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內,昏暗,冰冷,死寂。
我卻在段匈和邵所長轉過身去的一剎那,從襯衫的領口處一下拽出了那件東西。
——紅彤彤的鬼頭玉墜。
瞬間,周圍的空氣凝固起來,好似變得更加冰冷。
突然,身後只聽“咣”的一聲巨響。
我猛的回過頭去,才發現牢房的門,已經被死死的關嚴了。
“怎麼回事?”
段匈大喊一聲,趕緊用身體向外去頂那道鐵門。
邵所長也在幫忙,兩個人慌張之下,用盡了全力,卻發現怎麼也打不開那道漆黑的鐵門。
“快開門!快把門打開!”
段匈衝外大聲的喊叫著,用身體重重的撞在鐵門上。
但是旁邊的邵所長卻一下攔住了他。
“段警長……”
段匈這才轉過頭,喘著粗氣,一雙眼睛瞪圓了看著身旁的邵所長。
邵所長的臉色蒼白,接著說道:“別費力氣了,外邊沒有人……”
“什麼?沒有人?”
段匈肥胖而又蒼白的臉上,滿是憤怒,他接著嚷嚷道:“沒有人的話,門怎麼會自己關上?”
邵所長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哆哆嗦嗦的說道:“也許是風吧。”
無論誰都可以看得出來,他的話只是在敷衍。
敷衍著我們,可能也敷衍著自己。
不過,除了風以外,這牢房內還有什麼可以把這道漆黑的鐵門關上呢?
“那現在怎麼辦?趕快打電話啊!”
段匈繼續嚷嚷著,邵所長卻搖著頭說道:“沒用的,這裡面屏蔽手機信號的。”
的確,看守所裡是不允許有任何通訊設備存在信號的。
“這算怎麼回事啊?我說邵所長,你帶我們進來,怎麼外邊也不放個人?”
段匈沒好氣的埋怨著邵所長。
邵所長卻也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段警長,你這樣說話就不對了!這還不是因爲我破例帶你們進來看嫌疑犯的嗎?按規定,你們可能進得來嗎?你這個人,怎麼說話這麼……”
不過就在這時,就在段匈和邵所長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嘴的時候,我卻忽然發現,那個原本立在黑暗犄角里的人,卻好像已經不見了……
“他去哪了?”
這是我進來以後,說的第三句話。
而這一句話,卻讓整個牢房內,頓時改變了氣氛。
——我們三個人都已經站在牢房的門口處。
背後,緊貼著冰冷的鐵門。
但是在這片黑暗之中,我們卻根本看不見他,那個叫做“穆玉春”的嫌疑犯。
“邵所長……”
段匈用非常小的聲音,對擠在身旁的邵所長說道:“他會不會是越獄了?”
“不可能。”
邵所長的汗珠,已經從他慘白的臉上滑落。
“這個牢房裡,是不可能會有人跑出去的。”
“那他去哪了?”
這是個極爲簡單的問題,但是現在聽起來,卻非常的刺耳,非常的難以找到答案。
此刻的我,當然也感受到了同樣的氣氛。
冰冷的空氣,黑暗的環境,還有封閉的空間。
不過這一切對我來說,卻好像並不陌生。
儘管如此,我仍然非常緊張,我的手正緊緊的握住了胸前的玉墜,那個紅彤彤的鬼頭玉墜。
忽然,我覺得,也許是它在起作用?
然後,我慢慢的鬆開了手……
沒想到,當我鬆開手的一刻,這顆紅彤彤的鬼頭玉墜,卻忽然飄了起來。
這種飄,不是那種輕輕的飄,而像是那種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般的飄。
黑暗中,段匈和邵所長,卻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它。
而我的眼神卻一直在跟著它。
它飄起來,慢慢的,向上,然後再向上,就像是被牢房頂上的什麼東西,吸引住了。
於是我也慢慢的擡起頭,我的目光,也慢慢的落在了這間牢房那黑暗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很高,卻更加的黑暗,那裡沒有一絲的光線,看上去,就像一個黑黑的大洞。
“三郎……”
段匈注意到我在向上看,所以他疑惑的問道:“你在看什麼?”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還在向上看著,卻什麼也看不到。
不過此刻,我們三個人,卻已經都仰起頭,向上看去。
大家卻都不知道在看什麼。
黑暗,只有黑暗,像是一張漆黑的大嘴,隨時都要把我們吞噬一般。
——“沒有信號,但是手電筒的功能還能用。”
段匈在自言自語,我這才注意到,他已經把手機慢慢的舉了起來。
“等等……”
我的話,卻已經太晚了。
段匈手機上的閃光燈,已經突然亮了起來。
亮光雖然微弱,但是卻能照亮牢房裡的一切。
只因爲在任何黑暗之中,任何的一絲光亮,也都是刺眼的。
亮光到來的一瞬間,我們三個人都正仰著頭,眼睛都在盯著那片黑暗的天花板。
也就在這一瞬間,我們三個人,卻都同時的劇烈顫抖起來。
“啊!”
