你剛才為什么想要立刻殺了她?”
而他也冷冷的答道:“因為她就是兇手!”
“你怎么能確定人就是她殺的?”
“你說什么?難道你沒有看到那把雨傘就是她的嗎?”
“雨傘是她的沒錯,但是殺人的也許是你!”
當我這樣說的時候,那名保安看我的眼神,卻突然變了。
那眼神中,已經充滿了懷疑,恐懼,甚至還有一種兇惡。
于是,他一下掙脫了我的雙手,然后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向后退了幾步,然后站在了離我最遠的電梯角落里,就那樣冷冷的看著我。
“你說兇手是我?”
他終于又說話了,但是話聲,卻如冰一般的冷。
我只好有些無奈的說道:“此刻這部電梯里,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的。”
我的這句話,卻好像一下喚醒了剛剛還沉睡在恐懼之中的所有人。
老太太,保安,豹紋女,甚至還有關穎,都一下朝我看了過來。
豹紋女更是哭泣著說道:“你說什么?你難道也在懷疑我嗎?可我哪可能……”
她說著話,卻又不小心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那個已經死去的醉漢。
所以,她的話還沒能說完,就戛然而止,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猛的轉過身去,開始不住的嘔吐。
而那個此刻已經恢復得差不多的,但是還仍然非常虛弱的老太太,卻也冷冷的看著我。
然后,她用那種尖利的聲音,帶著一種惡毒和輕蔑說道:“小伙子,不要賊喊捉賊,我怎么覺得殺人的就是你!”
她的話音剛落,就站在離我最遠處的那名保安,卻也突然對我說道:“對,殺人的可能就是你!”
我一愣,說道:“你說什么?”
那名保安卻又有些激動的說道:“我看就是你!因為從一開始到現在,你說的話最多,你做的事情也最多,而只有你懷疑別人,卻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你!”
他的話說完,那個豹紋女也忽然轉過頭來看著我,然后哭著說道:“原來是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頓時,這部電梯里已經亂作一團。
仿佛所有的人,都開始懷疑起我來。
但是我卻非常清楚,我沒有殺人,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殺人。
但是,電梯里,就在我們所在的這部電梯里,卻的確有人剛剛慘死。
他的尸體,此刻就躺在地面上,他的血,也已經不再是鮮紅的顏色,只因為時間在一點一點過去,而我的頭腦中,卻還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任何思路。
到底誰才是那個隱藏在我們之中的兇手?
我忽然想起了段匈,如果他在的話,他又會怎么去做呢?
不過就在這時,就在大家還在互相猜疑的時候,突然,電梯里那盞昏暗的燈,又開始閃爍起來。
“啊!救命!”
豹紋女在電燈開始閃爍的一瞬間,便已經開始尖叫起來。
而與此同時,我們剩下的5個還活著的人,卻也都立刻各自分開,獨自背靠在冰冷的墻壁上,互相對視著彼此。
此刻,甚至連關穎,也在冷冷的看著我。
突然,那盞唯一的電燈,再次滅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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