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季雪望著北小亦越跑越遠的身影,手心里都攥出了一把冷汗。在如今這樣的境況下,她可不想和慕宸獨處。
“想什么呢?這么寶貝小亦,離開一會兒都不行?”慕宸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
蘇季雪轉(zhuǎn)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想說什么,就快點說吧,我沒有時間陪你耗。”
慕宸不以為意,拉著蘇季雪的手朝遠離營帳的方向走。在護城河的的對岸有一片楊樹林子,樹木種的很稀疏,沿岸還有一座供人們觀賞玩樂的小亭子。慕宸就帶著蘇季雪,過了架在河上的小石橋,朝那座小亭子走去。
“你到底想說什么,拉我到這么隱蔽的地方?”蘇季雪皺起了眉,看著慕宸一臉的鄭重其事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然而慕宸并沒有覺察出她的異樣,他牽著她的手兩人一起過了石橋,然后徑自走進了那座小亭子里面。而蘇季雪一路的隱忍也終于在此刻爆發(fā)。她甩開慕宸的手,向后退了幾步,眼神中滿是戒備。
這座尖頂?shù)男⊥ぷ铀⒅t漆木柱,亭子頂棚上面都是描龍畫鳳的圖案,樣式古老而簡單,頂端梁柱上落滿了灰塵,四根柱子上面的漆已經(jīng)剝落了,看起來已有一定的年歲。
但是從他們扎營帳的地方看去,這座古老的小亭子卻是個盲區(qū),被楊樹茂密的枝葉遮擋,根本看不清這邊的情況。所以,如果慕宸要想對她做點什么,那這里可是絕好的地點。想到這里她不由得心跳緊了一拍。
蘇季雪透過那斑駁的樹影看向北小亦同楚岳玩耍的方向,咬了咬嘴唇,將手藏在寬大的袖袍中,握緊了剛剛從腰間摸出來的一把小巧的匕首——那是她上馬車的時候楚岳悄悄塞給她防身用的。
“雪兒,”
慕宸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肩膀,卻被她躲了過去。看著她那有些抗拒的表情,慕宸心里頓時一怔。
“雪兒,你干嘛躲我?”慕宸蹙了蹙眉,懸在空中的手放了下來。
蘇季雪見他似乎沒有什么別的想法,悄悄將握著匕首的手往身后藏去,臉上也擠出一抹笑容:“沒事,你想要和我說些什么?趕快說吧。”
“雪兒,之前的事情......”慕宸有些猶豫的開口,他看著蘇季雪淡然的表情,不知為何突然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了。
那已經(jīng)是半個多月以前的事情了,也是他們吵架冷戰(zhàn)的開端。如今當一切都冷卻下來,再想翻出來,卻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或許蘇季雪早就已經(jīng)不在乎了,亦或許當初的事件已經(jīng)在她心里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就算此刻他再想解釋也是徒勞,難以挽回了。
“之前怎么了?”蘇季雪見他突然停頓了下來,納悶的看著他,問道。
而此時,慕宸的耳邊傳來了北小亦稚嫩的童音:“楚岳哥哥,來啊!我抓到一條大魚了!待會兒可以烤給母后和爹爹吃!他們肯定很高興!”
北小亦的話就像一道燦爛的陽光,照進了慕宸此刻晦暗的心里,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北小亦拉著他和蘇季雪的手時,那喜笑顏開的模樣,幸福全部寫在臉上。是了,就算為了北小亦他也應該試一試,怎么可以還沒開口就打退堂鼓呢?
“雪兒上次你和上官婉兒發(fā)生爭執(zhí)的事,是我誤會你了。她那個人太調(diào)皮,總喜歡出些鬼點子來折騰人,上一次,怪我眼拙被她騙了。上次那個端著托盤故意撞你的丫鬟,和這次這個都是她策劃安排的,剛剛我已經(jīng)都調(diào)查清楚了,不關(guān)你的事。我也,我也不該對你發(fā)脾氣,不該懷疑你。“慕宸說的十分誠懇,一雙烏木般的眼瞳好似夜空最深沉的顏色。
“所以呢?”蘇季雪聽完他的話,臉色如常,依舊是淡薄如水。
慕宸的心向下沉了下去,雖然一早他就已經(jīng)猜到了這個結(jié)果,但是等到真的面對時,卻依舊是那么心痛。
“你就,就不肯原諒我嗎?”
