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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唉!”古慈云走出屋子,在庭園里伸了伸懶腰。

南臺灣的太陽完全不理會嚴冬的冷酷,依舊放肆地大展熱力。

她微瞇了雙眼,心中喃喃地抱怨。“好好的星期假日,開什么醫(yī)學(xué)研討會嘛!還大老遠跑到臺北去開!唉,伍風(fēng)不在還真無聊。”她緩緩地轉(zhuǎn)動四肢做起柔軟體操。

咦?什么聲音?她側(cè)耳傾聽后急忙奔向屋里。

“喂!”拿起電話,她微喘的聲音聽來抖抖顫顫。

“媽,不好了!”話筒那端,楊秋苓欲哭的聲音沙沙啞啞。“剛剛醫(yī)院通知我,伍伯伯開會開到一半突然中風(fēng)了,現(xiàn)在正在急救!”

“你說什么?伍風(fēng)他——他中風(fēng)了?”聽筒似乎在瞬間有了千斤的重量,令古慈云無力握穩(wěn)。

“媽,你快點上來臺北一趟,院方說情況很嚴重,恐怕——”她的聲音哽咽得無法言語。

“我——我馬上趕去!馬上!”她慌張地掛斷電話,急忙奔回臥房收拾細軟。

“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她不斷地喃喃自語。“他不會撇下我的,不會的!”

她不敢去想“失去”的痛苦,但倏而流下的淚又提醒她心中其實是懼怕的。

“不,他不會有事!”

她抹干了淚,力圖振作,三兩下便將隨身物帶齊,然后邁著微顫的步子出發(fā)前往臺北。

一路上,她無助地對著上蒼不停祈禱。“老天哪,你得有眼呀!”說著說著,淚又淌下了。

臺北的天空烏云密布,霪雨霏霏。古慈云直奔醫(yī)院。院中白蒼蒼的景象和屋外的灰黑相較,顯得極為刺目。

在柜臺問了病房位置后,她連等電梯的時間都不愿浪費,立即奔往樓梯,如焚地小跑攀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古慈云終于見到長廊椅中那一對熟悉的人影——楊秋苓和褚群毅。

“你伍伯伯怎么樣了?”她來到他們身旁突然一問,不住喘著氣。

“媽!你來啦?”三雙憂懼的眼眸相互對望。秋苓拍撫母親背脊,說道:“你自己進去看吧!伍伯伯還沒醒。”她指著前方一扇標(biāo)著“六○五”的白色房門。

古慈云盯著門板發(fā)了一會兒愣,半晌才徐步挪移,每一步都沉重得令她難以負荷。

她抖著手轉(zhuǎn)動門把,輕輕推門而入。伍風(fēng)雙眼緊閉,身上插滿了儀器導(dǎo)管。

她立即握住他的手,輕趴在床沿喚他:“伍風(fēng)!”在這一聲低喊之后竟是止不住的淚,一顆顆成串地泉涌而出。

“你一定要加油,千萬不能倒下來。我們好不容易才相聚,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不能!,”她覺得肝腸寸斷,泣不成聲。“我不許!你聽到……沒有?我不許你再走出我的生命!沒有你,叫我……怎么活得下去……你給我醒來!醒來……”

“嫁給我。”一個輕柔的聲音,細細飄飛在空氣中。

她沒有發(fā)覺,她的、心思都讓恐懼填滿了。只仍不住地掉淚,身體持續(xù)抽動。

“嫁給我。”輕柔的語氣不變,音量卻加重了些。

聽見了!緩緩地,她張著迷惘的雙眼,不管滿布的淚痕抬頭一看——

伍風(fēng)正微笑地對她眨眼睛,繼而起身向前握住她的手。“慈云,讓我們結(jié)婚吧!”

她睜大瞳眸盯著他。

“嫁給我,讓我好好照顧你的后半輩子。”他深情地注視她。

“你沒中風(fēng)?”她終于自喉間迸出四個字。

他笑著搖搖頭。

“你竟然騙我?”她一怒,甩掉他的手就往門外沖,不息楊秋苓和褚群毅竟笑嘻嘻地站在門口,她的臉倏而紅成一片。

“你們倆……你們二人合謀?簡直太可惡!太過分了!”

秋苓一臉得意地湊近母親。“媽,比起你假裝胃癌傷透女兒心的行為要高尚得多吧?”

