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一旁的陳秋凡感覺到腳都有些軟了，趕緊關上了房門，拉著江紫雪坐在了沙發上，靜觀事態的發展。

“安安，就和你以前猜的一樣，你確實是陳諾的孩子，你媽懷著你的時候，陳諾出車禍了，我和你媽當時是假結婚，爲的就是想把你生下來，不想因爲計劃生育的事把工作弄沒了。去年夏天，陳諾的靈魂忽然穿越了過來，穿到了錢火越身上，現在他就站在你們面前……”龐大海抓著龐大安的手，斷斷續續地說著，卻說得有些零亂。

“穿越？”龐大安和陳怡佳都呆呆地望著龐大海和陳諾，一時間怎麼也不敢接受這個荒謬的事實……

“大海哥，你別說了。”陳諾皺著眉頭說道，心中滿不是滋味。

龐大安一直是一個要面子的人，也是驕傲的人，這個秘密本不該在這種時刻揭穿的。

“不，我要說！”龐大海固執地說道，“本來就是我害了你……”

“不，不是你害了我，這事情其實和你沒關係的，我已經查清楚了，這件事是錢火越害了我，當時他駕著飛碟穿越到2009年，導致我出了車禍……”陳諾趕緊說道。

“我是寫小說的，本以爲我自己夠能編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能編！”龐大海苦笑著打斷了陳諾的話，“飛碟，這世上哪有飛碟？”

“哥，我們剛纔就是坐飛碟來的，真的！”龐小海忍不住說道。

“真的？”龐大海這回是真驚訝了。

“大海哥，這事說來話長，不過真是這麼回事，我出的車禍，其實和你一毛錢關係也沒有……”陳諾也苦笑了一聲，然後再次把錢火越穿越後導致自己出車禍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龐大海聽後雖然還有些不敢相信，但總算吁了口長氣，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畢竟，對陳諾車禍一事，他已經背了二十年的思想包袱，此刻卻忽然得以放下，心情便爽快了很多。

“好了，大海，陳諾，你們都休息一下，這件事還是讓我來說吧。你們這麼東一句，西一句，孩子們也聽不明白……”方晴忽然嘆了口氣，插了句話。

龐大海看了看方晴，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安安，佳佳，你爸說得沒錯，這件事是這樣的……”

方晴不愧是語文老師，條理有夠清晰，幾分鐘便將整個事件經過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方晴最後言簡意賅地總結道：“安安，佳佳，雖然陳諾是因爲幫大海值晚班出的事，但客觀地說，這事賴不著大海，只能說是錢火越害了陳諾。而且大海已經用一輩子來彌補了，他爲你們當牛做馬，當了整整二十年，對咱們這個家居功至偉。他的病，也主要是因爲幫你們寫書賺錢給累出來的。當初我和他結婚也是爲了生下安安，要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就喝藥自殺了，安安也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要不是大海肯娶我，這個家也早就完了。大海的命不好，但可以稱得上‘偉大’兩字。我們當時雖然是假結婚，但他始終是我的老公，也是你們最可親可敬的爸爸，你們要永遠記住他的好，絕不能忘記他！”

衆人都靜靜地聽著，默默地點著頭，只有龐大安欣慰地插了句話：“這是給我的蓋棺定論吧？謝謝，很客觀。”

“下面這些話，本來是沒有必要現在說的，但大海這個人一輩子不喜歡佔人便宜，他是光明磊落的一個人，所以一定要把這些話現在就說透，那就由我來代他說吧。”方晴看了龐大海一眼，嘆了一口氣，又說道，“安安，佳佳，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陳諾，其實不是我的表弟，而是你們的親生父親！雖然他的靈魂已經穿越到了另一個人身上，但他的心思一點也別變，處處爲你們著想，處處護著你們。要不是他的出現，我們一家人恐怕早就沒命了，尤其是佳佳，早就死在富貴嶺上了。所以，儘管他換了個人，但他還是你們的爸爸！所以……事實上，你們有兩個爸爸……”

“啊？”龐大安和陳怡佳看著陳諾，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們本不敢相信這種荒謬的事情的，但龐大海和方晴、方晴都是這麼說，看來這件事確實是真的。只是這事與他們受過的教育完全衝突，讓他們還是如同墜入雲霧中，有一種深刻的不真實感。

