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懂。你說的是親人,但是我經歷的卻是最好的朋友,不是親人更似親人,不是哥們更似哥們。我與四紀之間,其實說上來,上輩的人,還有我們這些關係網,怎麼說來都是層不錯的關係。更何況,他與葉千帆是最好的朋友,而我,是和葉千帆以命相惜的戀人。爲了她,我真的可以用自己的命卻換她的命。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女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笑起來的時候有多美,她的眼睛就像星辰一樣明亮閃爍,她的酒窩就像世界上最溫暖的國度,只要看著她的笑,即使遠遠的,模糊的,都是甜蜜而幸福的。你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年輕,有多自負,有多驕傲和自滿。
而這一切都敵不過她的突然消失。常常聽起人們說,人與人之間總是要講究緣份二字,無論兩個人愛得多深多淺,都是緣份註定的深度,上蒼早就把每個人的一生從出生的那一刻安排得精確無比。可是我不相信,我付出了那麼多,那麼多美好的一切,熱情的一切,換來的卻只是愛人的離逝,從此再也無心戀愛。傾城,對一個人從深愛到絕望,這是多麼慘烈又絕望的一個過程,這中間的每一天我都過得心驚肉跳,過得模糊不清,昏昏噩噩,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能輕易忘記。不是不能,是不願,這種不願讓我的心慢慢的變成了一種渴望,就想這樣記得她,一輩子,就這一輩子!”
“可是程瀟,你快樂嗎?你不快樂,任何人都能看到你眼睛裡面的哀傷,你的悲痛.如果我是千帆,我寧願你選擇一輩子忘了我,也願意讓你看到快樂,看到光明與希望。她生前因爲病病情的隱瞞讓四紀帶著她離開,爲的是什麼?還不是怕你傷心難過,怕你不快樂,怕你崩潰。”
“那麼傾城,我相信你曾有過心動,哪怕只有短暫的一瞬,也請你告訴我,你……快樂嗎?”
她啞然了,快樂?好像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沒有快樂的人生,註定是殘缺的。我又走了一次曾經到過的國家,到過的地方,可是這一次卻不像上次那樣。傾城,我曾經以爲我這一生都這樣了,這個世界上的女人,表面上千變萬化,實際上千篇一律。還記得我曾經說過,四紀身邊的女人,要麼是爲他的錢,要麼是爲他的人,其實我身邊的也一樣。當然,除了你。不過現在這個社會,聰明的人都會選擇一條對自己怎樣有利的路,沒有多少人有能力去改變環境,只有不斷的去適應了環境才能活得讓自己更輕鬆一點。傾城,你知道嗎?你就像是我黑暗世界裡出現的一隻白天鵝,你想在舞臺上跳著舞,我卻覺得你應該呆在天鵝池裡,卻又與內心裡面的想法,做背道而馳的事情,一次次的把你送到了玩弄天鵝的人面前,於是,纔有了今天的兩敗俱傷。你的傷痛我已經無法彌補,所以我只能一方面對你好,以期待能夠求得你的原諒,另一方面,我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有機會,可以成爲朋友……我很想你……傾城,我希望你能快樂……”
“那麼程瀟,這麼多年來,你就只願意讓自己陷入痛苦的回憶裡不能自拔嗎?你知道我還在念大學,跟每一個還未走出校園的女生一樣,憧憬未來,對愛情抱有最美麗的幻想,雖然我一直覺得像你們這種電視劇裡面的愛情,只有熒屏裡面纔會出現的。直到遇到你才明白,所有的愛情都是世人創造出來的,不會因爲你沒有遇見過它就不存在。可是,這樣過一生,實在是太悲哀了,甚至,比我還悲哀,你固執的讓自己陷入那些回憶中無法自拔,於你,於她……都是不負責任的一種表現。生命總得有個活下去的理由與寄託,無論是愛是恨,只要活著,就得好好的活。”
“好好的活?”程瀟像在電話的另一端陷入了沉思,好久之後纔開口:“那麼,你現在呢?也算是你對自己的人生在負責,在好好的活嗎?”
