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過三巡,老鴇終於開口,試探道:“都說這蘇大人六根清欲,想必那是爲了樹立威信裝出來的吧?妾身就說,這個人吶怎麼會六根清欲,又不是出家人。”
蘇解慍搖了搖手指,道:“花娘你真是慧眼,此事可要替本官保密,若是讓他人知曉了,本官的仕途怕是要坎坷了!”
老鴇聽後,嘴角抹過一絲邪笑,繼續問:“所以大人你演了一出被拐賣的好戲?”
“噓——”蘇解慍左右一瞅,小聲道,“花娘,你心裡明白就好,切莫說出來,若不然被人聽了去,怕是要以此爲把柄要挾本官了。”
話落,她內心長嘆氣。想我蘇解慍叱吒官場多年,如今被拐賣至煙柳之地,還要假裝是自己演的一出好戲,若不是爲了取得老鴇的信任,以便逃出這個鬼地方,我早就想給自己兩巴掌了。
從我踏入官場的那一刻起,哪裡撒過謊言?實在是對不住以往讀的那些聖賢書。重點是,這已經六日了,我一個朝廷二品大員失蹤了六日,刑部那些人是擺設嗎?竟然還沒找到拐賣我的那些歹人,真是氣煞吾也!這耽誤了太子的功課,他們擔得起嘛!
說起太子,也不知他有沒有按時溫習。太子一向覺得我嚴厲,我這一不在,怕是撒風了的玩兒……愁煞吾也!
老鴇見蘇解慍魂不守舍,便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大人在想什麼如此出神?”
“呃……沒什麼,”蘇解慍回過神,單手托腮道,“花娘,你這松竹館開了有幾年了吧,沒想到這種煙柳生意竟如此賺錢,讓本官好生羨慕。”
老鴇一聽這話,頓時心悅,方纔我還想著如何拉你下水,如今看來你也是個好財之人,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哪有,全仰仗各位大人,若是蘇大人有意,妾身願意幫你搭線,讓你分一杯羹,大人意下如何?”老鴇說完,仔細瞧著蘇解慍。
蘇解慍捏著下巴,道:“哦?若是如此,那便有勞花娘了,本官一心想發財,卻苦於沒有機會,如今花娘願意分本官一杯羹,本官求之不得!”
終於扯到正題上了,想我一個太子少師如今身陷囹圄,不僅要想辦法逃出去,還要順便幫著京兆府辦案,待我出去非得讓那京兆尹請我吃酒不可。
“哪裡哪裡,妾身今後還要仰仗大人啊!”老鴇客氣道。
二人一言一語,各自以爲對方上鉤,好不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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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解慍本以爲太子少師的身份暴露後,會招來殺身之禍。沒曾想這老鴇竟有意拉自己下水,如今能扭轉乾坤,翻了個身,可得趕緊想辦法救出那些人。
另一邊,松竹館的書房內,紫衫男子怒目瞪著老鴇,質問道:“花娘,你太輕舉妄動了,竟然想拉蘇解慍下水?你真是天真!”
老鴇不解,抱怨道:“大人,姓蘇的很是樂意,你又在擔心什麼?他可是太子身邊的人,若咱們松竹館有他庇護,豈不是……”
“庇護?花娘啊花娘,你讓本官說你什麼好?你是不知道蘇解慍的爲人嗎?”紫衫男子嘆氣,道,“他爲人剛正不阿可不是憑空得來的,從他爲官至今所做的事情來看,他根本不可能喜歡錢,我們甚至懷疑他是石頭變的。”
老鴇蹙眉,據理力爭道:“不會吧,可他表現的……完全不像是撒謊,而且他也承認了,拐賣只是他演的一出好戲,目的只是爲了來此消遣。花娘不信,還有不爲財色所動之人,即便他表面六根清欲,剛正不阿,骨子裡還是免不了俗。”
紫衫男子聽了這番話,遲疑片刻,打量著老鴇,問:“花娘啊,你不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老鴇一怔,羞澀地低下頭,道:“這……大人怎麼知道,妾身的確覺得姓蘇的小子模樣可人,不過……”
“花娘,你可以看上任何白面書生,唯獨他,不可以,否則會給咱們松竹館招來禍患!”紫衫男子打斷她,道,“本官已派人去調查那些拐賣他的人的身份了,相信很快會有消息。你有沒有給他提過鬆竹館其他的事情?”
