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的兒子兒媳從廚房出來了,系著圍裙,沒想到他的兒子就是黃立君。兒媳長得十分秀氣,和善的面目中帶著幾分羞澀。
“來來來!開飯啦!”
黃立君高興地招呼著,然后將一大桶米飯擱在桌子中間。頓時一股久違的米香彌漫開來,誘得我口水都跟著要流下來。盛米飯的木桶是嶄新的,好像很少用到,米飯白瑩瑩的,從桶頂露出來,散發著馨香的熱氣。幾個婦女跟著端上滿滿幾盤子菜,分別擺到幾張木桌上,低頭一看,竟有好幾個肉菜,應該是打獵弄回來的。
“別光看啦!大家趕緊吃呀!哈哈哈,今天收獲不小,不僅弄了頭鹿,還碰到了幸存的人。今天是個好日子呀,值得慶賀慶賀!”黃立君在一旁高興地說著,一邊解開圍裙,一邊坐在了桌子前。
“對啊!對啊!是個好日子啊!……”
周圍的居民們紛紛響應著,寨子里的氛圍很是融洽,感覺這里根本不像是末日,反而是個和諧美好的地方。
吃飯前,居民們突然一起閉上了眼睛,合掌祈禱著。這是一種末日的儀式,是在病毒爆發之后,這里逐漸形成的一種風俗。他們每當吃飯的時候,便會這樣祈禱,他們感謝上蒼給予的憐憫,讓這群身處末世的人類活了下來,同時也希望上蒼能夠繼續保佑他們,在這艱苦的歲月中,平安地活下去。
驚心動魄地奔波了一天,我早已饑腸轆轆。眼看著儀式結束,熱氣騰騰的大米飯擺在了我的面前,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居民們也跟著端起碗,開始享用這頓豐盛的晚餐。
一碗,兩碗,三碗……我正狼吞虎咽地吃著,不知過了多久,佳怡突然輕輕地碰了我一下,我立刻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大家仿佛并沒有那么高的食欲,只是緩緩地夾起盤子里的野菜,小口小口吃著碗里盛進的丁點兒米飯……
“餓壞了吧,小伙子,多吃點兒,桶里還有好多那……”
老奶奶在一旁看出了我詫異的表情,和藹地說道。
“可是……你們為什么不吃呢?……”
我端著碗,嘴里還塞著一口米飯,頓時停在那里,奇怪地問道。
“啊,是這樣噠,我們一帶啊,以面食作主食,不習慣吃大米的……沒事,你快吃,多著呢!”
老奶奶在一旁耐心地解釋道,臉上的皺紋一下子更多了,仿佛有著什么難言之隱。
可是這些人為什么以面食作主食,卻做了一大桶米飯呢?……
我這么想著,心里稍稍有些顧慮,也許他們的糧食并不多,面已經吃光了,所以才做的米飯,可米飯盡管不是主食,在這樣的條件下,也不至于排斥啊?難道……他們沒有糧食了?
想到這,我頓時恍然大悟。抬頭觀察了下居民們的表情,似乎帶著某種說不出來的惆悵。我也不便多問,只是將碗里剩下的米飯慢慢吃完。
“小伙子,再給你盛一碗吧!飯還有那!”
老奶奶依舊熱情地想要給我填飯,卻被我阻止了。
“啊……奶奶,不用了,已經吃得很飽啦!這是這半年來吃得最好的一次了,謝謝你們的款待啦!”
“哎呀,年輕人需要長身體,多吃點兒沒事兒!”
老奶奶執意地要再給我盛,我急忙將碗搶了回來,不斷地謝絕她的好意。
黃立君微笑著上前,幫我止住了他的母親,“媽,天龍說吃飽了您就別給再盛啦!我讓文萃一會兒在鍋里熱點兒,要是他們餓了,就去廚房取來吃。”
眼見黃立君幫我解了圍,我急忙接過了話茬。“對對對!要是我餓了,我會去廚房再吃的!奶奶您放心,我沒客氣的。”
聽我這么說,老奶奶這才放下手中盛得滿滿的勺子,“那行,要是餓了呀,也別客氣,想吃啥自己去拿,就把這就當自己的家哈!”
奶奶的好心令我無比感激,但那幾碗飯吃進肚子讓我怎么也不是個滋味兒。
晚上躺在柔軟溫暖的床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感覺像是戲劇般的變化。若不是寨子里的人好心相救,恐怕我和佳怡都要在這片峽谷里殞命了。寨子里的人都很善良,他們熱情地安置了我們,這床舒服的棉被,也都是從來沒有鋪過的,比他們自己蓋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他們的糧食殆盡了,卻做了那么一大桶,只為了招待我們,擔心我們會因為糧食缺乏而跟他們客氣……
想起他們的善良與無私,我的心里總是無比的溫暖。如果不是傷病在身,真想幫他們做些什么。佳怡在一旁已經沉沉地睡了下去,今天一天的折騰令她疲憊不堪,我輕輕地吻了一下她那紅潤細膩的臉頰,然后緩緩躺下,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起來,熱乎乎的飯菜已經被放到了床邊的桌子上。匆匆吃完早飯,佳怡便扶著我到了大廳。黃立君早已帶領年輕人們出外打獵去了,估計要下午才能回來。
“你們起來啦……吃過飯沒?”