“啊什麼啊？快叫啊！你們倒是快叫他啊！”見龐大安和陳怡佳發著呆，龐大海忍不住用雙手捶著病牀，生氣地說道。

“爸爸？”陳怡佳捂著嘴愣了半晌，往事忽然在腦海裡一幕幕地掠過。 Www ●t t k a n ●￠ ○

她忽然想起自己過去對陳諾的種種誤會，想起了陳諾是如何像一隻瘋狗一樣護著自己，齜著尖牙面對那些亡命之徒，眼淚便忽然止不住地滾落下來。

“爸爸……”陳怡佳忽然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聲，然後衝上去抱住陳諾，哭道，“老爸，這麼多年你去哪了？我想死你了……嗚嗚……”

陳諾鼻子一酸，眼淚也止不住地滾落下來。

他能想象自己三歲的女兒是如何地捧著自己的照片，一遍遍地向方晴追問自己去哪了，爲什麼出差那麼久還沒回來……他也能想象佳佳在成長的過程中，在面對同學“你爸爸姓龐，你爲什麼姓陳”的疑問時的苦惱……這一刻，他的心中滿是內疚，在女兒如花似玉地成長著的黃金時期，他沒能陪在她的身旁。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真想回到從前……

曾幾何時，他在做夢時經常夢見女兒能再叫自己一聲爸爸，卻從沒指望過這一天還能到來。而現在，在龐大海的成全下，他終於聽到了這聲久違的呼喚，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立即死去，也是值得的了。

“爸爸。”龐大安也終於走上前來，滿臉淚水地叫了一聲。

龐大安是很早就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陳諾，只是不知道這個忽然出現的神奇少年，竟然會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親生父親。這一刻，他也想起了陳諾是如何地救自己、維護自己，卻又始終忍辱負重地掩蓋個這個秘密，一直在衆人的誤會中，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個家……想到這些往事，龐大安在恍然大悟的同時，心中也挺爲他憋屈，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一旁的陳秋凡、江紫雪和方晴見了這一幕，也是眼睛紅紅地抹著眼睛，又是感動，又是欣慰。就連那個只會說德語的女護士，也被感染得抹了抹眼睛。

“安安，好孩子，行了，咱們不要搞得這麼悲情了。”陳諾緊緊地抱了抱自己的兒子，然後迅速地抹去淚水，欣慰地說道，“今晚的主角是大海，你們多陪陪他吧，咱們的事，以後再說。”

龐大安和陳怡佳如夢初醒，又奔回龐大海的病牀邊。

龐大海正滿眼欣慰地看著這一幕，龐小海卻忽然坐在牀頭，握著他哥哥的手，在他耳旁低聲說道：“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一定振作起來，儘早成家立業，爲咱們龐家生一窩子孫，絕不能在我手上斷了代。”

“記住，生一窩，這是你說過的話。”龐大海再次被逗笑了，然後猛然咳了幾聲。

龐大海滿眼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弟弟，一邊使勁咳著，一邊伸手摸了摸弟弟那圓滾滾的肚皮，又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笑道：“小海，你要對自己……咳咳……有信心！別人都說……咱們兩兄弟胖，咳咳，其實咱們並不胖，我們只是……咳咳……瘦得……不明顯……”

龐大海說到後面，咳得越來越厲害，臉上的紅光也越來越強，聲音卻越來越微弱。

“哥，我明白你的意思！”龐小海拼命地點著頭，大笑道，“我以後都會有信心的，不會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沒錯，別人都說我們胖，但我們只是瘦得不明顯。別人都說咱們兩兄弟很倒黴，但我們其實只是……還不夠幸運！你放心，從今天起，我的黴運就到頭了，我會讓你、讓龐家列祖列宗爲我驕傲的！”

龐大海看著弟弟臉上的笑容，眼裡滿是欣慰。

他知道，從弟弟大笑著送別自己的這一刻起，那個過去的龐小海已經不復存在了，他終於迎來了新生。

龐大海有些吃力地轉動著眼珠，眼神從陳諾、方晴、佳佳、安安等人臉上一一掠過，最後仍然定格在弟弟臉上。

他費力地咧了咧嘴，想還給弟弟一個笑容，卻怎麼也挪不動臉上的肌肉。

“哥，人這一輩子，最好的結局就是‘哭著來，笑著去’。來，我幫你笑一個。”龐小海小心翼翼地用手在他哥哥的臉上撫了一撫，幫他完成了最後的心願。

看著這一幕，病房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哭了，只有龐小海高高地昂著頭，不肯再讓自己的眼淚滾出眼眶。

此時此刻，他覺得應該爲自己的哥哥驕傲一把。