古慈云頓時啞口無言,忙看向褚群毅。

他搔搔頭,靦腆地解釋:“媽,秋苓全都知道了。”

她聽了,頹然地靠著墻。

楊秋苓乘機對母親說項:“媽,伍伯伯待你多好,咱們可是心知肚明,你是不是也該好好報答他呢?我建議你最好‘以身相許’,也讓失怙多年的我可以享受父愛的溫暖。”

她對母親眨眨眼,并將她往伍風(fēng)面前一推。“爸,我就把媽交給你嘍!”

站在伍風(fēng)床側(cè),一張臉脹得通紅的古慈云又羞又怒地瞪視女兒。

“別瞪我,就這么辦!我可以原諒你對我的欺騙。而且,你們倆男有情女有意,還磨蹭什么?”楊秋苓雙手一攤,聳聳肩便拉著褚群毅掩上房門。

二人在互望一眼后,忍俊許久的笑意終于大剌剌地響遍長廊。

褚群毅在辦公室里愉快地哼著歌,眼睛不時瞟瞟墻上的時鐘,渴望時針和分針快速走到五點半。

今天是他和秋苓結(jié)婚半年的紀(jì)念日,他打算對她坦白隱藏多年的情意。這下絕不再用任何暗示性語句,他要真實地說出“我愛你”三個字,向她細數(shù)這十年來的絲絲情意,愛怨嗔癡。要她確切明白他的心,不許再有逃避和搪塞,要與她心坦誠相對,白頭到老。

他又瞄了時鐘一眼。唉!是誰說“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來著?簡直是老牛拉車嘛!他泄氣地來回踱步,終于,再也按捺不住,他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疾步往“霓裳”奔馳而去。

街上人群依舊熙攘,他在經(jīng)過秋苓最愛的咖啡館時,憶起她愛極了的黑森林蛋糕,于是轉(zhuǎn)身走入店中。

“歡迎光臨!”服務(wù)員親切有勁地喊道。

“麻煩,三塊黑森林蛋糕外帶。”

“好的,請稍候。”服務(wù)員輕巧地打開櫥柜拿取蛋糕。

他在等待的空隙舉目四望,竟撞見一個熟悉的側(cè)影。

秋苓!

她怎么會在這兒呢?八成是咖啡癮又犯了!他笑嘻嘻地準(zhǔn)備朝她而去時,卻被人捷足先登,另一扇門走進一個男子,他坐入秋苓對面的椅中。

是陳斌。

他渾身一顫,寒意從心中不斷地竄冒,腦海也一片空白。

“先生,你的蛋糕好了。”

茫茫然地付過錢后,茫茫然來到街上。他覺得愉悅的心曲都嘎然而止了。空氣似乎愈來愈稀薄,而他的心跳也愈來愈緩慢。

他們?yōu)楹斡峙雒妫坎黄诙鰡幔坎唬撌羌s好的,因為秋苓端坐著等他的到來。但是,她曾說永生永世不再見他的,若再見也當(dāng)他是陌路人。這會兒卻相約在咖啡館!莫非舊情復(fù)燃?不,這不是秋苓慣有的處事作風(fēng)。但這陣子秋苓對他的依賴和妥協(xié)一反常態(tài),尤其在得知母親胃癌的真相后并沒有急急搬出他的寓所,這雖令他百思不解,卻又讓他欣喜異常。

然而,她和陳斌究竟為何而會?看兩人的面色頗為凝重,難道……不,別告訴我他像大多數(shù)的已婚男士,習(xí)于找昔日的女友大吐苦水,訴說婚姻生活的不美滿,希冀在女友處獲得溫暖甚至重續(xù)前緣。不,不會的。

可是,這念頭怎就像發(fā)了芽似地在心上植根生長,漸次茁壯呢?

