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談家的女孩子一定要嫁將軍,好像……現(xiàn)在年輕的將軍也不少嘛。池雷如何?我們家索錚肯定是配不上你公主殿下的。”戴秋妍嘻嘻笑著說。
談瑋蒔的神色暗淡了下來。她隨口說:“池雷就不在考慮范圍了,他應(yīng)該今年冬天成婚,他們家里都定好了呢。今年還有好多熟人的婚禮,魯?shù)ひⅫS婉,還有誰呢?對了,曾子寧家里也給他說了門親事,這家伙現(xiàn)在畢竟不是當鋪學徒了,排場弄得很是不小呢。”
戴秋妍放下了筆,端詳了一下畫面,轉(zhuǎn)過了頭說:“想到你一嫁人,以后我們要一起玩都不那么方便了。天曉得你看得中的少年郎將來要到哪里牧守一方呢。你總不能一年來看半年你家姐姐吧,估計要被夫家掃地出門的。”
談瑋蒔輕輕搖了搖頭,仿佛想要把這些凌亂的思緒拋開。“算咯,反正父王答應(yīng)過,嫁的必然是我滿意的人物,最多多賴幾年再說。你呢?就算再遲,到了明年也要如愿嫁給你的葉哥哥了,到時候你才沒空陪我玩。”
談瑋蒔想著,雖然父王是允許她挑選滿意的人再嫁,但是……這個問題還真不好說呢。除了談瑋馨,恐怕還真沒有人能領(lǐng)悟到她的心思呢,而這,還真是個極為棘手的問題。
“秋秋,你幫我畫副畫吧……還記得第一節(jié)行軍棋大賽的時候,你的葉哥哥講解的那場比賽嗎?我想了好多次,如果自己真的是那草原上的公主,那該是多好……幫我照著那個情景畫一張如何?”
戴秋妍的眉頭皺了下,隨即舒展開了,她和談瑋蒔認識了那么久,知道自己地這個好朋友對于當時的那個故事。那個情景一直念念不忘,雖然那樣一幅畫的難度不小。但她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好呀,不過要等回丹陽再說了,要在畫室里畫。”
戴秋妍又說:“……可是,我還沒見過草原呢。不知道那地方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要是葉哥哥有空的話,我讓他畫吧。”
談瑋蒔嗤之以鼻道:“姐夫只會越來越忙,這陣休息舒服了,后面有的是事情呢。讓一個二等總督大人為我畫畫。我還沒那么大面子呢。……說起來,論身份的話,戴云倒也能算是個草原上的公主呢。聽她說那些到處游歷地見聞,實在是太美妙了。真想自己也能到草原上去看看。”
“要不……嗯,要不我們和戴云姐姐說下,讓她安排我們?nèi)ビ瓮姘桑俊贝髑镥行┆q豫,這種猶豫大約有三分之一是因為從她記事開始,還真沒有長時間離開葉韜的經(jīng)歷呢。想到這一點。就讓她有些不安。
“云州啊,畢竟不是我們自己的地盤,要是能偷偷去就好了。你還好說,要是戴云答應(yīng)為你安排,跟著去玩就是了。……我就不行了。平時倒是可以不要公主的儀仗,可要是到云州去,就沒那么簡單。帶儀仗要被敵國碎碎念,不帶儀仗要被御史碎碎念。到了云州。你覺得我這個公主要接待多少人的覲見之后才有空出去玩。……真的是好痛苦啊。”出身王室的談瑋蒔對于自己的身份和隨之而來地各種責任與義務(wù),還是非常明白的。這不是她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更不是她熱衷不熱衷的問題,而是與生俱來的。
“不都說云州遲早要并入東平地嗎?”戴秋妍天真地問。
談瑋蒔橫了戴秋妍一眼,說:“哪里那么容易呢……據(jù)說戴家要有一批婦孺來丹陽的戴家宅園落戶了。云州的情況很不好,說不定又要打仗了,等一仗打完,到底云州歸了誰。真是天曉得的呢。”
談瑋蒔談?wù)摰貎?nèi)容已經(jīng)涉及了一些朝廷的決策問題,那是戴秋妍不懂也不太想懂的事情。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嫻熟地將手里的這張速寫的最后一點完成,隨后滿意地對談瑋蒔說:“好了。我們回去吧。今天應(yīng)該又有信使從丹陽過來呢,看看有什么消息沒有。……還有周至說今天去打野豬回來吃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吹牛。”
