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炎的意思唐岳山還是懂的,許多將士受傷后都會并發炎癥,那是軍營的醫官們最不愿意見到的情況。
只不過,這丫頭的藥丸怎么和醫官們的藥丸不一樣?
也沒有一股子難聞的中藥味兒。
唐岳山狐疑地問道:“你不會又給我一顆毒藥吧?”
顧嬌給了他一個自行體會的小眼神,我像是那么大方的人嗎?
唐岳山最終還是和水將藥丸吞服了。
他沒吃過膠囊,不知道這玩意兒原來可以黏在喉壁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死死地哽在那里,抓狂死他了!
顧嬌對唐岳山道:“我來守,你去睡。”
唐岳山道:“我守著就行。”
哪兒讓個小丫頭家守夜的道理?
在小木屋居住的那幾日,一直是顧承風與唐岳山交替守夜,如今來了山洞,唐岳山自然也會繼續默認這種安排。
唐岳山在小木屋時傷得不重,顧嬌沒顧忌,可這會兒他的左腿被戳穿了,顧嬌決定讓他好好歇息。
主要這個人戰斗力很不錯,早些痊愈也能早日應敵。
顧嬌握著紅纓槍在門口站定,沒有要回巖洞的意思。
唐岳山的眉頭皺了皺。
與顧嬌相處了幾日,他不會一點兒也不了解顧嬌的脾氣,她不像顧承風咋咋呼呼的,成天吹胡子瞪眼,她的倔強是深入骨髓的,她決定的事就沒人能夠更改。
不論自己在不在這里守夜,她都會守。
那自己著實沒必要在這里浪費精力。
只是唐岳山被消炎藥卡了一嗓子,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
唐岳山的目光落在顧嬌的那桿長槍上,紅纓槍沒了布條,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從一堆大紅花下認出這就是宣平侯從陳國帶回來的燕國神兵。
它曾經是燕國神將軒轅厲的兵器,后送給陳國,陳國兵敗又獻給了宣平侯。
宣平侯不是把它擱置在軍營了嗎?怎么到了這丫頭手上?
是宣平侯給她的?
要不就是顧潮。
如果是顧潮,這舉動就很耐人尋味了。
以唐岳山對顧潮的了解,他是絕不會把如此厲害的兵器送給一個丫頭的,哪怕這丫頭是他的嫡親孫女。
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誰送你的紅纓槍?”唐岳山索性開口問。
“我兄弟。”顧嬌直言。
拜了把子的兄弟,真兄弟。
唐岳山卻理解成了親手足的意思,莫非是顧潮送給了其中一個孫子,孫子又轉送給了顧嬌?
顧長卿么?
唐岳山在心中呢喃。
很快他覺得這想法不對勁,他為什么要關心一個丫頭的兵器是怎么來的?是顧潮送的還是顧長卿送的,和他有毛關系啊!
唐岳山果斷不和顧嬌說話了。
他低頭去擦拭自己懷中的大弓,這是祖傳的唐家弓,屬于反曲弓的一種,唐家的弓箭手都要求能拉三石弓,而他的弓是五石的。
對臂力的要求極高,相應的,射出去的箭殺傷力也極大,鮮少有人能在他的弓箭下生還,除非是沒射中。
方才駙馬若是用唐家弓射他,他不用等顧嬌給他治傷,只怕當場這條腿就廢了。
他一直很愛惜自己的弓,就連唐明碰一下他都舍不得。
他悶頭擦拭了良久,抬頭不經意地一瞧,發現顧嬌竟然也坐在一旁擦弓。
這丫頭又是從哪里弄了一把弓!
“馬鞍上的。”顧嬌說。
“駙馬的弓?”唐岳山下意識地問。
“唔,或許是吧。”畢竟是馬兒是他的,馬上的東西應該也全都是他的。
顧嬌認真地擦著弓,手法與唐岳山的一模一樣。
唐岳山嘴角一抽,丫頭你學我擦弓!
顧嬌看見了唐岳山看自己的眼神,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正色道:“我沒學。”
唐岳山擦完弓身去擦弓弦,擦完,帕子在弓弦上撣了一下。
顧嬌依葫蘆畫瓢,也撣了一下。
唐岳山:“……”
顧嬌閑著沒事兒干,開始拉弓。
唐岳山是左撇子,所以他是右手握弓,左手拉弓。
唐岳山無比確定顧嬌拿筷子拿長槍用的都是右手,然而這會兒她也在用左手拉弓,唐岳山的嘴角抽到飛起。
還說沒學!還說沒學!
