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
管家娘子來報朱氏他們已經(jīng)到了二門,楚夫人婆媳迎出去,這是她們親家之間頭一次見面,行禮過后后退一步,互相品評一番。彼此臉上這才重新露出笑容,此時的笑容少了幾分客氣,多了一絲親熱。
進(jìn)到廳里賓主坐下,朱氏又喚續(xù)宗過來給楚夫人磕頭,楚夫人見續(xù)宗雖然年輕,斯文有禮之外又多了股書卷氣,不由贊道:“早聽說親家太太教子有方,侄兒和我那個大孫子差不多大。我那孫子還全然是個孩子呢?!蓖衤阂言谂孕Φ溃骸袄m(xù)宗大理哥兒快一歲呢,大一歲長大了不覺得,他們小孩子那里就顯出來了?!?
朱氏也謙虛幾句:“府上這等人家,一生下來就是榮華富貴一世的,別人羨還羨不來呢。”榮華富貴一世?楚夫人臉上的笑不由帶了絲自嘲。
婉潞忙用別話岔過,兩親家敘了一會,楚夫人讓婉潞帶著朱氏去探月太君,自己在這里預(yù)備酒席給他們洗塵。走出廳后朱氏就問道:“大姑娘,方才我見你婆婆面上有些不愉之色,可是我哪句話沖撞了她?”楚夫人那不愉之色只是一閃,婉潞見跟隨的人離自己還有段路,小聲快速地說了侯府最近的樁樁件件。
朱氏在家鄉(xiāng)雖然聽到點風(fēng)聲,只是不細(xì)罷了,聽了婉潞這話臉上露出懊惱之色:“我就說呢,早曉得我就不該答應(yīng)住在這里,本就事多我還來添上樁事?!币娏酥焓?,婉潞覺得心中煩悶也少了許多,只是笑道:“這重重疊疊的事,正需要喜事來沖一沖,娘您又何必懊惱,況且智哥兒他們也很想你?!?
朱氏伸手摸一摸婉潞的臉,話語里帶有嘆息:“辛苦我兒了?!蓖衤翰挥衫o她手,身子扭一扭撒嬌一樣。兩人來到月太君上房,太醫(yī)說吃藥也沒多少效用,不過白燙壞了脾胃。這幾日藥已經(jīng)撤去,只是用人參燕窩這些養(yǎng)著。
那股縈繞不去的藥味已經(jīng)散去,丫鬟們每日都把月太君抬到院子里曬曬太陽,四面窗戶都打開透風(fēng),一枝綠樹伸在她躺著的榻上,讓緊閉著雙眼的她多了些生氣。
月太君這樣,朱氏也只是行了一禮,婉潞已坐到榻邊接過丫鬟手里的美人拳給月太君輕輕捶著??粗稍谀抢锏臉幼樱焓蠒缘盟龥]有多少日子了,不由長聲嘆息。
朱氏年華也漸漸老去,思及此不由掉了幾滴淚。婉潞還當(dāng)她是為續(xù)宗婚事嘆息,這一年多來朱氏也在給續(xù)宗尋媳婦,只是都不成,笑著安慰她道:“等續(xù)宗考上進(jìn)士,無數(shù)人都會來求親,到時娘挑個好媳婦,福氣還在后面呢?!?
朱氏搖頭:“他是男子,婚事晚一些也沒旁的,我只是瞧見你太婆婆的樣子,這時光飛逝,不幾年我也老了,那時躺在床上,縱有孝子賢媳,也比不得自己走動?!蓖衤夯仡^瞧了眼月太君,上房處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年的熱鬧,若月太君躺在床上是當(dāng)年逼死黃姨娘和邱氏的報應(yīng),那始作俑者的老侯爺又要有什么報應(yīng)?
這樣的話婉潞不會和誰說,只是含笑安慰朱氏:“娘宅心仁厚,自然會有好報的。”朱氏笑容里含有點羞澀:“這也是你爹沒有妾室,我沒有的氣生,不然……”說著朱氏搖頭,用手拍了拍婉潞:“大姑娘,女婿不納妾,這是大好事,我也不要你在這件事上裝賢惠,給他放屋里人。”
妾再溫順聽話,主母再寬厚大方,一旦生下子女,終免不了為各自子女考慮,庶子如子,又有幾個有子的主母能真的把庶子視為自己親生?不然侯爺也不會只有庶出女兒,而沒有庶出兒子了。
想起楚夫人房里菩薩跟前一時也少不了的鮮花鮮果,每年都要拿出體己銀子齋僧施粥,冬天還要給貧人施棉衣褲。京城里的人都在贊頌定安侯夫人是個心地慈悲的大善人,未必沒有贖罪之念。
婉潞微微一笑:“娘,當(dāng)著你我才說,這樣的賢惠我做不來,況且侯府現(xiàn)在遇到的麻煩,不就是嫡庶之爭?”母女倆說著話到了廳上,楚夫人的酒席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飲過酒席,楚夫人見他們遠(yuǎn)來疲倦,就讓婉潞帶著朱氏他們下去安置。
這個小院就在二門邊上,有道便門直通外面巷子,正屋三間,兩邊廂房。原來是做學(xué)堂的,侯爺后來見家里子侄多,又到外面建了一座兩進(jìn)的宅子專門做族里的學(xué)堂,這里就空閑下來。
婉潞已經(jīng)安插好了,朱氏住了正屋,續(xù)宗住了東面廂房,下人們就住在西面廂房。朱氏進(jìn)屋瞧了瞧,各色東西都是齊的,床上已經(jīng)鋪好了被褥,那席子還剛用水擦過。含笑道:“大姑娘你出嫁這么久,當(dāng)家理事越來越能干了。”
婉潞讓丫鬟們?nèi)椭焓蠋淼南氯巳グ涯切┝闼闁|西收拾了,自己坐下來,長舒一口氣就靠到朱氏懷里:“娘,你來了就好?!?
