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響起,我迅速將手中的科幻小說塞到了桌子下,“認認真真”地做起了作業。
母親端著切好的蘋果走到我的書桌前,彎腰將盤子放在了我的桌上,然后順手從桌子下抽出了那本科幻小說。
我低著頭,手中的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不敢抬頭看母親,只感到母親那無奈的目光釘在了我的身上。
“好好學習吧,再有半年就要高考了。”最終,母親并沒有批評我,只是揉了揉我的腦袋,然后將科幻小說收走了。
完蛋了完蛋了,那本書是我從住在對面樓的學姐那里借來的典藏版。被母親拿走的話,怕是要被學姐打死的吧……
第二天,我無精打采地走在上學的路上。為了避免遇到學姐,我特意繞了一大圈。
但是在學校門口,學姐婷婷玉立的身影早已站在那里。路過的同學們無不對這位美女姐姐投去了目光。
而我則是目不斜視,盯著教學樓就向校門內走去。
在一群男同學羨慕的目光中,我被學姐拽著后領拉到了面前。
“美女有事么?雖然我很帥,但你這么直接不太好吧……啊!”
呵呵,學姐用一拳頭告訴我裝不認識是沒用的。
“這次是被老師沒收了還是被阿姨沒收了?”學姐笑吟吟地把臉湊到我的面前問道。
初春陽光仿佛有力量一般,將學姐淡銀色的頭發照射在了我的臉上。淡淡的幽香中,學姐長長的睫毛仿佛都在蕩漾著美好的笑意。
學姐好像沒有生氣?
嗯,如果忽略她拉著我后領的手,以及不斷拍打著我頭頂的動作,她肯定沒有生氣。
“別拍啦別拍啦,會長不高的!”我抓住學姐的雙手,把自己拯救了出來。
學姐撇撇嘴,抽回自己的手。
我以為她抽回手是又要拍我的腦袋,所以趕緊抱住了頭。
結果學姐從自己的小包中取出了另一本書遞給我,竟然是昨天那本科幻小說的下冊。
我眉開眼笑地伸出手想要去接,卻看見那本書在學姐手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線,重重拍在了我的頭上。
呵呵,原來還是要拍我。
“都比我高那么多了,竟然還想長高!”學姐把書塞進了我的懷里,轉身就走。
淡銀色的長發揚起,在我的臉上帶起了一道癢癢的感覺。
“姐姐回去上課了。半年后如果你沒有出現在我的大學,你就等著還欠我的十五本小說吧!”
學姐的聲音遠遠傳來,那抹淡銀卻已經騎著飛天掃把遠去了。
“鈴鈴鈴”的鈴聲響起。我趕緊抱著書向學校里沖去。
第一節是班主任的魔法通識課,可不能被他抓到我遲到!
二、
我拖著行李箱在樓下晃悠著,口袋里的魔鏡突然震動了起來。
“光!你是呆么!站著干什么上來幫我搬東西!”學姐的頭像從魔鏡里跳出,在半空形成一個小小的虛影沖我喊道。
大姐,今天魔力管道檢修,自動升降梯停運的!你家在十六樓,還想忽悠我上去幫你搬行李,呵呵。
……
半個小時后,我氣喘吁吁地看著四個行李箱,以及站在行李箱旁用魔鏡自拍的學姐。
大姐!大學就在城市另一邊,來回一趟也就一個多小時,用得著開學的時候帶四個行李箱么!
三十秒后,我的魔鏡又震動了。果不其然,特別關心提示我學姐發送了一條新的朋友圈。
“自己培養出來的小學弟,用來拎箱子就是不心疼~”
下面是一張學姐美美的自拍,以及照片角落里累成狗的我。
呵呵了,哪有女生拍完照三十秒就發朋友圈的?不修圖的么姐姐?行行行你天生麗質不用修也美美噠,但是多少照顧一下角落里累得表情都扭曲了的我好不好!
發型都亂了的說!
預約的出租飛車落了下來,我看了看在一邊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的學姐,認命地把四個行李箱抬進了后備箱。
“誒,光你看,這么一會兒就三十幾個贊了呢!”學姐在后座戳了戳我說道。
“不要叫我光!”
“你名字的古語Light·Year,翻譯成古昆侖語就是‘光’和‘年’兩個字嘛,那不然我叫你年?”
“直接叫我萊·耶不好么?”
“大家都這么叫你,我也這么叫多沒意思。”
好吧,我再次認命了。這會兒只要不讓我搬行李箱,什么都好說。
嗯?等會兒,學姐四個箱子我搬上車了,我的箱子呢?
“師傅!麻煩掉頭回去一下!”
三、
“萊·耶學弟,我們科學社能不能揚名立萬就靠你了!”學長拍了拍我的肩膀,將一塊附加了水鏡術魔法陣的玻璃鏡片放到了我的桌子上。
我看了看周圍滿臉疲憊的同學們,又看了看趴在靠窗桌子上睡著了的學姐,鄭重地向面前的學長點了點頭。
在這個魔法的時代中,科學只被被當做幻想中的東西。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魔法的進步,現在人們已經不像古代時那樣,把科學當做一種邪惡的東西,但“科學”兩個字,依然只能在科幻小說中看到。
但許多偉大的大魔導師都曾經說過,所有科學現象,其實都可以用魔法原理來解釋。如果不能解釋,那只是因為對應的魔法理論還沒有被人類掌握!