周至關(guān)于打野豬的承諾果然沒有落空,以他精湛地捕獵技藝,捕獵野豬甚至都算不上有什么難度。至少比起葉韜交給他和吳平安兩人的從不少青年武林人士中挑選二十四人來補充進侍衛(wèi)隊的要求來的簡單得多。
而從丹陽送來的消息。則有些讓人出乎意料了。談瑋蒔所提到的那些從云州遷移來的戴家的婦孺已經(jīng)來到了丹陽。他們帶來地消息讓人有些不安。云州地局勢,說得上是一觸即發(fā)。西凌的北方大軍蠢蠢欲動不提。更北方地蠻族似乎也有集結(jié)的跡象,而前幾年剛被云州打痛的北遼在這種情況下,似乎也有來摻上一腳的意思。北遼的重要軍鎮(zhèn)遼西大營已經(jīng)集結(jié)了將近十萬的兵馬。
而云州的情況卻不是那么好。戴家上下已經(jīng)明白了一點,西凌和東平到底誰能夠統(tǒng)一大陸的矛盾越來越尖銳,云州一直以來的獨立變得越來越不現(xiàn)實了。北遼雖然實力遜色了不少,但也有吞下云州來壯大自己,讓自己能夠在逐鹿天下的大勢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意思。雖然三國之間的過境貿(mào)易還在支撐云州的經(jīng)濟大局,也補充著云州上下的日常所需。但由于東平、西凌兩國一邊打仗一邊互相刺探刺殺,一邊卻允許并且保護商隊的正常交往,云州的中間貿(mào)易地位對于東平和西凌兩國越來越不重要了。
過去兩年里,云州在馬匹貿(mào)易上的稅收占據(jù)越來越大的比例,在馬匹貿(mào)易的總量并沒有太大增長的情況下,這是值得警惕的變化。而由東平和云州向來比較親厚,云州內(nèi)部索性并入蒸蒸日上的東平的呼聲,也越發(fā)猛烈了。在這次西凌、蠻族和北遼的不約而同地異動的巨大壓力之下,戴家內(nèi)部有相當多地人提出了向東平借兵,然后在戰(zhàn)后,云州并入東平。他們知道。大戰(zhàn)之后,戴家引以為傲的鐵云騎可能會灰飛煙滅,數(shù)百年來維持云州安定獨立的諸多大家族的實力可能會大大地受損,但唯有這樣才能讓東平安心接納云州,才能以犧牲作為云州諸大家族的投名狀,才能以血與火中與東平大軍并肩作戰(zhàn)的情誼,以云州人從來不缺乏的勇氣來贏得尊重與重視,才能讓云州成為東平可以看重。可以倚賴地爭霸天下的棋子。而戴家的人最希望能夠借助的力量,就是現(xiàn)在由戴云執(zhí)掌著的,被譽為天下第一軍的血麒軍。
血麒軍的騎兵部隊的所有馬匹,和戴家地鐵云騎是一樣的。而血麒軍哪怕是拉車用的馬匹,都比云州的二線部隊的騎兵強。原本,戴家在將那么多好馬分批賣給財大氣粗地血麒軍的時候還擔心由于水草的問題,這些馬匹在東平可能要比在云州退化那么一些,世家子弟不少的血麒軍。恐怕也不能將一些好馬地能力充分開發(fā)出來。沒想到的是,血麒軍的確沒有條件在東平找到適合那么大批戰(zhàn)馬的天然水草牧場,但是他們卻有的是錢準備上好的豆料。血麒軍中的重要將領(lǐng)寵愛著的馬匹,比如池雷地坐騎“奔雷”甚至偶爾還能吃到方糖。雖然云州因為東平哪怕削減國內(nèi)有些地區(qū)的食鹽供應(yīng)也要竭力保障而從來不擔心食鹽的問題,可方糖?那就有點太奢侈了。
血麒軍的訓練周密而科學。訓練量大,訓練手法多種多樣,對于軍隊相關(guān)的學科有了極大的帶動。戴云自己也早就承認,血麒軍在成軍一年的時候。綜合裝備、訓練、士氣、指揮藝術(shù)方面的各種因素,戰(zhàn)斗力就已經(jīng)超過鐵云騎了。而在經(jīng)過實際戰(zhàn)火磨練,經(jīng)過越來越有針對性,越來越科學嚴格地訓練,又得到東平朝野上下地一致的關(guān)注和重視,這支有史以來最燒錢地部隊的戰(zhàn)斗力,比起鐵云騎強了不是一點半點。血麒軍的目標早就不是攻必克,守必堅。而是在達到同樣戰(zhàn)果的情況下,盡力減少傷亡。