不知不覺中,他已來到“霓裳”,門才推開就聽得筱筱急急的呼喊聲。

“褚大哥,我打電話到公司時,你已經(jīng)出門了!她迎向前去,表情焦急。

群毅揚起笑臉說:“現(xiàn)在不是更好?可以當(dāng)面跟我說了。”他將蛋糕遞給筱筱。“黑森林,記得留一塊給秋苓。”

“謝謝褚大哥,可是苓姊不在。”

“沒關(guān)系,我等她。我們約好一塊吃飯。”他在椅中坐下。

我就是要打電話告訴你這件事。苓姊要我通知你,她臨時有急事,今晚不能和你吃飯,也不會再回公司了。”

“她不回公司?”他挑高雙眉,想起咖啡館的景象。

“嗯!”筱筱肯定地回答。

“那好吧!我只好回家嘍!”他將雜志放好,起身又說:“把蛋糕吃完,否則就不新鮮了。我走了,ByeBye!!”他揚揚手,轉(zhuǎn)身離去。

原來,他還是輸了。八年前,他輸給陳斌雖是滿心不服,但是他認命;八年后,他竟然還輸給他,在他冠上已婚身份的現(xiàn)在!

唉!在秋苓心中,無論時空如何轉(zhuǎn)換,世事如何變化,他永遠位居第二,永遠不及陳斌來得重要,呵呵呵呵呵。

不知何故,眼前漸漸模糊一片。

楊秋苓拖著一身疲憊緩步回到褚群毅的家中。一進門,只見屋里漆黑一片,群毅還沒回來嗎?她正兀自納悶時,左手已尋著開關(guān),輕按之后立見光明。

褚群毅獨坐在客廳,手捧一只玻璃酒杯,杯里盛著透明液體和檸檬切片。

“回來了?”他頭也不回地出聲。

“嗯!怎么不開燈呢?”她逕自往房間走去。“這么晚還不睡?”

他望著墻上的時鐘,十二點五十分,原來他已經(jīng)呆坐了這么久。她和陳斌去了哪里?聊什么聊到這么晚才回來?互訴舊情?計劃將來?真的嗎?他摸著口袋里那只藍色絨布硬盒,或者他亦給她一只當(dāng)年未曾相予的婚戒。他沒有頭緒,舉起手,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你有心事?”不知何時她已端了杯咖啡來到他的身旁坐下,語帶關(guān)心地問:“公司有煩人的問題嗎?”

他回頭看她,淺淺一笑。“何以見得一定是公事?也許我煩的是私事。”

“是嗎?要不要說來聽聽?我或許幫得上忙。況且,吐吐苦水也是好的,耳朵借你。”她啜了口咖啡。

他失笑地搖頭。能問你為什么要和陳斌碰面嗎?能追問在你心中我究竟算什么嗎?

“你今天碰到什么緊急事?”讓你耗得這么晚。難纏的客戶?”他的語氣淡淡。

“沒什么,只是一個成衣制造商。”她抬起頭。“對不起,我失約了。你晚上吃了什么?”

成衣制造商?陳斌何時從汽車大亨搖身一變?yōu)榉b界鉅子?他聽見陣陣碎裂聲來自胸臆。

“在巷口吃了碗面。”他信口胡謅,抬手拍拍她的頭。“夜深了,喝完咖啡早點休息。”他正準(zhǔn)備起身時,她拉住他的手。

“你真的在煩私情嗎?”她的眼睛帶著不知名的波光。

“我瞎扯的。”他坐了下來,輕輕撫著她的發(fā)。“怎么了?”

她傾身將頭倚偎在他的胸襟之中。“沒有,我只是覺得好累、好累,陪我坐下好嗎?”她悄悄地閉上了眼睛。

他調(diào)整好自己和她的姿勢,輕輕拍著她的肩頭。這樣的日子他能忍受多久?伴著心愛的人,卻只能被動地等待,等她伸手向他尋求溫暖?等她脆弱時向他企索力量?或者,他該問這樣的日子還有幾天呢?她就快奔向陳斌的臂膀了,不管當(dāng)年他是如何絕情絕義地背棄她!當(dāng)然,也不會在乎他多年來如何地深情守候。

心,真的死了。他累了,他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了。

想起一首歌——

我們之間沒有延伸的關(guān)系

沒有相互占有的權(quán)利

只在黎明混著夜色時

才有淺淺重疊的片刻

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沒交換

無法想像對方的世界——

你永遠不懂我傷悲

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像永恒燃燒的太陽

不懂那月亮的盈缺——

不懂那星星為何會墜跌。

“‘霓裳’,你好!”愉快而飛揚的聲音自話筒中傳來。

“筱筱嗎?我找秋苓。”

“褚大哥,苓姊出門了。下午才會再進公司,你要留話嗎?”

他愣了一下。“她說上哪兒去了嗎?”