老奶奶拄著拐杖從里屋走了出來,慢慢坐在門口的椅子上。
“嗯,剛吃過了……那個,奶奶,要是以后早晨吃飯,你們就不必再親自將飯送過來啦,我們自己出來吃就行啦。”
“那哪行,你有傷在身,活動不方便,需要照顧。等過了這一陣兒,傷勢好些了,你再自己動手哈……”
老奶奶關切地說著,突然微笑著看著佳怡:“瞧這閨女長得真水靈,你家是哪的?”
“呃,我家在昆明。”
“哦……那離這兒還遠著那,真是個孝順的孩子,這么亂的世道,還會冒著危險回家找親人,不容易啊……”老奶奶親切地望著佳怡,眼里投來贊許和欣賞的目光。
“其實要是沒有天龍,還有那些朋友幫忙,恐怕我也很難走到這兒的。我們的很多朋友,都在路上犧牲了,現在隊伍又走散,就只剩下我們夫妻兩個。”
老奶奶聽著佳怡的講訴,不禁黯然地嘆了一口氣。
“唉……這年頭兒,活下來不容易啊。我老伴兒還有孫子孫女兒,都在逃難的路上遇害啦。現在就剩我和兒子兒媳三個人相依為命,跟其他的村民們生活在一起,表面上過得還算安逸,可心里頭兒哇,怎么也不是個滋味兒。我一個白發人,就那么送走了黑發人,我是眼睜睜看著小孫子和小孫女兒長大的,現在又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喪尸咬死……唉,這是做的什么孽啊……”
老奶奶一邊嘆息著,一邊抹著眼角,這么長的時間里,她不知流過多少次淚了。
我和佳怡呆呆地望著老人家,心里充滿了同情。感覺一個到了暮年的老人,活生生地忍受這樣的苦楚,真的不容易。想要安慰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因為我們也曾有過這樣的苦痛,有過失去愛的人那種撕心裂肺的傷悲。
寨子里的糧食真的所剩不多了,跟我料想的一樣,面完全吃光,只剩下幾袋大米。這點兒糧食對于四十幾個人來說,著實有些拮據。黃立君每天都帶人出去尋找糧食和打獵,可每次由于考慮到尸群的危險,便只能帶很少回來,倉庫里的糧食逐漸見了底,所有人都開始忍饑挨餓。可唯獨我和佳怡的飯菜從沒缺過,總是盛得滿滿的,不禁令我們既感動,又愧疚。
這一天,黃立君帶著一群青年人早早地趕回來了。寨子里的人急忙出去迎接,大家都不希望自己的親人遇到意外,所以每個家屬都懷著忐忑的心情。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一個二十歲的小伙兒在行動中不小心露出了破綻,被尸群瞬間包圍,活活咬死了。
這個噩耗對于他的親人來說,無非是個晴天霹靂。小伙子的母親頓時嚎啕大哭,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她好不容易將兒子從危難之中拉扯出來,結果如今還是沒能躲過那一劫。
墻外的尸群立刻聽到了寨子里的哭聲,慢慢地往這邊移動。總共近百只的數量,圍繞在寨子四周,堆不起尸梯,因此暫時構不成威脅。
黃立君的辦法明顯露出了弊端,假扮動物的行為或許并不總是可靠的。自從披獸皮的計劃實施以后,雖然在安全方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死傷的情況仍然時有發生。現在寨子里只剩下十幾個年輕小伙子了,再這么下去,寨子遲早要垮掉的。
“你們為什么不和喪尸對抗,反而處處躲避它們呢?”
私底下,我詫異地問黃立君,他們似乎一直都十分懼怕喪尸,絲毫不敢作出反抗。
“反抗?”
我的話頓時令黃立君吃了一驚,他仿佛聽到一句完全不靠譜的建議。
“那幫喪尸是殺不死的!我們曾經不止一次跟他們戰斗過,結果無論傷到哪兒,它們都還活著!跟它們對抗就是死路一條啊!”
黃立君的反應令我更為吃驚,沒想到這群寨子里的人竟然不懂得如何和喪尸搏斗。
“你們可以摧毀它們的大腦,這樣就可以殺了它們,喪尸只有腦部才是要害。”
我耐心地解釋道。
“唉……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明白,可摧毀喪尸的大腦哪那么容易。外面少說有兩百只喪尸,我們只有這么幾個人,怎么殺啊!就算殺光了它們,附近的尸群還是會迅速包圍過來,永遠也殺不完的。相比之下,還是我的辦法要更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