管你學不學,反正我不教。
唐岳山抱著自己的弓,靠在洞口的墻壁上閉目養神,靜靜等待喉壁上的消炎藥滑下去。
顧嬌沒射箭,只是在練習拉弓而已,動靜不算大,連顧承風都沒驚醒。
然而唐岳山是弓箭手出身,他對弓弦的聲音太敏感了,他只是用聽的就知道顧嬌拉錯了,力道不對,姿勢也不對。
他抱著懷里的弓往左側了側身子,不理顧嬌。
顧嬌繼續練習。
唐岳山又抱著懷里的大弓往右側了側。
天知道唐岳山輾轉反側多少回,顧嬌拉錯弓的聲音簡直讓唐岳山抓狂,這好比夫子在教“養不教,父之過”,可就是有蠢學生在那兒一個勁兒地背“養不教,父之墮”。
夫子受不了!
唐岳山也受不了!
“你!”唐岳山坐直了身子,氣呼呼地睜開眼看向顧嬌,“不是這么拉的!”
說完他后悔了,這丫頭萬一問他,哦,那該怎么拉?他是告訴她還是不告訴她?
不告訴她!
堅決不告訴她!
臭丫頭害了唐明在先,給他下毒在后,他教她他就是驢!
“我就要這么拉。”顧嬌挑眉說。
唐岳山:“……”
顧嬌繼續拉拉拉!
顧嬌拉了多久,唐岳山就崩潰了多久。
終于,唐岳山崩潰得不能再崩潰了,再忍下去,他就要徹底頭禿了!
他唰的站起身來,朝顧嬌走過去,拿著自己手中的弓,給她示范了一遍:“是這么拉的!手握住這里!弦不要太往外,要貼著自己的臉!別貼太緊!像這樣!”
馳騁疆場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人生中第一回做了驢。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又或者,比起忍受顧嬌一遍遍地拉錯弓,做驢好像也沒那么難以接受了。
顧嬌上手挺快,唐岳山不過是指點了幾遍,她便基本掌握了要領。
唐岳山看了看馬鞍上的箭筒:“用箭試試。”
顧嬌去取了一支羽箭來,搭在弓上,拉開弓弦,對準洞口外的大樹嗖的射了出去!
箭矢射中了樹身的左側,離正中央還有點距離,不過才學第一晚,有這樣的效果已經很讓唐岳山驚艷了。
要知道,唐明初學弓箭時,僅僅拉弓的姿勢就學了一個月。
當然,其中不乏有唐明太小,力氣與領悟力都不如大人的緣故。
但把這丫頭一晚上就教成這樣,唐岳山還是挺有成就感的。
唐岳山清了清嗓子,道:“還行,至少射中了。”
都是他教得好,天下第一弓箭手,是頭豬也能給它教出來!
顧嬌眨眨眼,抬起右手指了指,道:“我瞄的是旁邊那棵樹。”
唐岳山:“……”
凌關城內,銀狐男子帶著最后幾名手下回到了太守府。
“大人!”
值守的士兵紛紛朝他行禮,銀狐男子面無表情,腳步匆忙地進了府邸。
他哪兒沒去,徑自回了自己的別院。
“你們都退下。”他吩咐屋子里的下人道。
“是。”下人們紛紛退了出去。
“出來吧。”銀狐男子說。
一名黑衣人從房梁上一躍而下,對著銀狐男子拱了拱手:“主子。”
銀狐男子捂住腰腹,臉色一變跌坐在了椅子上。
黑衣人勃然變色:“主子!”
銀狐男子抬手,示意他別激動:“我沒事……只是受了點傷……”
那小子的紅纓槍并不僅僅是割斷他的腰帶,還劃傷了他的腰腹。
他一路忍著沒說,是因為大敵當前,他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將士的士氣。
“是何人傷了主子?”
主子武藝高強,黑衣人實在是想不到究竟有誰能夠傷了他。
銀狐男子若有所思道:“就是那晚的刺客。”
黑衣人眉頭一皺:“那兩個救走了老定安侯的年輕人?”
“小一點的那個。”銀狐男子回憶著說,“這小子很古怪,他手上有燕國的黑火藥,還有燕國的兵器。”
黑衣人問道:“難道……昭國找了燕國做靠山?”
銀狐男子瞇了瞇眼:“燕國真給他們做靠山,早出兵討伐我們了,燕國的百萬雄師你當是鬧著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