而讓戴家現(xiàn)在執(zhí)掌軍隊的幾位中堅將領(lǐng)尤為開心的是,縱然在這樣一支“天下第一軍”里,從開始成軍一直到現(xiàn)在,戴家的優(yōu)秀子弟戴云,以一個女子的身份,穩(wěn)穩(wěn)坐在最高指揮官的位置上,沒有絲毫動搖。
隨同信使送來的各種情況簡報文書而來的。還有戴云的一封私信。戴云毫不諱言云州的情況惡劣。惡劣到了家里居然在這批送來的婦孺里加上了她的最小的弟弟,現(xiàn)在才十五歲的戴疾。這個小弟在當年戴云來到丹陽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鐵云騎里跟著打仗了。那時候他還只有十二歲,現(xiàn)在卻反而被踢了出來,在兩位資深的家族護衛(wèi)的挾制下毫不情愿地來到了丹陽,戴家想要為家族留一點骨血的意圖昭然若揭。從云州北方一路到丹陽,戴疾不知道多少次想要私逃回鐵云騎,幸好那兩位家族護衛(wèi)實在是警覺性高,而又武力高強,才沒有讓戴疾得手。
戴云請求葉韜能夠允許將年齡不夠格的戴疾收入血麒軍,在現(xiàn)在由葉韜負責的新兵營里待下來,讓葉韜幫著管束。戴云也透露了她準備回云州看看的想法,她將帶一百騎兵護衛(wèi)去云州,而在她離開的那段時間里,血麒軍將暫時交給太子談瑋明執(zhí)掌,由原先從血麒軍調(diào)入禁軍的邱浩輝督軍。
葉韜對于幫著戴云教育弟弟這種事情不太感冒,但還是同意了下來,回信讓戴云直接將戴疾送入鄒霜文所部,他將在近日去血麒軍新兵營視察。對于戴云來說,這未嘗不是一種讓葉韜幫扶一把戴家的請求。戴云雖然統(tǒng)領(lǐng)著血麒軍,但她的心一直在牽掛著遠在云州的戴家的親人們。在東平,她不能去請求國主談曉培來照顧戴家,因為她知道,作為一個國主,這樣的承諾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雖然她同樣和各個世家子弟交好,但這些人地位畢竟有限,他們背后的家族到底是將以子弟杰出著稱的戴家當作朋友還是當作威脅,還是兩說。而葉韜,已經(jīng)是總督,即將是駙馬,又沒有家族勢力的考慮,才是最好的選擇。
戴云急匆匆地離開了丹陽,而問題少年戴疾則被送進了鄒霜文的兵營里。就在戴疾進入血麒軍新兵營的第一天,便在鄒霜文面前大放厥詞,結(jié)果被關(guān)了兩天禁閉。禁閉結(jié)束那天正好是一輪和禁軍以及城衛(wèi)軍的比武,正好輪上比試騎射功夫,戴疾大放光芒,結(jié)果比武結(jié)束后又胡說血麒軍不過爾爾,被鄒霜文又關(guān)了兩天禁閉……
戴疾固然不忿,已經(jīng)看在戴云的面子上很是克制的鄒霜文也頭痛得很。寫信來讓葉韜指示,到底如何處理此事。
原本,葉韜以為以血麒軍的環(huán)境和體制,哪怕原先再傲氣的世家子弟,都會乖乖聽話,受一段訓練自然會明白血麒軍的與眾不同之處,沒想到卻遇到了戴疾這種從一開始就存了偏見的家伙。葉韜的身體恢復(fù)得不錯,出行一下倒是不妨,也就讓畢小青去安排行程了。但葉韜也沒讓鄒霜文太難做,他知道以新兵營現(xiàn)在的水準,肯定不能讓戴疾服氣,讓鄒霜文帶著戴疾,順便叫上禁軍所部卓顯晨以及溯風鎮(zhèn)城衛(wèi)軍張訓勇一起去血麒軍本部。這個時節(jié)正好趕上血麒軍的春季合練和大比武。這樣的盛況錯過了實在太可惜了。
“操典?學什么狗屁的操典,操蛋吧。”進入久違了的血麒軍大營不久,就能聽見戴疾精力充沛的聲音了。葉韜眉頭皺皺,沒說什么。在血麒軍的大營,敢這么說話,要不是他是戴云的弟弟,估計直接就被拖出去打了。
“葉韜,你可來了。身體好了嗎?”迎上來的卻是太子談瑋明,他立刻阻止了葉韜要按照見太子的禮節(jié)行禮的動作,托著葉韜,說:“姐夫……少來這套了,哈哈哈,知道你不喜歡這套。”
葉韜也不推脫,笑著說:“身體沒什么大問題了。”
又聽得營房里傳來一陣咒罵,談瑋明笑了笑說:“精神真是好,吵了有一個時辰了。不愧是十二歲就從軍,這嗓子至少是練出來了。”
葉韜嘿嘿一笑,說:“進了血麒軍,還怕他那脾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