于是,在各大高校中,各種科學社團紛紛出現,打著“研究科學,將科學納入魔法理論體系中”的旗號,進行著努力。
但沒有誰真的把我們這些以科幻小說為理論依據的學生當回事。畢竟真正有魔法天賦的那一小撮學生,都在各地的魔法塔中進修。高校中玩這種社團的學生,都只是沒有魔法天賦的普通人。而普通人雖然不能施展魔法,卻能通過研究魔法原理,在各行各業中為這個魔法社會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學姐是我們這所大學科學社的社長,而學長則是副社長。而同時,學長也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
不知道學姐怎么忽悠了學生會主席加入了我們這個沒人關注的小社團。
這次各大高校科學社聯合搞出來的科學交流會,來自全國各地的各高校科學社成員,甚至許多社會上的科學社,都將展示自己在科學方面的研究成果。
我和學姐連續一星期不眠不休,從各本自古流傳下來的科學典籍中復原了一份設計圖。而學長則靠著自己的人脈,帶著社團里其余成員搞來了我們需要的各種材料。
設計圖畫好的第一時間,學姐累得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看著睡著都在微笑的學姐,我強打著精神,決定在學姐休息過來之前把這份設計圖上的東西制作完成。
我抱著大包小包的材料回到了寢室,推開了正在打游戲的老三,強行征用了老大的筆記本晶腦,插上U盤,打開了設計圖。
“老二!最關鍵的一波團你把我晶腦拿走,我晉級賽啊!”老三憤怒地沖過來要找我拼命。
“是你的晶腦么?這是老大的!還有,再叫我老二我跟你急啊!”
老三突然就不憤怒了。他笑呵呵靠在上下鋪的梯子上,捏著嗓子說道:“光~你怎么能搶人家的晶腦呢~”
我渾身一個冷戰:“得了得了,你還是叫我老二吧,我忍了。”
老三哈哈大笑:“怎么著?學姐叫得我就叫不得?”
我沒有理他,自顧自對著躺在上鋪躺在上鋪看書的老大喊道:“老大,用用你晶腦啊!”
老大嗯了一聲,頭都沒抬,繼續看著手中的《高等魔法陣解析》。
“得了得了,我去網吧玩去了。唉,最近邊境和昆侖神國的關系好像又惡化了,搞的國內魔網的網速都變慢了。”老三揮揮手就要往外走。
“站住。”老大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老三疑惑地抬頭看向老大。
老大依舊頭也沒抬,只是用手托了托眼鏡,說道:“魔網網速跟兩國關系沒什么關系。”
“然后呢?”
“沒事了,去玩吧。”
“???”
我笑得肚子疼。老大什么都好,但學霸的尊嚴導致他有了一個很奇怪的強迫癥:不管什么學科,只要他聽到或看到什么不對的地方,不管跟自己有沒有關系,他都一定要糾正一下。
老三翻著白眼往外走去,卻突然被門外沖進來的人撞了一個趔趄。
“臥槽老四你急著投胎啊!怎么今天你們三個都針對我!”老三揉著被撞出鼻血的鼻子嗷嗷道。
老四卻沒有管他,直勾勾盯著我。
我被看得渾身發毛:“干嘛呀老四,找不到女朋友也別這么看著你二哥我啊,別這樣,雖然我對各種取向都表示尊重和理解,但我不是那種人。”
老四繼續直勾勾盯著我,把手中魔鏡遞到了我的面前:“老二,希望你看完之后不要失望到變成那種人。”
老四魔鏡的屏幕停留在學校論壇的某個高贊帖子上,帖子的名字叫做《震驚!學生會長竟已脫單!對象竟是她!》
什么鬼標題!震驚部潛入我校的間諜么?
手指上翻,頁面下移,我的心也漸漸沉下了谷底。
帖子附的照片中,趴在桌子上的學姐剛剛睡醒。學長在她對面,微笑地牽著她的手,而她緊緊反握住學長的手,也是滿臉的笑容。
嗯,設計圖這種東西很精細的,怎么能在剛熬了一個星期的現在就制作呢?
我把帶回寢室的大包小包扔到了角落,把晶腦還給老三,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老二,你躺的是我的床。”老四弱弱說道:“絕望到主動上我床了么?別這樣,雖然我對各種取向都表示尊重和理解,但我不是那種人……”
“滾!”我蒙著被子吼道。
老四乖乖地滾去跟老三一起玩游戲了。
一個小時后,我從老四床上起來去洗手間洗臉,而老四則黑著臉去洗他被子上我留下的鼻涕眼淚去了。
四、
交流會上,我們社團的交流作品“天文望遠鏡”獲得了所有人的驚嘆,以至于本來不設獎項的交流會,特意為我們的作品設了一個特等獎。
雖然我們的天文望遠鏡在制作過程中,用許多帶有魔法陣的元件代替了典籍上某些科學元件,但整體還是有著很高的科學價值。
而我卻全程都沒有碰我親手組裝的作品一下。
交流會的會場在城市的另一端,離我和學姐的家很近。在送同學們上了回學校的出租飛車之后,我和學姐帶著天文望遠鏡,散步向我們住的小區走去。
陰暗的夜空如一塊幕布,光系魔法點亮的馬路與高樓,如同一道道撕破幕布的丑陋劃痕,將天空本就沒露出多少的星光掩蓋得沒有絲毫光彩。
我走在前面,學姐在后面,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
進了小區,兩棟樓的岔路口,我轉身向自己家走去。聽著背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好像在期望著一聲“光”的呼喚。
什么都沒有。我自嘲地笑了笑,踏入了我家所在的單元。
這時,世界突然完全黑暗了。
我掏出魔鏡看了看。在零點零分的時間下面赫然有一行小字:全國節能日。
帝國為了呼吁人們節約能源,制定了全國節能日。帝國呼吁公民,在這天的零點零分到一點零分,集體熄燈一小時。
嘿,這破小區還挺響應帝國號召。
我摸黑向前邁步,卻突然停住了。
我的后領被人拉住了。
我花了三秒深呼吸讓自己保持面無表情,然后轉過了身。
淡銀色的長發揚起,在我的臉上帶起了一道期待的感覺。
學姐笑著放開我的后領,拉起我的手,帶著我跑到了小區的廣場上。
“光最近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呀,怎么老是躲著我?”學姐歪著頭看著我問道。
我默默抽回手,點了點頭。
學姐歪著的腦袋擺正了。她笑了笑,說道:“那光你加油哦,讓我看看是哪個姑娘這么倒霉要被你追。”
我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
一片漆黑中,那雙眼睛更加的漆黑,只能隱約看到其中我的倒影。
“學長才是倒霉,不知道怎么被你追上了。”我側過頭不去看學姐,嘴硬地說著爛話。
“誒?”學姐皺起了眉,揉了揉淡銀色的頭發:“哪個學長這么倒霉,我怎么不知道,說出來讓我可憐可憐他。”
我掏出魔鏡,打開論壇,點開我收藏的帖子。
學姐接過魔鏡看了看,然后嘟著嘴,左右看了看。
她一手拿著我的魔鏡,一手拉著我,一路小跑到了廣場邊緣的一張石桌旁。
學姐放開我的手,自己坐在矮矮的石凳上,然后趴在了石桌上不動了。
干嘛呀這是!專門跑來找張石桌趴著裝死么!
