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看著葉韜穿著一身淺青色的長衫登上高臺,前幾次已經對葉韜頗為熟悉的人都不由得一愣。原本就很清瘦的葉韜居然在這短短幾天里又硬生生瘦下去一圈,現在,用形銷骨立來形容葉韜,大概也沒什么不妥了。葉韜一臉疲憊,顯然還是沒休息好,休息夠,但他的表情卻是安詳的。
向著臺下所有觀眾團團一揖,葉韜朗聲說道:“多謝諸位今天能來到這里。不管是拗不過公主府侍衛送來的請柬的面子,還是真的來捧場,不管是想要來看我葉韜出丑,或者是存著萬一的念想覺得在下還能變出什么花樣,這些都不重要了。工匠實在是不好當,尤其是在下不自量力,居然想要和那奪天地造化的碧海潮音書賭斗。不過,自古以來,對于匠人的最高評價就是四個字:巧奪天工。在下不才,但對于匠人這個身份卻還是很看重的,這巧奪天工四個字,正是我以技藝傳家的葉家,和葉氏工坊全體的目標之所在。哪怕是不自量力,卻也要勉力嘗試一番。好在,拼上了這幾天的功夫,葉氏工坊的東西算是做出來了。到底是不是能勝過碧海潮音書,在下不敢說,但在這幾天里,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在下已經滿意了。放眼全天下,我敢說,再沒有第二家能做出這個玩意了。今天到場的諸位都是有眼力,都是見過諸多好東西的人,這一次的賭斗,到底最后是什么結果,就看今天諸位的評判了。”
又是團團一揖,葉韜神色輕松地下了高臺,緩緩穿過觀眾坐席之間的通道,走進了那個封閉的小木屋里。
一隊樂手從旁邊還沒有營業的弈戰小鋪的那幢樓里帶著全套的樂器,走了出來,在高臺兩側擺開。而在弈戰小鋪的二樓,還隱藏著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一個會成為今天晚上的表演關鍵人物的樂手,而這位樂手,撥動了第一個音符。
隨著樂聲想起,木質小樓打開了朝向高臺的那個窗口,幾束明亮的光線射在白色的帷幕上,映出清晰的畫面。
右側的帷幕上,映出的畫面是遼闊水面上的夕陽晚照,橙紅色的太陽讓整個天空像是燒起來一般,幾只水鳥在云間穿行。
在中間的帷幕上,映出的是港口里穿梭如織的大大小小的船只,顏色卻沒有右邊帷幕上那么濃烈張揚。那水面是蒼青色的,但躍動著的金橙色的粼光卻讓畫面看起來暖暖的。
左邊的帷幕上,是一座修建在山坡上的高樓。挺拔的線條讓建筑物看起來有一派森嚴的氣象,但停矗在檐角的一只懶洋洋的,正在用嘴梳理翅膀的白鷺,則為這森嚴的氣象添上了幾分詼諧。左邊的這畫面,色調更是濃郁,仿佛陰沉的夜空隨時會席卷而來,將整個建筑吞沒其中。
三幅畫面,恰好形成了遠景,中景,近景三個層次,而這三個畫面連接起來,恰恰是葉韜已經屢屢使用,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十里煙波圖的翻版。
隨著帷幕上映出清晰的畫面,一旁的侍衛們乘著大家失神的一剎那,將場內的其他燈光全都熄滅了。這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帷幕上的那些光線成為了整個丹陽的焦點。當場內再沒有其他燈光的時候,帷幕上的畫面顯得越發的清晰了。
“畫面……在動?”一個人忽然嘟噥著,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隨著樂聲,在右側畫面上,在天水相接的地方,出現了幾點帆影,而后,這帆影居然一點一點變大,變近,恰如歸航的漁船。
在畫面左側,在森嚴的建筑物下面,則涌出了一片人群,細致的筆觸刻畫出畫面里每個人的神情和動作。他們中間有的在眺望遠方,有的在逗弄懷抱里的孩子,有的則緊緊互握著雙手,像是擔憂些什么,又像是在憧憬些什么。
漁船更近了。作為音樂核心的古箏,已經從空靈飄忽變得活潑了起來,那密集的強烈的奏響,仿佛是漁船上的人們在和那些靠近了他們的船上的人們打著招呼,互相問答著一天的收獲。
漁船進ru了中間的畫面,那越發明亮欣喜的樂聲仿佛在傾訴著漁人們急切歸家的心情,而在近景上的那些人群,也向著碼頭涌去,帶著各種各樣的表情。活動的畫面中最神來之筆的則是檐角的那只白鷺,仿佛是被人群的喧嘩吵到了,整整翅膀,呼地騰起,飛向了天空,越過了整個畫面,轉眼間變成了遠景中穿行于云間的水鳥之一。
樂曲在漁船靠在了碼頭,而迎接的人群也同時到達碼頭的那一刻到了高超也到了尾聲,叮咚撥弄著的音符就像是在挑動著人們的心弦,而就在所有觀眾的情緒被撩撥到最高的時候,古箏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而畫面也重新歸于黯淡。
直到侍衛們又重新將周圍的燈和照明用的火盆一一點起,觀眾們仍然沉浸在這聲光色效的迷惑中無法自拔。侍衛們偷笑著看著這些丹陽城的名人們一副仿佛看到神跡似的嘴臉,而那正是這些侍衛們昨天晚上的樣子。
在所有觀眾中,最覺得不可思議的就數來自春南國的那三人了。樓慶希畢竟了解一些基礎的光學,好歹尚寶堂也接過一些古怪的小玩意的訂單,甚至用水晶做過千里鏡之類的東西,他雖然不能了解到底葉韜是怎么能夠讓光變得如此千變萬化,但卻只是驚訝而不是被徹底震撼了。相對于樓慶希,羅勤和宋玉的嘴臉就難看多了。當他們最開始看到那瑰麗的畫面的時候,就隱隱有不好的感覺,感覺到可能這一次的賭斗也贏不了,春南國注定是要失了面子。當整個《漁舟唱晚》的短片結束之后,在那個剎那他們甚至沒有了任何對于勝負的考慮,他們看到的完全是他們無法理解的東西。當這種震驚褪去,兩人的臉色,也只能以灰敗來形容了。
整了整衣冠,宋玉首先恢復了過來,他轉頭看了看樓慶希,無奈地搖了搖頭。
樓慶希站了起來,聲音沉郁:“我今日才知道,這三場賭斗……原來我尚寶堂竟然是這般不自量力。我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很厚道地更新揭曉答案~
似乎有人的答案已經很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