“她和人約在街角的咖啡館,要我們有事去找她。”

“哦,好,我知道了,謝謝,再見。”他心中的疑問漸漸高漲。

又是陳斌嗎?望一眼墻上的時鐘,十一點二十五分。距昨日的分別不到十二個鐘頭,卻已如此迫不及待再相見了?呵!

“去看看。”心底有個聲音頻頻催促著。

“不行,怎么可以探人**呢?”另外一個聲音接著反擊。

他就這么杵在兩難之間,矛盾掙扎。

“不!”終于,他低吼出聲。拒絕瞎猜,也拒絕繼續(xù)守候,他要知道真相。

十年了,他苦得無怨無憂,但真的再也撐不住了。撐不住看著她時,不能掏心傾訴,不能放懷擁抱她、親吻她,撐不住了……

然而,最無法承受的,還是她即將遠去……

無論如何,要親眼看見。

他顫抖著身子走出辦公室。正午的太陽該是威震四方的,此刻卻暗暗藏躲在云層里,使街上顯得陰陰冷冷,一如他的心。他走得很慢很慢,但長路總有盡頭,咖啡館已昂然矗立在他眼前。更離譜的是……

楊秋苓和陳斌竟堂而皇之,談笑風(fēng)生地坐在落地玻璃窗邊。

呵呵呵……他苦苦一笑,轉(zhuǎn)回頭舉著比來時更緩更沉的步伐,踽踽獨行。

“秋苓,謝謝你肯答應(yīng)我無理的要求。”陳斌歉赧地說。

“別這么說,我們是朋友啊!”秋苓淡淡一笑。

陳斌望著她出神。她一如當(dāng)年般清麗、娟秀,若要說有什么不同之處,便是多了沉穩(wěn)與自信,她那股渾然天成的氣質(zhì)教人愛憐、教人心動。他不是沒有遺憾的,曾經(jīng)彼此深深相愛,曾經(jīng)那么篤定,此生的伴侶非她莫屬,然而——

“我原以為你會恨我,一輩子不再見我。”他的語氣沉重。

是的,他沒說錯。她的確恨過他,也不打算今生再見他。但,昨日接獲他的電話之后,她毫不猶豫地立即答應(yīng)碰面。不明白究竟為什么,更不清楚何以不平靜,即使獨自吹了一晚的海風(fēng)仍舊理不清。

“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別再提了。”她別過臉,看向窗外。

“當(dāng)年,是我對不起你。”

“陳斌,都過去了,誰也沒錯,讓我們只做個好朋友吧!”

他看著她的雙眸。那雙教他沉醉的慧黠眼睛,曾經(jīng)為他閃動愛的光芒……唉!

她聽見他的嘆息聲,很小很小。習(xí)慣是件可怕的事,想不到一別多年,她仍舊記得他獨有的絲般嘆息。

“尊夫人呢?你不是說她想見我嗎?”秋苓話聲甫落,一陣紫丁花香便撲鼻而來。

“對不起,來遲了。”紀(jì)依嵐帶著笑容翩翩走進。甜膩嗓音襯著粉白的瓜子臉,唇邊梨窩輕漾。

秋苓看出她身上的裝扮完全出自“霓裳”,并且正是自己最新推出的款式,看來陳斌昨天并沒有欺騙她,紀(jì)依嵐的確喜歡她的設(shè)計。

“我叫紀(jì)依嵐,你好。”她甜甜地打著招呼,隨即轉(zhuǎn)頭對陳斌細語:“你先去隨便逛逛,讓我和楊小姐私下聊聊好嗎?”

他在桌下握緊妻子的手。“嗯,”繼而向秋苓笑笑。“我待會兒再回來。”

她對他頷首微笑。

夜臨,燈一盞盞亮了,繁華的光芒令她躊躇街頭。

紀(jì)依嵐向她致歉,因為她的橫刀奪愛。但當(dāng)初她并不曉得陳斌與秋苓相戀,且私定終身,即將論及婚嫁;兩人在世交家長的堅持下,匹配成雙,婚后第三年陳斌才告訴她這段往事。她曾為此深深歉疚,甚至偷偷簽了離婚協(xié)議書給陳斌,要他也簽了,趕快找回楊秋苓,彌補虧欠的這些年。