就在我莫名其妙時,學姐突然直起身,伸了個伸了個懶腰。
然后她一邊打哈欠一邊起身,卻在起到一半時突然皺眉坐下
學姐看著我,一臉無辜:“腳麻了,拉我一把。”
大姐!你剛坐下好么,腳麻個鬼哦!玩哪樣?
我無語地放下手中的天文望遠鏡,向她伸出了雙手。
學姐一手拉過我的手,緊緊握住,做出使勁起身的動作。
我被她浮夸的演技逗笑了。她則真的像是腳麻了需要扶的人一樣,對我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微笑。
“咔嚓。”
魔鏡發出拍照的聲音。學姐竟然突然騰出一只手來了張自拍。
她站起身,拉著我的手,把魔鏡舉到了我的面前。
照片中,趴在桌子上的學姐剛剛睡醒。我在她對面,微笑地牽著她的手,而她緊緊反握住我的手,也是滿臉的笑容。
天空的烏云散了,地上的燈熄著,星星是如此的明亮,點綴著七顆皎潔的月亮。
我突然一把拉過學姐,把她摟在了懷里。
她張牙舞爪地要拿我的魔鏡砸我,卻被我把魔鏡奪了過來。
漸漸地,學姐平靜了下來。她把頭放在了我的胸口,雙手在我背后環在了一起。
“光,這樣如果被你喜歡的女生看到可怎么辦呀。”學姐把臉埋在我懷里,悶悶地問道。
我沉吟兩秒,說道:“不會的,我喜歡的女生這會兒應該只能看到我胸口的衣服。”
學姐悶悶笑著錘了我后背幾下。而我則是打開論壇,在帖子后面回了一句:
“樓主期末必掛科。”
五、
全國節能日的凌晨,天上只有星星和月亮,地上只有學姐和我。
我撐起了天文望遠鏡,和學姐看起了星空。
“那顆月亮是天樞,大學之前的那個暑假爸爸帶我去過那里。利特拉斯城的所托魯教堂,宜天城外的風愿峽谷,還有……”
我靜靜地聽著學姐在我耳邊訴說,眼睛透過天文望遠鏡向星空望去。
月白色的光失去了距離的醞釀,露出了天樞星原本的綠色與藍色。我將天文望遠鏡的倍率放到最大,甚至看到了一顆人造衛星緩緩劃過天樞星的表面。
我從未離開過本星,但此時心中卻有了一種想要和學姐一起去天樞星看看的沖動。
“你看你看,天樞星要和天璇星完全重疊了。”學姐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嗯?這個聲音……
我的眼睛離開了鏡筒,回頭看去。
果然,學姐是背對著我說的。
呃……原來我看錯方向了,天樞星和天璇星這會都在我背后。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是哪顆月亮。
“那顆是天璣星,那顆是天權星,那顆……”學姐指著天空,報出了所有七顆月亮的名字。
從頭到尾都沒有指向天文望遠鏡所在的方向。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加入科學社么?”學姐突然問道。我卻因為望遠鏡中的畫面有些心不在焉。還好,她自始至終都是看著星空,并沒有看向我。
“因為星空才是人類最遠大的目標!”學姐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天說道。“星空魔法的另一個名字是空間魔法,但帝國的空間魔法已經失傳很久了。我想,像我們這樣沒有魔法天賦的普通人想要探索星空的話,與其期待空間魔法復興,不如試試另一條道路,科學的道路!”
學姐指向天空的手放了下來,情緒突然低落:“如果能通過科學的方法發現一顆宮廷占星師都沒有發現過的星星,可能真的能證明科學并不是迷信的傳說吧……所以這次交流會,我才選擇了天文望遠鏡這個東西。但宮廷占星師的魔法師都那么厲害,恐怕這個星系,甚至離我們最近的這幾個星系的星星,都已經被他們發現完了吧。”
學姐轉過了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臉上的落寞已經變成了笑容:“雖然交流會上證明,我們的天文望遠鏡可能還沒有一個鷹眼術看得距離遠,但只要努力,我相信總有一天科學會成為帝國一門重要的學科!”
我愣愣地指了指望遠鏡,又指了指天空,然后將魔鏡的攝像頭對準了望遠鏡的目鏡。
并沒有出現什么“只有我能看見,別人一看畫面就消失”的狗血劇情。在我魔鏡的屏幕上,一顆藍綠色的星球安靜地懸浮在深空之中。那顆緩緩移動的人造衛星,證明了其上文明的存在。
學姐捂住了嘴,慌亂地拿開我的魔鏡,親自將眼睛湊到了目鏡上。
許久許久。
學姐緩緩吐出一口氣,慢慢站直了身。
她笑了,然后突然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趁我低下頭時重重吻在了我的嘴唇上。
學姐的嘴唇是柔軟的,我的身體是僵硬的,我的腦子是嗡嗡的。
“光!我們要成為帝國的科學先驅了!”