李傾城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在電話裡面感嘆道:“程瀟,我原本以爲嫁給他之後,就可以跟他在最近的距離裡勢不兩立。可是不什麼爲什麼,這段日子以來,我覺得……有時候仍然會不忍心。”
程瀟在那邊淡淡的笑了:“我猜到過這樣的一個結果,傾城,你本性善良,人不犯你,你自不會犯人的。就像我,當初我不也傷害你了嗎?只不過沒有他傷害得更重,所以,你輕易的原諒了我,卻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了他一個人的頭上。你要是覺得報復不快樂的話,可以去尋找你的快樂……畢竟,你還這麼年輕。”
她呵呵呵的笑,只有自己知道,這笑聲裡面有太多太多的嘲諷,連自己聽著都是如此的刺耳:“程瀟,你應該知道,開弓沒有回著箭,我現在怎麼還能輕易的回到從前?又怎麼能找回那曾經不知道何時已經遺落了的快樂。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再也沒有了後悔與遺憾,我只怕自己將來會因爲自己的懦弱而更遺憾,快樂是短暫的,而生命卻是不斷繼續著的。想要活得更好,就得讓自己更有自尊,更有價值。”
“傾城,我從來不知道你這樣做是對的,儘管我自己也在報復,可是我知道,無論什麼樣的傷害與報復,其實最後都是兩敗俱傷。”
“放心吧,我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在威尼斯別忘了給我買禮物啊,”鹹鹹的淚水涌了出來,她緊閉著雙眼,捧著電話:“你什麼時候回來?”
“歸期還未有期,不過傾城你放心,不論何時,我肯定會送你一份大禮!”
“真的?!”
“當然!”
“我現在就開始期待了!”她的聲音裡面有著濃濃的期待,交織著悲鳴的嗚咽哭聲,瞬間就被掩埋了,彷彿遺失在風中的淡淡青草的氣息,仿若流星一般,轉瞬即逝。
“傾城,如果你是因爲孩子的未來而選擇和紀典優在一起這步棋,我也可以做得到,將來給他所有的一切……”
“不,程瀟!”李傾城急急的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經不會再輕易的去相信一個人了,而且,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用盡所有的努力也得不到的。這是紀典優的責任,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何況,我又能靠你到幾時?程瀟,我承認那個時候的我需要幫助,也感激你守護在我身邊,幫我擋住了一些風雨,但是我不可能永遠呆在溫室裡,不可能永遠靠你……何況,你不是不清楚,如果我依靠你,紀典優與你之間又是更加水火不容,勢不兩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怕他的水火不容與勢不兩立。”
“可是我怕!”她迫不急待的回答:“程瀟。有時候,我總在想。這樣恨下去又能怎樣呢?現在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將來我也不希望孩子跟我一樣,想到他父親的時候,是一個模糊的攏統的模子。因爲我沒有辦法跟他說,這個父親有多麼的惡劣,更不可能欺騙他,這個父親有多好。支撐我走下去的理由,只是因爲,太痛了。那些過往,那些他所做的事情,在我的身體上留下的傷痕,都是侮辱,都是傷害,這些傷害足以讓走得更遠。但我只想用我自己的方式,程瀟,也許這中間有牽涉到你,但我並沒有想過利用你來報復他。更不希望將來你們會因爲我,而更加不合。我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這令人憎恨的一切。”
那邊停頓了一會,沒有回答,然後,程瀟悄然的掛斷了電話。李傾城知道,她說出來的這翻利弊是多麼的現實與殘忍,程瀟孤寂了這麼些年,已經不需要愛情,。他只需要葉千帆,無論是過去的,還是回憶的;無論是幸福的,還是痛苦的。他也不需要友情,無論是紀典優給予的,還是李傾城給予的,或者是任何人給予的。
她知道,他的世界裡有一層灰暗,這種灰暗在他最信任的時候一點點的落下去,在他的身體裡,在他全身上下體內的每一寸地方奔騰,從此覆蓋。他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的純淨都不如從前的單純,那種清澈已經被污染,再也沒有那種瘋狂了,世界於他而言也是一片灰暗。
紀典優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坐下,從櫃幾上的抽紙盒裡抽出來面紙,帶著清淡的玉蘭花香氣息的紙巾,是他修長白皙的手遞申過來的。
李傾城的情緒恢復的很迅速,看了他一眼,眼睛裡面的不溫不火由濃轉淡,最後只是一派的淡然,始終沒有接過來,自己重新伸過手到了紙巾盒裡抽出來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