突然間,邵所長大叫一聲,整個人便已經癱軟下去。
段匈雖然沒有暈倒,但是他手裡的電話,卻因爲突然受到的驚訝,而一下脫手,摔在了地上。
“三郎!”
段匈突然大喊一聲,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
“三郎!趕緊想辦法逃出去!快!”
他的聲音已經嘶啞,正是因爲剛纔他所看到的一切。
段匈所看到的一切,我也看到了。
所以,我的身體也在顫抖,我的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
——剛纔手機燈光亮起的一剎那,我看見,那片黑暗的天花板上,好像……好像趴著一個人。
這絕對不是幻覺,幻覺不可能三個人同時出現。
段匈依然在大聲喊叫,然後用力的撞擊那道黑色的鐵門。
而我卻在黑暗中戰慄著,仍然緊張的盯住牢房上方的天花板。
剛纔那個人是誰?
他是穆玉春嗎?
穆玉春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到底還是不是個“人”?
一大堆的問號,帶著無盡的恐懼,一同衝向了我的腦子。
恐懼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情,它會讓人顫抖,會讓人出汗,也會讓無比的興奮。
此刻,我便已經無比的興奮。
我喘著粗氣,卻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我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高高的舉起來,然後滑動屏幕,顫抖的手指,按下了手電的按鈕。
瞬間,一絲微弱的白光,再次射向牢房頂端那片黑暗的天花板。
“三郎……”
此時,段匈愣住了,他不再動彈一下,只是緊緊的靠在那道冰冷的鐵門上,仰著頭,死死的看著天花板上的他。
“三郎……他……他……他在動……”
他的確在動。
他就像是一隻醜陋的蜘蛛,黏在了天花板上,一下一下的挪動著自己身體。
他的身體是那樣消瘦,就像是一捆乾透了的柴禾,還有他的四肢,更像是枯死樹上的枝杈一般。
在手機的白光之下,這一切,包括他在內,都是灰白色的,他的整個人,都是灰白色的。
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嘴脣,甚至連他的頭髮,都是灰白色的。
“三郎……他……他好像要下來了……”
段匈果然是一位很厲害的警長,只因爲此刻,他還能說出話來。
而我,卻已經只剩下舉著手機的力氣。
恐懼,無法形容的巨大恐懼,已經完全吞噬了我。
那種興奮,卻已經深深的被我鎖在了心底,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逃。
但是逃,卻毫無出路,而我的腿,卻已經不再聽自己的使喚了。
此刻,段匈說的沒錯,他的確在往下爬。
他的每一次動作,都是醜陋無比的,只因爲他的動作,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我發誓,在這個世界上,我從來沒有見過任何活著的生物,能做出這樣的動作。
他身體上所有的關節,好像都和我們是相反的。
他的腿和手臂,都是向著相反的方向彎曲的,他的脖子,更是轉動了一百八十度,無論他的身體處於什麼狀態和角度,他那張灰白色的臉,卻一直在對著我。
——他真的下來了,他已經從天花板上,爬到了一側的牆壁上。
他的臉,依然對著我,只因爲他和我一樣,都在死死的盯著對方。
而他的眼睛,卻也是灰白色的,像是一雙死人的眼睛。
——他距離我越來越近了,我甚至已經可以聽到他每次爬動,他的關節裡發出的那種“咯咯咯”的聲音,我知道,那一定是骨頭之間劇烈摩擦所發出來的,這簡直讓我抓狂,讓我身上頓時起了一層紅色的疹子。
——黑暗的牢房裡,只有一絲光線,那光線是慘白的,是手機發出的光線。
光線之下,卻只有灰白色的一片。
灰白色的牆壁,灰白色的地面,還有一個灰白色的人。
這個人已經又站在了地面上,他是一點一點從天花板上爬下來的人。
他正用腳尖走著路,像是一個垂死的芭蕾舞演員。
緩慢,身體搖晃,看上去,就和一個用細線操控著的木偶一模一樣。
他每次走動,都會發出“咯咯咯”的響聲,那響聲是骨頭之間摩擦所發出的,讓人不寒而慄。
他的臉,也是灰白色的,他的眼睛,他的嘴脣,甚至連他的頭髮,都是灰白色的。
他的臉已經僵硬,但是他卻好像在笑,在微微的笑,因爲他的嘴角,竟然是上揚的。
此刻,他,已經挪到了我和段匈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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