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醒來時，一陣恍惚。我急切的睜開眼睛，身邊并沒有任何人。真怕，自己只是在做夢。猛地坐起來，打量四周，臥室里暖黃色光暈渲染下入眼皆是陌生，我才安下心來。這一覺竟然睡這么久，已經(jīng)七點多了。

有些發(fā)怔的看著自己空空的右手，我竟然放開了洛清嵐。看著和入睡前幾乎無異的被子，我苦笑。早已習(xí)慣了在被窩里縮成一團，摟著自己的肩膀入睡，一整夜幾乎都不動一下，所以，我肯定是睡熟之后回歸到蜷縮一團的睡姿，放開了洛清嵐。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很早很早的時候，我總是八爪魚一樣纏在洛清嵐身上，或者縮在她懷里，甚至很多次我夜里做夢會把抱在自己懷里的洛清嵐的手臂當(dāng)成美食咬下去，好幾次都把洛清嵐半夜咬醒。甚至有一次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夢，迷糊中捏住洛清嵐的鼻子，竟然把她悶氣悶醒了。幼小的時候，因為睡覺不老實沒少跟洛清嵐搞烏龍事件。什么時候起，我的睡姿變得規(guī)規(guī)整整、老老實實的呢？什么時候起，我變得再不習(xí)慣身邊有第二個人的氣息呢？

再回首，已百年身。

我們都長大了，都變了。

那么，洛清嵐，是否真的還喜歡我？又或者，其實，她到底有沒有對我動過心？我只是聽林樂楠說，從未從洛清嵐那里得知絲毫。甚至，就算她曾經(jīng)有動過心，那么，現(xiàn)在呢？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已經(jīng)過去六個春秋。六年，說長不長，但也絕不短。六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比如，我終于后知后覺的明白了自己對洛清嵐的感情。那么，在外漂泊的這六年，洛清嵐又變了多少？那份曾經(jīng)或許存在的少女情懷，現(xiàn)在，剩下的還有多少？

一切，都成了未知數(shù)。我心中滿是忐忑不安。尤其是，當(dāng)這間房子里的另一個主人回來之后。

我還在發(fā)呆，洛清嵐推門走進來，“醒了？”

“嗯。”我點頭。

“衣服已經(jīng)烘干了。”洛清嵐柔聲笑道，“你現(xiàn)在比我還高一些，怕你穿我的衣服不舒服，就把你自己的衣服洗過烘了下。”

我接過洛清嵐手里的衣服，換上。

坐在床邊的洛清嵐別開眼，看著臥室的門，輕聲問，“餓嗎？”

“嗯。”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快速換好，下床，站到洛清嵐身邊。

“先去吃飯吧。”洛清嵐微微一笑，拉著我走出了臥室。

我手心里有些濕潤。

可是，洛清嵐卻面色如常。似乎絲毫不以為意。

靜靜的吃著飯，都不是多話的人，飯桌上一片沉默。可是，卻不覺有什么不對。仿佛，這樣的場景已經(jīng)上演了成千上萬遍。一股暖流慢慢從心尖散開，鼻子有些酸。忍了這么久的淚，就這樣滴在飯桌上。

我?guī)缀醢涯樎襁M了碗里，大口扒著飯，用食物掩下即將溢出喉嚨的哽咽。

聽到洛清嵐放下碗筷的聲音，我低著頭不敢讓她看到我眼里的淚。

“云……”洛清嵐軟軟的聲音傳進耳里，我終于忍不住哽咽起來。

多久沒聽到這個獨有的稱呼了？有人喊我“楚楚”，有人喊我“若云”，也有人喊我“云仔”，還有其他五花八門的稱呼。可是，“云”這個稱呼就只有洛清嵐一個。從小就只會喊這一個字。我一度鄙視洛清嵐太笨，要么只能發(fā)出“若”音，要么只能發(fā)出“云”音，兩個字連起來就不會發(fā)音。我自己都會喊出“若云”兩個字的時候，洛清嵐還是笨的只會喊一個“云”字。后來長大了，洛清嵐和我已經(jīng)習(xí)慣這個稱呼，洛清嵐偷懶一樣永遠(yuǎn)只會發(fā)出我名字的最后一個音。只有她生氣的時候會連名帶姓喊我。

洛清嵐走到我身邊蹲下，把我的臉從碗里救了出來，眼角嘴角都是笑意，“怎么還哭鼻子了？嗯？”輕輕的用指腹擦去我臉上的淚珠，眼前的洛清嵐完全是一個久別重逢的好姐姐。好姐姐。

千言萬語堵在喉間，連篇大段在舌尖跳躍，卻終是沒能沖破唇齒。洛清嵐真是個好姐姐！柔柔的眉眼，不見一絲別樣的情愫。嘴角甚至還有揶揄的笑，跟很久很久以前取笑我路癡時一個模樣。似乎一切都沒變。可我知道，有些東西回不去了。我不會再氣呼呼的怪她取笑我，也再不能理直氣壯地鉆進她懷里撒嬌，甚至，我都不再舍得生她的氣、不會再幼稚的跟她冷戰(zhàn)。當(dāng)失而復(fù)得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要求竟然變得這么低。只要看到她，守著她，我就知足了。不舍得怪她，不舍得讓她有絲毫難過，不舍得她受一點苦。多想問她，洛清嵐，你喜歡我嗎？可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這句話在心里翻轉(zhuǎn)了千萬遍，我卻只能緊抿著唇搖頭。

深深呼吸一口氣，重重吐出來，我終于勉力扯出一個笑容，啞著聲道，“沒事。”

我的心里已經(jīng)翻江倒海，已經(jīng)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可是洛清嵐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我想看到的情緒。她那么平靜，仿佛她根本就不是走了六年，只不過是出去了六天而已。她不再像以前那樣躲避我的觸碰，完全像個姐姐一樣照顧我、接觸我。

她，放下了，是嗎？還是，其實，一切不過只是林樂楠的猜測？

我怎么就沒想過，林樂楠說的不是真的？洛清嵐那么寡言的一個人，她的心思怎么會這么輕易的讓林樂楠那個白癡看透？尤其是喜歡自己妹妹這種近乎逆天的心思，就算洛清嵐真的有，林樂楠怎么會看得出來？！我因為自己心思不正，一廂情愿的認(rèn)為林樂楠說的是真的。都說記憶是會騙人的，你所記得的只是你自己認(rèn)為的那樣，更何況時隔那么久，我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也都模糊不清，辨不出原來模樣。只是，不管曾經(jīng)如何，現(xiàn)在的洛清嵐已經(jīng)完全定位在一個好姐姐的身份上了不是嗎？那么，我，還有掙扎的必要嗎？

洛清嵐笑著摸摸我的臉，坐回原位。只是，房門突然開了。

洛清嵐回頭，看了進來的人一眼，淡淡的說，“回來了。”

“嗯。”那人把包掛在門邊，笑意盈盈的蹭向了洛清嵐，走到洛清嵐身邊，看向我，仿佛這時才發(fā)現(xiàn)了我似的，問，“這位是……”

作者有話要說：過去這么久，姐姐身邊有什么人也是很正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