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崔緒,榮陽長公主沒有起身,顫了顫眼皮道:“怎么,來看我笑話么?”
“不,來問你一件事。”
榮陽長公主望著崔緒。
崔緒面容平靜,眼底卻醞釀著驚濤駭浪,一字字問道:“阿珂是你害死的?”
榮陽長公主神色扭曲起來,笑道:“我就知道你過來是為了那個賤人!”
“阿珂是你害死的?”崔緒對榮陽長公主的歇斯底里無動于衷,再問一遍。
面對崔緒,榮陽長公主愛恨交織,多年來在心理上卻從不落下風(fēng)。可是如今她成了庶民,那種微妙的平衡被徹底打破了。
她變得有些瘋狂,說出的話越發(fā)肆無忌憚:“是又怎么樣?”
“你真的害了阿珂?”崔緒聲音顫抖,眼中所有亮光徹底熄滅了,仿佛成了一潭死水,永遠(yuǎn)不會再蕩起漣漪。
榮陽長公主騰地站了起來,逼近崔緒。
她個子高挑,又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在崔緒面前氣勢驚人:“對,就是我弄死了她,誰讓她都嫁人生了三個孩子,還不要臉勾引你呢!崔緒,我嫁給了你,你讓我長期獨守空房,卻與一個有夫之婦藕斷絲連,跑去白云寺私通,難道我不該弄死那個賤人嗎?”
崔緒望著榮陽長公主的眼神變得無比深沉:“她沒有,我也沒有,一切都是你胡思亂想而已!”
榮陽長公主大笑起來:“崔緒,你騙鬼呢!你敢說當(dāng)年你與蘇氏沒有一同出現(xiàn)在白云寺?那個賤人敢染指我的男人,就要有被我弄死的覺悟。”
“這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蛇蝎心腸的女人?”
“蛇蝎心腸?這也是你逼的!當(dāng)年我嫁給你,你但凡對我用點心,我會變成這樣?”
崔緒搖搖頭:“這是你強求來的。圣旨管得住人,管不住心,我當(dāng)初就對你講明了……”
榮陽長公主被問得瞬間無言。
大婚前,崔緒是這般對她說過,可是她不信。
她是尊貴的長公主,有身份有美貌,只要嫁給了崔緒,時日久了難道就不能令他動心?
可偏偏她碰到的這個男人心是石頭做的,就連有夫妻之實都是她用藥物才辦到的……
回想著這些,屈辱與憤恨排山倒海般襲來,令榮陽長公主吐出的話越發(fā)刻薄:“你來干什么呢?問清了我弄死那個賤人的事,難不成準(zhǔn)備替她報仇?”
“不行么?”崔緒平靜問。
榮陽長公主大笑出聲:“崔緒,你別忘了皇兄只是奪去了我長公主的稱號,可沒賜死我。我哪怕成了庶民也還是太后的女兒,你動我一下試試,看皇兄能不能饒過你!想替那個賤人報仇,你等下輩子吧——”
隨著一柄利劍穿透胸膛,榮陽長公主后邊的話戛然而止。
她低了低頭,不敢置信看向崔緒。
崔緒依然面色平靜,輕聲道:“這一次,我不想再等下輩子了。”
他用力拔出劍,往脖頸處重重一抹。
熱血噴出來,迷住了榮陽長公主的眼。
她努力睜大眼睛,眼前除了一片血紅卻什么都看不清。
重物倒地的聲音傳來,她知道是她喜歡了一輩子又恨了一輩子的男人。
再接著,又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傳來,這一次是她。
冰冷的地面使她恢復(fù)了幾分清醒,眼中的迷霧褪去,清清楚楚看到了倒在身邊的人。
他閉著眼,嘴角掛著淡淡笑意,好像在夢里賞到了良辰美景。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榮陽長公主眼角滾落,心中的疼痛漫過了身體的痛。
“崔緒,崔緒——”她吃力喊了一聲又一聲,可近在咫尺的男人卻毫無動靜,只有對方從身體里瘋狂涌出的熱血淹沒了她,與她的血混到一處。
那一聲聲低喊漸漸停了,無數(shù)驚惶的喊聲又響起,長公主府的下人從四面八方涌來。
“父親,母親——”崔逸推開擋路的下人,踉踉蹌蹌跑到二人身邊。
眼前是他從沒見過的可怕情景:記憶里嚴(yán)肅深沉的父親倒在地上,脖頸處是猙獰的傷口。高貴張揚的母親同樣倒在地上,胸口處大大的血窟窿往外瘋狂冒著鮮血。
他們緊挨在一起,一個面上是釋然的平靜,一個臉上卻定格了千言萬語。
那樣近,又那樣格格不入……
崔逸跪在二人身邊,嘶聲哭喊起來。
他真的不懂。
就在一年前,他還有妹妹、有母親、有父親,無論一家人有什么矛盾,至少都好生生的,怎么轉(zhuǎn)眼間妹妹失蹤了,父親殺了母親又自刎……
長公主府的下人跪了一地,哭道:“公子,怎么辦啊?”
長公主都死了,那些物件自然不能收拾了,何去何從他們只能茫然等待。
崔逸爬了起來,咬牙道:“我要進(jìn)宮去!”
“公子,公子——”
御書房中,景明帝把奏折甩到一邊,眼皮狂跳起來。
景明帝一陣心慌。
不可能的,這兩日的事已經(jīng)夠令他煩心了,難不成還要出幺蛾子?
“潘海——”
“奴婢在。”
“去問問朵嬤嬤那邊的進(jìn)展,莫非朵嬤嬤捱不住受刑死了?”
潘海領(lǐng)命而去,還沒等景明帝喝口茶就返了回來。
景明帝不由坐直了身子:“怎么?”
這也太快了,一定沒好事!
潘海簡直不知道如何對景明帝開口了。
皇上這兩日受的打擊有點多啊……
“有事就說!”
“崔公子求見——”
景明帝琢磨了一下:“崔逸?他是來替他母親求情的吧。你出去告訴崔逸,他母親犯了錯,受到懲罰是應(yīng)該的,任何人來求情都不成……”
潘海硬著頭皮道:“崔公子哭著說崔將軍與榮陽長公主死了……”
景明帝手中把玩的玉貔貅直接跌落到地上,摔得慘不忍睹。
“傳崔逸進(jìn)來!這混賬東西,為了見朕也不能胡說八道。”
崔逸紅著眼進(jìn)來,撲通就跪下了,放聲哭道:“舅舅,我爹與我娘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崔逸,你要是胡言亂語朕定不輕饒!”
“舅舅,我怎么會拿父母胡言亂語,我爹娘真的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
崔逸痛哭道:“我爹殺了我娘,然后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