學姐的臉紅紅的,淡銀色的長發揚起,在我的下巴上帶起了一道心跳的感覺。
六、
我承認我結論下得太早了。
“只有我能看見,別人一看畫面就消失”的狗血劇情沒有出現,出現的是“只有我倆能看見,別人一看畫面就消失”的劇情。
也不對,準確地說,是那天晚上之后,我倆也再也沒有從天文望遠鏡中看到過那顆星球。
更準確地說,這架“天文望遠鏡”還沒有一個普通鷹眼術對人類視覺的加成大。它最遠能看到的距離,估計也就是從學校的男寢看到女寢。
嗯,這個距離是老三說的,和我沒關系,嗯,沒關系。
科學社一起拆掉了天文望遠鏡檢查里面的元件,發現其中一塊用來成像的水鏡術魔法陣上,有一組晶體回路出現了故障。
所以那天我和學姐看到的,應該只是某個呈現在鏡頭上的無意義光斑。只是因為當時學姐說的話,所以讓我們主觀地誤以為那是一顆星球。
那一陣子,學姐很失落。
我從未見過學姐那么的失落。
我想,可能在這個大家都在迷茫的年紀里,學姐真的有了自己明確且堅定的夢想——科學與星空。
接下來的幾年時間乏善可陳。學姐依舊帶領著我們的科學社到處做交流,制作各種只存在于科幻小說與古代故事中的科學器具;而我則因為有了一個淡銀色長發的可愛女朋友被寢室的三個牲口嫉妒著。
唯一與原來有區別的是,學姐在大三放棄了自己有著光明前景的“晶腦魔法陣編程”專業,毅然專修了“古語言學”專業。
我知道,她依然沒有放棄科學與星空的道路。
這條路并不孤獨,因為帝國有很多人都喜歡研究科學,喜歡各種各樣的科幻小說與科幻電影。
但這條路也十分孤獨,因為長久的魔法文明,早就判定了科學是不存在的。
別人的喜歡,也只是打發業余時間的喜歡而已。
我也說過嘛,這個年紀是迷茫的年紀。
反正也沒什么明確的目標,那學姐選擇的道路,我理所當然也要選擇咯。
所以在大二,我追隨著學姐的腳步,成為了古語言專業的學生。
今天是我大三將要放暑假的日子,也是學姐畢業典禮的日子。
我站在臺下,觀看了大四的畢業典禮,然后等待著各色學士服的海洋中,那抹淡銀色向我走來。
我張開雙臂,想要給學姐一個慶祝畢業的擁抱。然后,我的魔鏡響了起來。
“喂老二啊,你不是從嫂子那借了本科幻小說么,對對對,就那本叫什么體的那本……那個,你不是借給老大看了么?你知道老大看完借給老四看了么?知道啊,那你知道老四看完借給我看了么?也知道啊,那你知道我剛剛發現我把它弄丟了么?不知道啊?嗯,現在你知道了。嘟嘟嘟……”
我默默收起魔鏡,放下雙手,目不斜視地向著人群中走去。
在一群學長羨慕的目光中,我被學姐拽著后領拉到了面前。
“美女有事么?雖然我很帥,但你這么直接不太好吧……啊!”
呵呵,學姐用一拳頭告訴我裝不認識是沒用的。
“這次是被老三弄丟了還是被老四弄丟了?”學姐笑吟吟地把臉湊到我的面前問道。
咦?這一幕似曾相識呀。
學姐從自己的小包中取出了一本小冊子遞給我。
我眉開眼笑地伸出手想要去接,卻突然雙手抱住了頭。
那本書在學姐手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線,重重拍向了我的頭。
呵呵,果然似曾相識。
還好我機智!
我反手拿過被我機智擋住的小冊子,看見了“錄取通知”四個大字。
“姐姐要去帝國研究院深造啦。一年后如果你沒有出現在我的大學,你就再也別上老娘的床了!”
學姐的聲音在一片口哨聲中傳來,淡銀色的長發已經掃過我的臉,帶起了一道帶著顏色的感覺。
不是!我們是純潔的戀愛關系好吧!我連你的床長什么樣都沒見過好吧!結婚前就想著上床,結婚后豈不是要想著生小孩了?
嘿嘿,學姐是在暗示我吧?一定是在暗示我吧?只要我也能考上帝國研究院的研究生,是不是就能……
“再傻笑一會兒人就走遠了!”周圍學長學姐們起哄的聲音傳來,我連忙向著已經走遠的學姐追了過去。
七、
“茵絲·莫雷光速不變定律第二百次第十組測試結果如下:本組十次測試與光系禁咒魔法‘諸神黃昏’現象符合度均在99.999%以上。”
“茵絲·莫雷光速不變定律第二百次測試十組共一百次測試結果與光系魔法符合度均在99.999%以上。”
“茵絲·莫雷光速不變定律共二百次,兩千組,兩萬次實驗,測試結果與光系魔法符合度均在99.999%以上。”
“啪。”
香檳開啟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
學姐在我的懷里泣不成聲。我一邊輕撫她淡銀色的頭發,一邊輕輕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叮叮叮。”臺上白發蒼蒼的麥克斯韋魔導師輕輕敲擊了幾下酒杯。
“我說幾句。”看到臺下幾十號人漸漸安靜,麥克斯韋魔導師開口說道:“今天是個值得所有人開心,值得所有人銘記的日子。這里所說的‘所有人’,不僅僅指現場的所有人,我指的是所有帝國所有公民。”
麥克斯韋魔導師高高舉起了酒杯:“經過二十年的努力,我們課題組終于向世界證明了科學的存在!”
“敬科學!”下面有人喊道。
麥克斯韋魔導師把本就舉高的酒杯舉得更高了一點:“敬科學!”
臺下“敬科學”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個個裝滿酒的杯子被舉起。
待所有人都喝完了第一杯酒,麥克斯韋魔導師再次給自己倒了一杯,繼續說道:“第二杯酒,要敬兩個人。他們是我的學生,是這個團隊里唯數不多不能施展魔法的人。”
“但神為他們關閉了魔法的門,他們卻為我們打開了科學的窗。這兩年因為有他們的加入,課題組迅速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并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令我羞愧也令我驕傲的是,我不得不承認,有他們加入的這兩年,整個課題組的進展甚至超過了前面十八年進展的總和。”
“讓我們敬……”
“敬萊·耶!敬茵絲·莫雷!”