陳斌冷靜地撕毀離婚協(xié)議書,擁住了妻子。從那時起,他們知道今生今世,彼此沒辦法分開了。

好令人羨慕的戀情啊……不知不覺,秋苓已走到群毅公寓的樓梯下了。她并不難過,看得出他們是真正開心,那么,她為這對璧人高興,祝福他們幸福喜樂,長長遠遠。

“秋苓,有喜歡的人要把握。”臨別前,依嵐很認真地對她說。“否則,世事多變,要有個萬一你會后悔一輩子。只消想想,他愛你嗎?你愛他嗎?那么‘愛’這件事就單純多了,接下來便是勇敢地做,別讓自己后悔。”

“當(dāng)頭棒喝”,秋苓只能這么想。任憑自己在街頭躊躇著,但身心的方向非常明顯,不知不覺已在六樓鐵門前了。她決定,今晚和群毅開誠布公,再也不要當(dāng)鴕鳥了,是勇敢面對自己感情的時候了。

“群毅?”她對著明亮的屋子放聲大喊。“群毅?”她又喊了一次,仍不聞絲毫回應(yīng)。

頓時,秋苓的心頭涌上恐懼感。不要!不要丟下我一人!她尋遍屋中每一扇門,每一處角落。

“嘟!秋苓。”她倉皇按下鍵鈕后,一個沙啞溫柔的聲音立刻揚起。

“群毅!”她驚呼一聲。

“該怎么說呢?我們認識也有十年的時間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很開心地分享你的喜怒哀樂,曾經(jīng),你和陳斌的相戀徹底將我的心搗碎,但見你幸福快樂的模樣,我不能言語,無法對你傾訴自己熾熱的情感,只貪婪地以為,你是懂的。但漸漸地我明白,這只是我癡心的妄想。呵——”

“不,不是的!”秋苓忍不住低吼了起來。

“如果我說,我愛你,哈!有什么用?我給予的款款深情,在你看來只是親情和溫情,這微薄的暖意如何敵得過陳斌的萬瓦愛情熱力?”

“不,不是這樣的!”她已淚流滿面。

“秋苓,我想作你一世的戀人,但我無能為力。我累了,我已筋疲力竭。桌上有我簽了名的離婚協(xié)議書,算是為這段‘假結(jié)婚’日子畫上句點。雖然在我心中仍存有將結(jié)婚證書拿去登記的奢望,雖然我又買了只婚戒預(yù)備正式向你求婚,但,一切都過去了。哈!同居的甜蜜時光,想來是上帝憐憫我而偷偷賜予的。我會將它點滴刻在心版上,來日細細咀嚼回味。愛上你沒有悔意,只有滿心歡喜。”

“群毅!”她撫著答錄機,哽咽喊著,聲聲凄切。

“別哭,讓我休息一下吧!以后我會找你,你也該好好把握機會,別再讓陳斌從你手中溜走。記得,我永遠站在你這邊。珍重!秋苓。嘟嘟嘟嘟嘟——”

“你在哪里?”她大喊出聲。“你在哪里?你怎能這么懦弱地逃開!你該當(dāng)面告訴我。”

她將桌上的紙張緊緊攏在胸口。“你怎么狠心就這樣躲起來!你怎能——”她嘶吼著,痛哭出聲。

“鈴——鈴——鈴——”電話鈴聲喧鬧地吵叫。

她急急伸手拿起話筒,滿是迫切。“群毅?”

話筒那端傳來的卻是柔柔的女聲。“秋苓嗎?我是依嵐。”

“依嵐?”秋苓失望之情盡現(xiàn)語中。

“你還好吧?”她擔(dān)憂地詢問。“告訴我,群毅是不是喜歡你?”

“啊?你怎么會……”

“群毅今天跑到陳斌的公司當(dāng)眾揍了他一頓,揚言他若膽敢再負心于你,絕對要他這輩子生不如死!秋苓,我想群毅可能誤會你和陳斌舊情復(fù)燃了……”

不——秋苓掛上電話高聲吼叫。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要見你——群毅——

哭了半晌之后,她強迫自己冷靜,好好想想他可能的去處。

何處是獨處的好地方呢?

陽明山頂!

對!他一定在那兒!

鈴——鈴——鈴——才思索著,電話又再次震天價響。

“群毅嗎?”她劈頭就問。

“我是江宜。”

“江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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