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洛清嵐離開我多久了？我記不清了。洛清嵐陪我讀書的日子更是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和肖雅在一起的時候，我雖然拼命讓自己不去想洛清嵐，可是，卻總是不受控制的把肖雅和洛清嵐重合。

肖雅趁著十一假期帶我回她家。我才知道，原來肖雅是獨生子女，她的父母都不在家，兩人幾乎忙不停的出差，家里通常只有肖雅一個。

肖雅在廚房做飯，肖雅寵溺的喂我吃飯，我在肖雅的注視里醒來，我窩在肖雅懷里看電視，點點滴滴，處處透露著溫馨和幸福。我看得到肖雅眼里的開心與滿足。然而，肖雅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來幸福的生活，卻點點滴滴都在侵蝕著我的心。

這一切，都這么熟悉。明明是不同的環境，不同的人，我卻總是看得到洛清嵐的影子。洛清嵐又在做飯，洛清嵐不準我挑食，洛清嵐的懷抱涼涼的，洛清嵐寵溺的捏我的臉，洛清嵐不讓我賴床惡作劇的捏著我的鼻子不讓我呼吸，洛清嵐安靜的陪我讀書……洛清嵐的笑，洛清嵐的怒，洛清嵐的嚴肅，洛清嵐的俏皮……我無奈的閉上眼，洛清嵐，洛清嵐，全是洛清嵐！我不該去想洛清嵐，我應該看著肖雅，看著那個為我付出的女子，可是，我的眼睛卻總是不聽話，我明明告訴自己看著肖雅，可是眼睛卻總是看見洛清嵐！

“若云，你怎么了？”肖雅放下手里的書，抬手撫上我的眉間，臉上全是擔心，“怎么哭了？”

我哭了嗎？我擦掉眼淚，笑著說，“哭了嗎？沒有吧！我怎么不知道。”

肖雅深深的注視著我。

我突然有跟肖雅說清楚的沖動。

然而，嘴唇剛動，肖雅卻突然笑了開來，截斷我的話，“若云，你都大四了，有沒有想好是考研還是工作啊？”

“嗯？”我看著笑逐顏開的肖雅，所有坦白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頓了頓，道，“工作吧！以后邊工作邊考研。”

“嗯，”肖雅笑著重新看向書本，“這樣也好。”

我靜默了一會。重又說道，“小雅姐……”

“嗯？”肖雅拿著書的手似乎一頓，轉頭笑著看我，“若云，我在忙著這個主題，你先自己看書好嗎？”

“嗯。”我猶豫了下，乖乖的看起自己的書來。不敢再看肖雅一眼。安靜的坐在我身邊，側對著我的肖雅。

肖雅一直在看。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早晨。看看手機，才四點半。可自己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于是我悄悄下床，到肖雅的房間里，看到窩在被窩里的肖雅，不知道想了什么事，連睡覺都緊皺著眉頭。我有些心疼。

“若云……別說……”肖雅含混不清的嘟囔了一句。我心中一驚，肖雅是因為我才皺眉的嗎？“別說”？別說什么？

對肖雅的愧疚越來越深，我決定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對肖雅。即使我無法愛上她，但我會好好待她。我無奈的發現，我想補償肖雅。當我的腦海里出現“補償”二字的時候，我知道，我對肖雅的感情永遠不會超過洛清嵐。我虧欠洛清嵐太多太多，但我不會去想著補償她，我想著讓洛清嵐開心幸福，我試著盡一切努力讓洛清嵐快樂，但我不會想到“補償”這個詞——哪怕我的愧疚感那么重，我卻不會在洛清嵐身上用“補償”這兩個字。我總是不由自主的在洛清嵐面前孩子氣，也只有在洛清嵐面前，我才會任性、胡鬧，沒腦子。我也會不由自主的想去保護洛清嵐、呵護她，打心眼里心疼她，看不得她受委屈，看不得她流淚。可是，對肖雅，越來越占上風的，是我的愧疚，與日俱增的愧疚。

肖雅眉頭依然皺著。我嘆了口氣，輕輕的吻在了肖雅的眉間。

肖雅睜開了眼睛，“若云！”

“嗯，”我笑著點點頭，“是我。醒了，睡不著就來看看你。”

“你穿這么少，不冷嗎？”肖雅又皺起了眉頭，“趕緊上來！”說著動了動身子，給我挪了個空。

“哎呀，你又皺眉！”我脫掉鞋，刺溜滑進肖雅的被窩，伸手撫上肖雅眉間，“別皺了！”

肖雅笑著將我摟在懷里，低笑著說，“好好，不皺不皺！”