“敬萊·耶!敬茵絲·莫雷!”
“萊·耶!茵絲·莫雷!上臺說兩句吧!”
……
老大笑著遞了杯酒給我:“老二你肯定是沾了弟妹的光!明明我是跟你一起加入的課題組,結果老師連我的名字都沒提。”
“我們也沒被提,我們說什么了么!”老三一邊從老四手里搶過一杯酒一邊說道。
我接過了老大遞給我的酒杯,翻了個白眼說道:“老大也是參與研究的,你們兩個修晶腦的起什么哄!”
“讀書人的事,怎么能叫修晶腦呢?敲代碼沒有人權是不是?”老三嘀咕道。
“就是,雖然我們不懂你們研究的東西,但整個課題組的晶腦不都是我們修的么……不是,我是說整個課題組做研究用的程序,不都是我們晶腦編程組提供的技術支持么!”老四說道。
學姐已經擦干了眼淚,拉著我從這三個不靠譜的家伙身邊走開,穿過人群,走上臺站到了麥克斯韋魔導師的身旁。
麥克斯韋魔導師帶頭鼓著掌,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了我和學姐。
我后退了半步,讓學姐自己站在最前面。老大說得沒錯,我只是沾了學姐的光,跟她一起搞研究而已。整個課題的框架,其實都是學姐自己搭起來的。
學姐眼睛紅紅的,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她求助地回頭看著我,我則是在她背后豎起了兩個大拇指。
臺下再次響起了掌聲。
學姐平復了一下心情,開口說道:“感謝團隊給我們這次機會。我也沒有想到,我們兩個剛剛加入研究院的學生,竟然有機會能跟大家一起參與這么重要的項目。”
“是你讓這個項目變得重要了起來。”麥克斯韋魔導師笑呵呵地說道,臺下紛紛附和。
學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說道:“其實最開始我關注到茵絲·莫雷提出的光速不變理論,只是因為在古籍上看到了一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所以有了一點好奇。我也沒想到,竟然真的能跟大家一起驗證這條理論。”
“說不定那個茵絲·莫雷就是你的前世呢!”臺下有人起哄。隨后是一片開心的笑聲與干杯的聲音。
這天晚上,我們都喝了很多酒。
在星光下,我扶著已經醉眼朦朧的學姐回到了她的宿舍——研究院的碩士生都有著單人的宿舍。
今天的學姐的確很開心。當年學姐在知道自己在望遠鏡中看到的只是錯覺之后有多難過,如今的她就有多么開心。
學姐朦朧著眼睛看著我,嘟起了嘴,然后撲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樂了,學姐這是要酒后亂性的節奏呀。我是從了呢還是從了呢還是從了呢?
學姐趴在我懷里,抬頭看著我,輕聲說道:“光,能不能把我……我要……”
“能啊能啊!”我眼睛都亮了,仿佛喝酒導致的頭暈都不那么嚴重了。
“把我……扶到廁所……我要……嘔……”
我:“???”
我一臉黑線地扶著學姐漱口、洗臉,然后蛋疼無比地去廁所洗了洗被學姐吐了一身的自己。
行,算你狠!
我洗著澡,順手把衣服拿過來也拿來洗了。
你總不能讓我穿濕衣服回去吧!
我裝作一臉若無其事地赤著上身,看著天花板,吹著口哨走出了浴室。
然后,宿舍里沒有絲毫動靜。
誒?不會吐完就睡著了吧?
我低頭看去,卻看見已經換了一身干凈睡衣的學姐正站在窗前。她的面前,是那臺天文望遠鏡。
沒想到當年科學社把它拆零碎研究之后,學姐竟然把它又重新拼好,并且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學姐醉得搖搖晃晃地雙手撐著膝蓋,把眼睛放在目鏡上,專注地看著天空。
呃……換句話說,學姐穿著性感的睡衣,撅著屁股對著我,還一直晃啊晃的。
我吸著冷氣重新抬頭看向天花板。這次不是為了裝若無其事,是因為流鼻血了……
我悄悄走向學姐。
男女朋友的話算耍流氓么?不算吧不算吧,一定不算吧?誒,不對,我記得在魔網上看到過,就算是男女朋友,如果其中一方不愿意,也算是耍流氓的吧。
學姐會不愿意么?不會吧不會吧,一定不會不愿意的吧?
“啊!”
我亂七八糟的想法被學姐突如其來的驚叫聲打斷了。
喝完酒的腦子有點遲鈍。我只是下意識趕緊來到了學姐身邊,卻看到她突然回頭看向我,一臉震驚地從旁邊拿過魔鏡,將攝像頭放在了望遠鏡的目鏡上。
藍綠色的星球,靜靜懸浮在深空之中。
這次沒有看到人造衛星劃過的畫面,但畫面中的星球,整體看上去比記憶中的要大上許多。
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五年前那一幕畫面,竟是如此清晰地被我記在了腦海之中。
畫面中的星球占據了三分之二個魔鏡。仔細看去,我甚至能看到星球表面那些那些橫平豎直,宛如規整的網絡一般的發光紋路。
那肯定是人造的產物!我甚至能肯定,那些是夜晚的交通網絡!
就像是人造衛星拍攝的帝國夜晚航拍圖!
我和學姐對視一眼,同時伸手拆掉了天文望遠鏡的外殼。
隨著外殼的剝落,天文望遠鏡內部有一團幽藍色的光散發了出來。
是那塊被判定晶體回路損壞的水鏡術魔法陣!不對!還有它周圍的幾個小零件,也在發出幽藍色的光!
幾秒鐘后,幽藍色的光消失了,魔鏡上的畫面也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學姐一起從她的寢室出來……不要問為什么我們一起出來!我還想問呢!五年了!我們在一起五年了才終于有機會早上一起從房間出來!