朱氏拍著她的肩:“我的兒,你一個人在這深宅大院里,也虧得你應(yīng)付過來。”婉潞用手摟住她的脖子:“娘,當(dāng)年四伯他們那樣欺負(fù)你一個寡婦,你不也過來了?在這里總不會有人當(dāng)面斥責(zé)?!敝焓闲α耍骸澳闼牟麄兊氖侄味疾恢档靡惶幔瑳r且又是明里算計,那種暗中算計才更難防。”
婉潞坐直倒了杯茶遞到她唇邊:“娘,你不消當(dāng)心,我又不和他們爭什么,你女婿有功名,等以后老人家不在了,那時分了家,自己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就算他們想暗中算計,我不圖他們的,他們怎么能算計到?”
要真這樣就好了,朱氏想起傳言,話里開始有了擔(dān)心:“我聽你舅舅說,侯府世子到現(xiàn)在都沒定下來,算起來,女婿在他們兄弟里面也算個拔尖的,到時萬一你大嫂他們有個什么?”
這個婉潞從來不擔(dān)心,就算大爺做不了世子,還有三爺呢,哪里有越過兩個哥哥把侯府傳到自己丈夫手上的道理?
大不了就是以后分家時候家產(chǎn)上會有些吃虧,也不會一兩銀子都沒有,明面上都會分的公正,暗地里那些就由他們?nèi)?,誰也不指望靠分家發(fā)財。至于侯府歸到誰手上,也和自己沒有關(guān)系,這侯府看起來十分榮耀,內(nèi)里的事那也是多到不行,舒服日子不過,去過什么累心的日子呢?
婉潞的打算在江寧時候朱氏就聽說了,那時朱氏是十分贊成的,今日見了侯府情形,不由嘆道:“要真能如你所愿也就好了?!蓖衤何恍?,摟住她的脖子:“娘,自然是會成的。” шωш ⊙Tтkд n ⊙c○
外面?zhèn)鱽砗⑼穆曇簦虌寕儽е⒆觽儊砬仆馄啪司?,智哥兒一進(jìn)門就張開雙手要撲到朱氏懷里,朱氏張臂接住他,在他臉上親了又親,德哥兒還在學(xué)說話,福姐兒就更小了。只有瑾姐兒規(guī)矩行了禮,剛站起身就撲到婉潞懷里撒嬌地道:“娘,哥哥不行禮,不乖?!?
朱氏樂的拍著瑾姐兒的臉:“乖孫女,這么懂禮,不怪外婆想著你。”說著從懷里拿出對簪子:“上回就要給你,放在家里沒帶來,來,這是外婆給的?!辫銉合瓤纯茨?,見婉潞點頭,這才從朱氏手里接過簪子,站直后規(guī)矩說了聲:“謝謝外婆?!?
智哥兒見妹妹有東西,自己沒有,用手搬住朱氏的臉問:“外婆,那我呢我呢?”朱氏摸摸他的頭:“那是外婆的首飾,你男孩子家要什么首飾?你舅舅給你預(yù)備了文房四寶,等我讓他拿進(jìn)來。”話還沒完,智哥兒就溜下朱氏的膝頭:“那我去找舅舅。”
瑾姐兒已經(jīng)用手在劃自己的臉:“哥哥不羞?!敝焓习淹鈱O女抱起來,用手摸摸她的頭,見德哥兒站在那里,看起來也是聰明伶俐,福姐兒雖只有五個來月,還閉著眼睛在睡覺,心里十分滿足。
母女倆說笑一會,趙思賢也來拜見岳母,說說笑笑,婉潞覺得身上自去年到現(xiàn)在的煩惱都煙消云散。
朱氏到的第二天,淺草來探望姑母,這一年多來方太太也曉得了一點輕重,知道休掉淺草是不成的。況且淺草手里還緊緊把住嫁妝,一個錢也拿不到,哄了幾次見淺草不接招,背地里巴不得淺草和她女婿從此離心離德,再不和好。
這一年侯府接二連三出了事,方太太也拘著淺草不許她來探望婉潞,若不是朱老爺買的宅子還沒收拾好,方太太怕外人說閑話,也不會讓親家一家住進(jìn)自家。
見了婉潞淺草就連連行禮:“早該來探姐姐,只是家里總是不方便?!蓖衤菏菚缘梅教淖笮缘?,搖頭不說話,淺草的臉不由紅一紅,見過朱氏,姑侄剛說幾句話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砑妬y聲音,董媽媽走了進(jìn)來:“六奶奶,老太君快不行了,太太請您去。”
作者有話要說:過年啊,這個錢包太失血的時候,還要走親訪友,于是今天就只能寫那么多。
古代現(xiàn)代也好,大家都是普通人居多,殺了人依舊坦然的不多。所以才有說古代富家主母,大都一邊念佛做慈善,一邊除掉有礙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