肖雅對我的寵溺如此顯而易見，貼著肖雅的身體，我看不見肖雅的臉，但是從肖雅掩飾不住笑意的聲音里，我知道肖雅很開心。我負罪感更重。肖雅對我的要求如此之低！僅僅如此，就能讓她這么開心！我于心何忍利用她、傷害她！我翻身，摟住肖雅的腰，悶著聲音道，“還早呢，你再睡會吧。”

肖雅的身體在接觸到我的觸碰時有一瞬僵硬。然而很快放松下來，乖乖點頭，閉上了眼睛。

我又想到了洛清嵐。我碰她時，她也會偶爾僵硬，但更多的時候是根本躲避我的觸碰。

肖雅跟洛清嵐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身上的香味了。洛清嵐很少用香水，或許是那時的洛清嵐還不用香水，可是，肖雅用。與洛清嵐青草般的清新味道不同，肖雅身上總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就像肖雅的人，妖冶動人如玫瑰，熱情四溢如烈火。可惜，我自始至終，只喜歡清新的青草，沐浴在陽光下暖暖的散發著清爽氣息的青草。所以，肖雅，對不起。我不能再這么自私，不能再耽誤你，你這么優秀，這么好，你值得一個全心全意對你的人。

摟著肖雅就睡著了。再次睜開眼，已是上午十點多。正對上肖雅帶笑的眼睛。

“餓了嗎？”肖雅捏捏我的鼻子，在耳邊輕問。

“唔，有點。”我笑對肖雅的眼睛，嘟嘴道。

“那，你再躺會兒，我去做飯。”肖雅說著就要起身。

“別！”我連忙攔住她，“我去吧！你昨天睡那么晚，累了吧？今天就讓我來做吧！”

“嗯？”肖雅挑眉，一臉驚喜。

我笑著吻了吻肖雅的臉頰，“你上班很辛苦了，還要照顧我。以后有空，就讓我來做吧！”

“好！”肖雅眼睛亮晶晶的，我卻不敢直視。肖雅，如果你知道了，這是我為了補償你，你會怎樣？

第一次給外人做飯。抱歉，還是用了“外人”這個詞，肖雅知道一定難過。可是，肖雅不會是我的朋友，她不會愿意做我的朋友。她會恨我的吧？唉！那天，肖雅吃了很多。雖然我做的飯的確挺好吃，但是肖雅吃的遠遠超過她平時的飯量，我知道肖雅的心意，愈發愧疚。然而，做飯這事，我連洛清嵐都沒給她做過。洛清嵐總說，有她在，用不著我動手。于是，我樂得坐等洛清嵐開飯，誰讓洛清嵐的廚藝確實比我好呢！這恐怕是我和肖雅相處這么久，唯一一件沒有牽涉到洛清嵐的事，然而，我卻仍是瞬間就想到，洛清嵐還沒吃過我做的飯。洛清嵐終究還是被我拉到這唯一與她不相干的事里來。

十一過后，我回了學校，肖雅繼續上班，照舊每天下班急急趕回來見我。然而，我卻開始慢慢拒絕肖雅對我的好，而是愈發對肖雅好。肖雅看我的眼神越來越讓我捉摸不透，她雖然嘴角含笑，眼里卻似乎有著惶恐，有著深深的愁緒。也愈發喜歡粘著我。還總喜歡打斷我的話，每每在我想跟她坦白的時候，她總是很“恰巧”的轉移話題。我漸漸意識到，肖雅是在刻意不讓我說，她在躲。

大四上學期終于接近尾聲，放寒假了，這次我沒有留校，而是選擇回家。即便我很害怕回去，回到那個到處都有洛清嵐的痕跡、卻見不到洛清嵐的家。

回家那天，肖雅開著自己的車去送我。接近車站時，她停了下來，卻在我要下車時緊緊拉住了我的手。

“小雅姐？”我無奈的喊。

肖雅看著我，突然狠狠的吻了過來，一點都不溫柔，仿佛要把我吞進肚子里。我皺眉，卻沒有反抗。這次我沒有想洛清嵐。卻依然沒有回應肖雅。

半晌，肖雅退了出來，眼眶通紅。

“小雅姐……”我知道她為什么難過，可是我不敢動。我怕自己一動就會想到洛清嵐，想到和洛清嵐的那一晚。

“我……”我躊躇了半晌，剛想對肖雅說清楚，肖雅卻忽地別過臉去，不看我。

看著肖雅緊緊攥著方向盤的手繃得發白，我有些心疼，暗嘆口氣，咽下了要說的話，肖雅，果然是有察覺的。

“我走了。”我吻了吻肖雅的側臉，笑著下車。

肖雅沒有應我，而是在我下車之后，瞬間把車退了出去，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又開始愧疚。掏出手機，發短信：路上小心，小雅姐。對不起。

收了手機，進入車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