總之,我們從學姐的寢室出來之后,帶著六塊元件來到了課題組所在的實驗樓。
在某個實驗室中,我們找到了一位實力已經接近魔導師的師兄,把手中的六塊元件讓他做了檢查。
不出所料,這六塊原件的晶體回路都出現了問題。
如果某個魔法陣的晶體回路出現了問題,這個魔法陣會很快逸散掉所有能量,直到變成一坨沒什么用的廢物。
但是,五年前被判定晶體回路出現問題的水鏡術魔法陣,依舊能量充盈,就仿佛它是剛剛損壞了一樣!
學姐沖我眨了眨眼,牽起我的手,回頭向著麥克斯韋魔導師的實驗室跑去。
跳動的淡銀色長發肆意地飛揚著,在我臉上帶起一道興奮的感覺。
八、
聳入云端的火箭靜靜矗立在發射臺上。
“爸爸!那上面為什么有我的名字呀?”
“這就得問你媽媽了。”我看著火箭上噴涂的巨大文字“安諾”,笑著對兒子說道。
“因為它跟你一樣,都是爸爸媽媽的小寶貝呀。”學姐揉了揉安諾的小腦袋,笑著說道。
“它一點都不小!”安諾撇了撇嘴說道:“那弟弟的名字也會寫在上面么?”
學姐輕輕撫過自己搞搞隆起的小腹,看著我,甜蜜地微笑道:“那就得問你爸爸了。”
為什么問我?因為二胎已經到預產期了,我這個當爹的都沒有為這個小家伙定下名字。
看著面前即將完工的“安諾”號,我一陣心潮澎湃。
十年前,當我和學姐將手中出現異變的元件交給麥克斯韋魔導師后,對方并沒有相信我們的話。
因為狗血的事情繼續在發生:除了我和學姐,天文望遠鏡沒有再在任何人手中展示過它的神奇。
之后的十年中,幽藍色的光芒不時出現。我和學姐發現,那幽藍色的光芒仿佛會傳染一般,從那塊水鏡術魔法陣,慢慢向外擴張著。
每次幽藍色光芒亮起,它就比上一次要大一些;而每次它大一些,我們能看到的星球圖像就更清晰一些。
甚至在一年前,在我們提出“安諾”計劃前的那天晚上,學姐興奮地告訴我,她通過望遠鏡看清了那顆星球上的人!
當然,這只是學姐逗我玩的說辭。以現在藍光的范圍,我們只能看清那個星球上的山川河流的走勢。
她說那顆星球上一定也有著燦爛的文明。
她說那顆星球上一定也有著悠久的歷史。
她說那顆星球上一定也有著一個跟她一樣淡銀色長發的姑娘。
我哈哈笑著告訴她,那個姑娘身邊也一定有著一個帥氣的萊·耶。
她惋惜地搖搖頭:帥氣的沒有,但不要臉的萊·耶倒是有一個。
曾經愛做夢的姑娘與迷茫的少年,同時有了一個瘋狂卻又如此清晰的野望。
我們要去那顆星球上看看!去看看那燦爛的文明,去看看那悠久的歷史,去看看那個有著淡銀色長發的姑娘。
還有不要臉的萊·耶。學姐補充道。
于是第二天,我們提交了“安諾”計劃的提案。
麥克斯韋魔導師同意了我們的提案。
畢竟,十年來課題組的所有重大突破都有我和學姐的參與。如今的學姐和我,已然成為了帝國唯二的科學領域權威。
“安諾,你的弟弟叫惠更斯怎么樣?惠更斯·耶。”我突然說道。
剛剛七歲的安諾像個小大人一樣沉思了一會兒,睜著大大的眼睛問道:“為什么呀。”
我和學姐相視一笑。
因為解決“安諾”計劃中能量問題的辦法,就是受到了古籍中一個叫克里斯蒂安·惠更斯的科學家的啟發。
單純的魔法陣驅動的飛船,會在魔法陣重新充能的期間,出現能量匱乏的情況。我們受到克里斯蒂安·惠更斯的啟發,以魔法晶體內燃的方法,發明了晶體內燃機魔法引擎。
“老三!”我沖著發射臺下坐在地面上的胖子喊道。
歲月是把豬飼料啊!當年干瘦的老三,在自己口口聲聲“壓力肥”的解釋聲中,硬生生變成了一個胖子。
胖子老三把腿上放著的晶腦放在了地面上,艱難地爬了起來。
“小三叔叔!”安諾開心地跑過去給了老三一個擁抱。
一個連老三的大腿都抱不全的擁抱。
老三臉黑黑地看著我。
我哈哈笑道:“讓你當年叫我老二,現在遭報應了吧?”
“老三,發射系統怎么樣了?”學姐問道。
老三比了個一切順利的手勢,說道:“放心吧嫂子,都搞定了。我手下這群小兄弟們知道這是創造歷史的大事,一個個嗷嗷叫著天天加班干活。”
“呵,靠996剝削員工的萬惡資本家。”我冷笑道。
老三“呸”了一口,一邊抱起了安諾一邊說道:“安諾,長大了可別學你爸爸。你三叔叔只是個技術組的組長,這么點權利都被說成資本家了,你爹這個掌管整個項目的大領導,那么大權利得是多大的資本家。”
安諾睜著大大的眼睛,迷惑道:“權力越大就是越大的資本家么?”說著,他看向了學姐:“那家里最大的資本家是媽媽!”