“我沒有怪你,談何原諒。”蘇季雪說的云淡風輕,“如果就為這件事情,那我便回去了。”說罷,真的轉(zhuǎn)身要走。
慕宸著了慌,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衣袖。然而,就在這時,蘇季雪竟然條件反射一般,揮動袖中的匕首,劃破慕宸的手臂。頓時,一股殷紅刺目的液體染紅他白色的長衫,在那一片雪白的衣料中好似一朵綻開的紅梅。
蘇季雪愣住了。這不是她的本意,她并沒有想要刺傷他。她的心臟開始急速的跳動起來,呼吸也越發(fā)的急促了,她踉蹌著后退了幾步,手中那把銀制的小匕首滑落在地,發(fā)出“當啷”一聲脆響。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慕宸不由得皺起了眉,他那被匕首劃破的手臂還停留在半空中,做出拉扯蘇季雪衣服的姿勢,有些僵硬的懸著,他看著那把刀刃上閃著寒光的匕首,嘴角慢慢扯出一個苦笑。原來,她已經(jīng)對自己有所防備了,原來,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已經(jīng)不再被信任了。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蘇季雪磕磕巴巴的道歉,感覺自己的舌頭打了結(jié),有千千萬萬想要說的道歉的話,此時卻一句都講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的發(fā)抖,不是害怕,而是不由自主,具體是為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是知道自己剛剛無意識間,好像做了一件無法被他原諒的事情。但是,她還是失策了......
慕宸只是愣了一愣,便一個箭步跨上前去,用雙手緊緊抱住了她,將她摟在自己懷里。他用了好大的力氣,就好像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一般。他害怕,害怕自己在愣上幾秒,她便又要逃走了。那下一次單獨相處,又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
“雪兒,雪兒你不要怕,我沒有怪你。”慕宸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輕輕拍撫著她的后背,聲音低低的,很溫柔,“女子獨自在外帶著些防身的東西是好的,更何況你是蘇季國的國君,蘇季國全國上下的百姓都指望著你呢,所以你更要謹慎小心,保護自己的安全。”
慕宸這段話,完全是在替蘇季雪開脫,他怕她會因此而自責,所以極力的勸哄著,讓她知道其實他一點也不在意。只要她肯一直陪著他,不要再逃走,不要再對他避而不見,那么無論怎樣,便都是值得的。
蘇季雪起先伏在他的肩上顫抖,慢慢的也心緒也平靜了下來。她輕輕的呼吸著,感受著他的體溫,就連心也開始跟著軟了起來。最后的那道防線終于在一瞬間崩塌了。她感覺到和他距離那么近那么近的心臟,跳動的無比活躍。
慕宸感覺到了她的逐漸平靜,深深的吸了口氣。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徹底明白蘇季雪不愿見他,而且有意疏遠他的原因了。
“雪兒,到現(xiàn)在為止,你還是覺得我不可靠嗎?雖說我當初接近你的目的確實不純。但是你仔細想一想,我可曾做過什么對你不利的事情?你也知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道理,明明和上官婉兒鬧得那么僵,為何她說的話你就這樣相信?卻不肯聽我一句?”慕宸輕輕拍著蘇季雪的背,哀聲問道。
蘇季雪卻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那聲音似有似無。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把染血的銀色匕首上,心臟又是猛地一疼。
“我們別再被上官婉兒算計了好不好?明知道是她的詭計,你為何還要不理我?你那么聰明,連政務都可以處理的井井有條,為何就偏偏在這件事情上想不開呢?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我都一直在想你,想要見你,又怕你見了我會不高興......”慕宸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溫熱的氣息徘徊在蘇季雪的耳邊,似耳語,似呢喃。
“你,你別再說了!”蘇季雪咬著嘴唇,狠了狠心,低聲道,“你要我信你,可有什么能讓我信服的證據(jù)?你和她走的這么近,我又怎知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Www?ttκǎ n?Сo
“證據(jù)?呵呵......”慕宸扯了扯嘴角,笑了,“要不然,我現(xiàn)在將心剖出來,給你看,看它是不是一心為你的。”
說罷,竟然真的松開了蘇季雪,朝那把匕首走了過去。蘇季雪一驚,搶在他前面將匕首撿了起來,遠遠丟進了河里。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用力撕扯著,疼痛的厲害。甚至連眼角都開始酸澀起來。
“你干什么?!威脅我是不是!”她朝著他大喊著,想借由這股力量將心臟的壓迫甩掉,然而卻是徒勞。
慕宸笑了,笑得頗有些凄涼:“你不是要證據(jù)嗎?我拿給你啊?”
“夠了!別再瘋了!”蘇季雪板起臉來,走近他,看著他手臂上還在緩緩流出的鮮血,是那樣的的觸目驚心。
她扯下自己衣擺上的一條紗布,將慕宸的傷口緊緊包扎起來,偶爾下手重了,便會聽到他隱忍的抽氣聲。
“回去讓太醫(yī)幫你上點藥,小心傷口惡化了。”蘇季雪叮囑了幾句,轉(zhuǎn)身便往回走去。
慕宸站著沒動,看著那窈窕的背影逐漸離他遠去。
“跟上來啊!你想永遠住在這么?!”蘇季雪走了一頓路,感覺身后安靜異常,不由得回頭朝依舊站在原地的慕宸喊了一聲。
只見那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英眉一挑,嘴角泛起一絲喜色,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