老鴇搖搖頭,道:“沒有,妾身只是說可以分他一杯羹,至於其他的事都沒有提過。不過妾身應了他,要帶他去見大老爺……”
紫衫男子驚住,道:“什麼?帶他去見大老爺?此事萬萬不可,大老爺的身份一旦暴露,咱們全部都完了。讓蘇解慍知道大老爺的身份還是小事,若是大老爺知道了蘇解慍被人拐賣到松竹館,咱們卻不放他離開,倒黴的就是咱們了。大老爺他……對蘇解慍格外在意。”
“啊?有這回事?”老鴇眨眨眼,詫異道,“莫不是大老爺……對蘇解慍有意思,所以……”
紫衫男子聳聳肩,道:“誰知道呢,反正在朝堂上,大老爺一直很維護蘇解慍,這種事,還是不要亂猜爲好。”
老鴇抿了抿嘴脣,退了出去。一路上她百思不得其解,這蘇解慍身上有何魔力,竟然讓大老爺對他格外上心,還讓大人對他如此懼怕。她越想越想不通,便派了個丫頭去了蘇解慍的房中,說是爲了照顧他的衣食起居,實則是監視他,畢竟在美色面前,性命要重要些。
刑部大廳,衆人研究了半天,始終沒參透那三個字的含義。
譚紹怒氣沖天,自言自語道:“那個人也真是的,單單憑這三個字,怎麼能參透啊!再這樣下去,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救出蘇解慍,哎!”
刑部主事之一見狀,勸道:“譚侍郎莫急,眼下越急心越亂。下官倒是有一想法,你看這三個字“石,高,荒”是不是說,這個地方有石頭,而且石頭堆得很高,卻又很荒蕪,如若是這樣,想必這地方應該是一座荒山,蘇少師或許就被關在此處。”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覺得是如此。刑部尚書連忙派人向京兆府下達了指令,讓他們派人去彭城附近的荒山尋人。
譚紹拍著那人的肩膀,道:“行啊你,待找到了蘇解慍,本官請你吃酒!”
“下官先謝過譚侍郎了,眼下找到蘇少師纔是要緊事。”
“哈哈哈哈,好!”
譚紹大笑,連日來懸著的心終於要安定了……
然而,京兆府用了兩日,尋遍了彭城附近所有的山脈,也未能搜到蘇解慍的下落。譚紹的期望落空,直接待在刑部不走了。程岥連日來在自己的案前見到譚紹的奏假摺子,心生不悅。又聽聞他一直在刑部,於是親自去刑部找他。
程岥環顧刑部大廳,在一個角落裡發現了蓬頭垢面的譚紹。他沉著臉,徑直地朝譚紹走去,伸手揪起他的衣衫,道:“好你個譚紹,整日往本官的案上放奏假摺子,本官還真當你病了呢!原來是在刑部,呵,你倒是清閒,自己的事情還沒做完,倒有空幫刑部查案,本官看你是欠收拾了!”
衆人聞言,紛紛看過來,他們個個頂著黑眼圈,嚇了程岥一跳。這羣人未免……拼過頭了,這模樣是幾宿沒睡了?
“程尚書,你可來了,快把譚侍郎帶走吧,下官實在是受不了了。”
“是啊,譚侍郎整日待在刑部,自己不休息也不讓我們休息,這樣下去,蘇少師還沒救出,咱們就先垮了啊!”
“尚書,你快救救我們……”
程岥見狀,一臉尷尬,嘆氣道:“譚子翎啊譚子翎,即便你擔憂她,也不能折磨別人啊,哎……”
他說完,拽起譚紹,直接把他拖回了吏部。
衆人見二人的背影漸漸消失不見,不約而同地躺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譚紹有氣無力地掙扎著,道:“程岥你放開我,你放開,阿慍一日沒回來,我便一日不得安心休息,你快放開我!”
程岥沒有搭理,命人去太醫院取了一碗安神湯,強行喂他服下。譚紹漸漸安靜下來,不一會兒便睡著了。程岥望著他熟睡的模樣,瞇了瞇眼。譚子翎,並非只有你擔憂她,本官又何嘗不是?只是要理智地想辦法,你這樣強迫自己,終究是無果。
他想到這裡,轉身欲離開,譚紹卻連連說夢話,道:“石高荒,石高荒,阿慍,絹帛,血書,石……”
他一怔,咬了咬脣,出宮去了京兆府……
蘇解慍在花娘準備的屋子裡待了幾日,實在悶得慌。門外還有打手看守,她冷笑,看來這花娘還是對自己有戒心。這幾日她偶爾在丫頭的陪伴下去過幾次後院,說是陪伴,無非就是監視。比如她想去大門那裡看看,丫頭卻說那地方荒廢太久,去不得,以免遭了煞氣附身。又比如說她想去前廳看看,丫頭又說那邊人多眼雜,萬一有人識得她的臉,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