好吧,兒子你發現真相了……
九、
當天晚上,學姐被送進了帝都醫院的產房。
惠更斯·耶平安地降生了,母子平安。
學姐只休息了一周,就堅持要來“安諾”號的現場。她說,不能因為家里的小寶貝就忽視了這里的大寶貝。
我拗不過她。不過所幸“安諾”號已經臨近發射,我這個名義上的項目負責人,以及學姐這個實際上的負責人并沒有太多需要親力親為的事情。
所以,每一天,我就陪著學姐在發射現場散步。
一個月的時間,我陪著學姐走過了發射現場的每一寸土地,卻發現學姐始終有些心神不寧。
學姐說想到“安諾”號就要這么飛向星空,驕傲中卻有點舍不得。
我笑著寬慰她,等“安諾”計劃的遠星空無人駕駛飛船試飛成功,下一次的“惠更斯”號就能載人了,到時候我們就能隨著我們的大寶貝一起飛向星空了。
當然,這話我們都知道是假的。首先,從無人到有人需要經歷不知多長時間的發展。當年近地航空的發展,從無人飛船登錄七顆衛星,到向七顆衛星殖民,發展了整整三十年!甚至移民時的主力也是靠著昆侖神國的傳送陣法。
其次就算真的“惠更斯”號可以載人了,我們兩個項目負責人,一對兒不能施展魔法的宅男宅女也不可能成為宇航員呀。
“安諾”號發射前一晚,老三找到我,說系統檢測到“安諾”號的能量回路在這兩天被人改動了。本來緊湊的能量回路,在中間空出了一個八立方米的空間。
我大驚,趕緊追問詳情。
老三撓了撓頭,告訴我雖然能量回路被改動了,但并不影響整體的魔力流轉,仿佛那里本來就該空出一塊似的。
很快學姐給我帶來了答案。她把一份文件放到了我面前,打開給我看。
原來帝國因為經費問題,引入了幾家企業作為贊助方。而贊助方為了搏噱頭,要在“安諾”號里開辟一個空間放他們的產品。
我被氣樂了。
還真是一群資本家!這種大項目竟然只想著拿來做廣告?倒不是不能接受你們做廣告,畢竟我都把自己兒子的名字噴在火箭上了,掏錢的贊助方爸爸做點廣告無可厚非。
但你特么的發射前沒幾天做這種改動,還不通知我,這不扯淡么?
幸好老三告訴了我,也幸好經過一夜的緊急排查,確定這個改動真的沒有任何影響。
特么的!這八立方怕是在項目啟動初期就計劃好的吧?怕我不答應所以壓根沒告訴我?
呵,雖然沒影響,但等這次的項目結束后,我一定要到皇宮好好告這些資本家一狀。
我帶著安諾,站在發射場地不遠的觀測站等待著發射。
發射指揮室是重地,安諾不能進。為了讓安諾能近距離觀看這個與他同名的大寶貝升空,我帶著他來到了這邊的觀測站。
但項目負責人不在指揮室也不太合適。所以學姐跟我們在觀測站呆了一會兒之后,親了親安諾,又親了親我,就乘車前往指揮室指揮發射流程了。
說是指揮,但其實現在需要她做的,也就是喊三二一點火了。
學姐轉身上車的一瞬間,淡銀色的長發揚起,劃過了我的臉頰,帶起了復雜的感覺。
興奮、期待、悵然、不舍……
科學與星空是學姐最初的夢想。眼看這個夢想即將實現,雖然不是親身前往,但學姐還是忍不住亂了心緒。
夜幕降臨,觀測站中逐漸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這個時候不止觀測站安靜了下來,指揮室、研究院、皇宮、甚至全帝國都變得安靜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安諾”號的升空!這是迄今為止帝國在科學方面最大的成就,也是帝國能拿來在昆侖等其他國家面前炫耀的重大資本。
“發射倒計時,十,九,八……”
等等!不對!
這不是學姐的聲音!
指揮發射的,是老大!
老大是項目的三號負責人,按照規程,只有我和學姐不在時,才能由他指揮發射!
“七,六,五,四……”
我曾陪學姐走過發射基地的每一寸土地……
學姐解釋為興奮與不舍的心緒不寧……
突然出現又十分合理的八立方的空間……
“三,二,一……”
我明白了!
那抹銀色中復雜而不舍的情緒,我全都明白了!
我沖出了觀測站,對著耳機大吼。
終止發射!中止發射!
老大的聲音停頓了。我松了口氣。
“點火。”
清脆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顫抖著回頭看去,卻突然意識到那是從耳機中傳來的聲音。
十、
“……于今日午夜發射的‘安諾’號飛船,在駛出大氣層后爆炸。有目擊者稱,他們看到了天空曾短暫出現過一團藍色的光。”
“……有消息稱,‘安諾’號殘骸至今未能回收,‘安諾’號到底是爆炸還是失蹤?”
晶腦中不斷播放著關于“安諾”號的新聞。
安諾被我用最后的理智送到了老三家里。
我坐在晶腦前,滿地的煙頭,腦子里一片空白。
恍惚中,我聽到了無數次魔鏡的響聲,聽到了無數次敲門的聲音。
但我不想動。支撐我身體運動的力量仿佛已經被抽離了。
不知是第幾個黑夜降臨,窗前的天文望遠鏡突然冒起了幽幽的藍光。
我驟然起身,揚起了滿室的煙灰。
我發了瘋地把天文望遠鏡舉起,一遍遍砸在了地上。
但平時被我們悉心呵護的藍光,這次卻柔和而堅定地一直亮了下去。
仿佛一道閃電劃過了我的腦海,我緩緩將望遠鏡放回了原處,然后循著藍色的光,將散落的零件一個個找回,仔細安裝了回去。這時我才意識到,那塊最開始出現變化的水鏡術魔法陣,竟然不見了。
藍光!“安諾”號消失時出現的藍光,與望遠鏡上的藍光是一樣的。
藍光始終未熄滅。十多年來,它從未一次性存在過這么長時間。
仿佛溺水的人妄圖抓住一根稻草一樣,明明知道沒什么用,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看向了目鏡。
沒有深黑的星空,沒有靜靜的星球。
視野里中,是一座清晰的城市!
那個只存在于鏡頭中的星球上的,城市!
我慢慢把倍率調到最大,身體逐漸顫抖了起來。
城市中,最高的那座大廈上,流動的燈光組成了大廈的名字。
茵絲·耶大廈!
倍率調節已經到了最大,但目鏡中的視野卻依舊在放大、放大……
她在大廈的樓頂沖著天空微笑著,淡銀色的長發在風中肆意舞動。
那顆星球上真的也有著燦爛的文明。
那顆星球上真的也有著悠久的歷史。
那顆星球上真的也有著一個跟她一樣淡銀色長發的姑娘。
我哈哈笑地流著淚。
那個姑娘身邊并沒有一個萊·耶。
那個姑娘身邊再也不會有一個萊·耶。
她曾說這個星系,甚至臨近幾個星系的星星都已經被占星師發現了——這顆星只可能是更遠星系的星!
她曾帶領我們證明了光速不變定律——光的傳播是需要時間的!
她曾說那顆星上有著一個跟她一樣淡銀色長發的姑娘——她看到的就是她自己!
她帶著那塊消失的魔法陣上了 “安諾”號,消失在了正常的維度之中。
她超脫了光速,不僅穿梭空間去到了那顆星上,也穿越時間回到了過去。
她去了一個不知多少光年外的星球的不知多少年前。
她在那顆星球上的影像,以光速在星空間漂泊了不知多少年,避過了無數的星體,最終落到了曾經的她的眼中。
她看到了來自于過去的,她的未來。
她知道自己命中注定會跨過萬千的空間與時間。
哪怕趟過千山萬水,我都要來到你身邊。
可我該如何趟過時間的長河!
十一
恐懼戰爭結束八十年了,我始終沒有機會前往地球。
靠著那個天文望遠鏡中剩余零件上奇異的藍光,我攻克了空間魔法的最后幾個障礙。
“空間魔法光復者”、“亞特蘭蒂斯的希望之星”、“沒有魔力的大魔導師”……這些身份為我的各種研究帶來了許多的便利,但同時也對我想要去地球的計劃造成了許多的阻礙。
我腦袋中的知識,是帝國重要的財產。但偏偏我本身實力羸弱,哪怕靠著帝國生化研究院出產的藥物,我也只能到達丹級的層次。
所以我不能身陷敵營,不能前往地球。
但是沒有關系!
十年前被我關注到的那個小男孩,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穿梭于空間的屠夫!
我不能前往地球,他也不可能到鏡花星,但有一個地方,我們都能到。
七星戰場!
我以對蕭鵻的空間能力感興趣為由,向陛下提出了申請:讓我成為天樞星利特拉斯城的城主。
利特拉斯城中,有著帝國第四研究院。
那里是帝國唯一用來研究時盡之族的研究院。
我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從哪里來的,它仿佛從時間開始時就出現在我記憶深處,直到時間結束也不會消失。我只知道,我只有成為利特拉斯城的城主,掌握時盡之族關于時間的秘密,才能跨越七萬三千光年的距離,以及七萬三千年的時間。
陛下拒絕了我。
顯然,利特拉斯城的重要性超出了我的想象。但讓我震驚的是,陛下告訴我的如今利特拉斯城城主的名字。
鄧布利多·甘道夫。
那是老四的名字。
我三十年前我參加了老四的葬禮。在一次配合老大進行的實驗中,火元素失控炸掉了實驗室。老大和老四,死在了那場事故之中。
呵呵,看來,我們四兄弟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呢,回去一定要告訴老三這個好消息。
畢竟是在皇宮之中,我強行忍住了嘴角的冷笑。
“安諾”號出事之后,我足不出戶幾乎一年的時間。
當我再次出門,走進帝國研究院的時候,赫然發現老大已經成為了研究院的院長。
對此我很高興。在我頹廢的時間里。老大不僅幫我頂住了課題的進展,甚至成為了帝國研究院最重要的人。
但研究院中不斷出現的陌生研究員,以及整個研究院不斷受到的各種帝國政策的支持,讓我感到了不對勁。
長達三個月的調查,讓我知道了一個出乎意料卻又情理之中的事實。
“安諾”號出事前,老院長已經有了退休的打算。而老大,是他接班人的第三順位選擇。
老大不辭勞苦地參與了“安諾”號所有階段的設計與制造,并在幾份重要的文件上代替我簽了字。
是的,那八立方米的空間,是在老大的幫助下完成的。
這樣一來,比他序列更高的兩位候選人,一位自閉,一位死亡。
事實在我本就支離破碎的情感世界上再次狠狠砍了一刀。很疼,疼到當我查到老大其實是陛下私生子這么大秘密時,都已經麻木得不知道震驚了。
呵呵,所以老大在那次實驗事故中“死亡”,只是陛下為了讓他能秘密接手第四研究院做出的掩飾吧?老四又是什么時候被老大拉上船的呢?老四是如今的利特拉斯城主,老大,應該是研究院的院長吧。
我跪倒在陛下面前,大聲發下忠于帝國的誓言,重重地將額頭磕出了鮮血。
陛下既然已經將真正的城主告訴了我,既是給我警告,也是給我機會。
別看我重要甚至都不能前往地球,但不管怎么重要,陛下不能允許地球人殺我,卻能允許他自己殺我。
我,只是個工具罷了。
我發誓不泄露關于老大的秘密,也發誓自己永遠只是帝國的走狗。所以陛下將我送到了天璣星涸光城。
不能去地球,不能回鏡花星本星,我相當于是被流放到了七星之上。我將繼續我的研究,但一切成果都將屬于第四研究院。因為第四研究院,是真正掌握在皇室血脈手中的。
呵呵,什么帝國,什么效忠,我想要的,也正是離開本星而已。
時間空間,本就是維度的不同分量。蕭鵻……或許我真的可以從天生的空間掌控者身上挖出維度的本質。
那樣的話,或許七萬三千年前的地球上,真的可以出現一個萊·耶吧?
當然,還需要第四研究院的研究成果。
是時候盤算盤算,怎么抓住蕭鵻小朋友,以及怎么奪取利特拉斯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